第十二章无尘有仇
谢无尘和邢鹿楠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仇恨?
这种仇恨是国仇,谢无尘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仇人。可哈市警察局的局长是那么好杀的吗?再者说,他也不能因为复仇,毁掉了组织上的全盘计划。
可那段回忆,谢无尘却无法忘怀,每次想起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满天飞起的战友尸体,自己的特训班同学易晃被炸飞后,尸块乱飞。
谢无尘记得,9·18之前,北大营里就有人传说,三团长邢鹿南要叛变,可只有人多次看到邢鹿南和日本人在一起喝酒喝茶,没有看到肮脏的交易。那时中日之间还没有撕破脸,一起喝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也不能证明他就叛变了,一个团长说要叛变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所有人都看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也对贪财怕死的邢鹿南怀有不信任,但都缺少戒备。
9·18当晚,邢鹿南的警卫连三排长易晃特意跑来告诉谢无尘,邢鹿南是真的叛变了。因为他偷听到邢鹿南把北大营的兵力部署和火力配备已经交给了日本人,但具体动手时间没有人知道。当晚,邢鹿南调警卫营和教导连出去换防,让易晃心里泛起了狐疑。
三排长易晃是谢无尘在沈阳讲武堂特训班的同学,俩人关系很好。易晃把这消息告诉谢无尘后,还没等到跑出谢无尘的驻地,炮弹像下雨一样落到了北大营的军营中。
只一会,整个北大营变成了人间地狱。谢无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数的兄弟被炮弹炸飞,更看到易晃的身子被炸飞起来,变成尸块纷纷落下。他还没来得及悲伤,自己也身上多处炸伤昏死过去。
等到谢无尘完全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艘船上,是从大连去烟台的船。
奉天的地下党在日本炮轰北大营后,第一时间以国际医疗组织的名义,对北大营里进行了搜救,没想到,一共就出的43个人里竟然有大难不死的谢无尘。组织上先对其进行救治,又把他从奉天转移到了大连市,再去烟台,从烟台乘车把他送到了上海。谢无尘后背上的几个弹片是在上海手术拿出来的。
1932年春天,谢无尘才算恢复好,因其有家传功夫,身手了得,组织上就把他留在上海,负责锄奸工作。从那时起,他才开始不叫谢石军,改名谢无尘。
组织上了解谢无尘的过去,知道他是在日本学习兽医时,接触认识了伪满洲国总理张景惠二儿子张少季,就是那个后来在**伪满洲情报体系里被称为“如来”的张少季。谢无尘跟随张少季,一起在日本加入了**的外围组织“东北抗日救亡会”。同年谢无尘加入了中国**,张少季就是他的入党介绍人。
1930年,就是因为要在东北军中发展革命力量,争取的抗日团体,谢无尘才被组织上安排回国到沈阳讲武堂特训班受训。
1932年,张少季回国,奉命在伪满洲国建立**情报系统,当时他就想把谢无尘调到新京(今长春)配合他工作,但因为工作需要,组织上没有同意他的申请。
1939年,张少季再次提出调谢无尘到东北来工作,组织上这次同意了,只不过把谢无尘派到了更需要人手的哈市。
但要求谢无尘保持静默,等待唤醒。
谢无尘被唤醒,“观音”唐逸是请示过“如来”张少季,并把谢无尘被齐强唤醒的经过详实地作了汇报,取得了组织上的同意的。
这一大段历史,谢无尘是含着泪讲述完的,讲完后甚至开始哭泣了。
无论情绪失控到什么程度,作为一名地下党,组织原则还是不能忘,这里凡是提到张少季的地方,都被他以“某人”带过,也同叶晖作了解释。
叶晖听完,情绪也有些失控,他把车停在路边,背对着车调整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但在他的胸腔里还是有团东西堵着,不吐不快。
“日本鬼子可恨,但汉奸卖国贼更可恨,我们不但要赶走侵略者,还还要杀净汉奸卖国贼。”叶晖的小眼睛在近视镜后熠熠发光,一改平常斯文的模样。
谢无尘也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邢大头,先让他多活几天,早晚我要手刃仇人,为我的兄弟战友报仇!”
说完话,俩人对视了一会,忽然感觉到,他们俩在一起,不能单独待得太久,一旦要是引起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叶晖马上开车将谢无尘送回南郊狗场,自己开车回到了那家药铺。
那家药铺坐落在东大直街繁华地段,是个门脸很大的中药铺,一排很长的柜台后面是顶到天花板的储药柜,柜台的东侧摆着一个大大的八仙桌,桌前摆着两把椅子,桌后是一把古色古香的太师椅。
这是那清平坐堂开诊的地方。
叶晖走进药铺时,伙计们都打了招呼,那家姑爷回来了,还是要套套关系的。
叶晖的妻子那雨晴现年也已年过三十,穿着白大褂,乌黑的头发上别了块护士头巾,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只是身高稍矮,站在柜台后,只能看见个脑袋,正在给客人抓药,见到叶晖进来,略有些腼腆,只是轻声地说了句“回来了”就忙自己的去了。
那清平矮矮瘦瘦的身子上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衫,瘦长的脸上只有眼角有几道皱纹,脸色苍白嘴唇灰紫,薄薄的嘴唇紧抿着,脸上阴气很重的样子。
那清平正在给一位病人把脉,微闭着眼睛,手指弹动着,叶晖进来,他就好像没看到一样。叶晖过去叫了声:“爹,我回来了。”那清平只是从鼻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理他。
叶晖习惯了家里的这种氛围,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就回到药铺后院,直接去了那雨琪的房间。
在家里和外面,那雨琪绝对是两个人,在外面是个混子,纨绔子弟,在家里去是个很安静爱看书的人。他从小就被过继到大伯那清平家,几年前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巫医那清安。但这人心里很有些韧性,虽然对那清平的所作所为有些不齿,但依旧称其为爹,而管自己的亲爹叫二叔。
那雨琪从小身体不好,那清平把他送到东郊玉佛寺带发出家,拜方丈悟明为师,也因此学了一些吐纳之法和拳脚功夫,虽不能称得上高手,但普通的人俩三个还是打不过他的。其实他学的最好的却是一种腾跃术,就是俗话说的轻功。这也是因为他的身材瘦小,师父为他量身定制的。师父的本意是,打不过人家就跑。这一点上,那雨琪倒是学到了师父的真谛。
按照那清平的意思,那雨琪要去学习医术的,可这小子从小就对学医没兴趣,却对诗词歌赋却下了一番功夫,经常有小的诗词文章在报纸上发表,这也让他自信心极度膨胀,甚至认为自己将来能成为文学家。叶晖几次安排他去哈市日报社学习,他都以工作会耽误学习为由拒绝了。
那家一家人也都没招,只好看他在家闲着,只是希望他不出去惹事就好了。
最近这两年,叶晖经常通过一些渠道给那雨琪弄了不少进步书籍看,这小子还真看进去,对一些先进的道理以及国际国内的时务,说得比叶晖明白,了解得比叶晖透彻。
叶晖已经向组织申请争取那雨琪,也得到了组织上的同意,吸收他为地下党员。此时的那雨琪现在正在接受组织考验。
巫医那清安又把自己的儿子带到了狗爷肃卿的面前,希望肃卿把驭狗术传给那雨琪,肃卿同意了,就差拜师仪式没有举行了。
走进那雨琪的房间时,叶晖看到他背对着门外,站在写字台前摇头晃脑地念着自己刚刚写的诗。
只听那雨琪念道:
《狼》
一啸穿云百鸟惊,
群攻裂虎似闲烹。
山巅月下孤独影,
咬住苍天不放松。
叶晖脸上含笑,拍着手说:“好诗!表意清晰,气势非凡。那诗人近来进步很快啊!”
那雨琪听到叶晖的声音,转身说道:“姐夫,笑话我呢!”嗓音依旧很尖细,但没有了纨绔的味道。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笑话你呢?我听着你写的是好,真心话。”叶晖绷住脸上的笑意,正色说道。
“拉倒吧,你能跟我说出好话!”那雨琪不信。
东北有这风俗,姐夫小舅子见面没好话,天生就是互相掐的。
叶晖没接茬,只是瞪了那雨琪一眼,嘴里说道:“给我沏杯茶,一下午没喝水,渴死了。”
那雨琪拿起茶壶给叶晖倒了一大杯茶水,叶晖一口就干了,抹了抹嘴坐在了那雨琪写字台的对面。
“看你这神色,今天一天事情办得不错呗?”那雨琪边说也边坐了下来。
“很顺利,邢大头真的丢了东西,真的交给去找。你挺厉害,会算了!”叶晖嘲笑着说道,一遍竖起大拇指。
那雨琪喝了口茶,笑了笑说:“姐夫,我可不会算,我就是个传话筒,人家让我咋说,我就咋说。”
“给谁传话?”叶晖问道。
“狗爷肃卿。”那雨琪把这几个字说得尤其清晰,声音仿佛提高了一个八度。
;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