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苏寒不太满意,但是如果让他自己出马,他估计一成把握都没有,所以很好心地没有为难这个为他鞍前马后的管家,便摆手让他下去做事了。“对了,让人把那只猫给我逮回来。”
管家梗了一下,苦着脸承诺道,“七成左右吧……”好歹他得做足了功夫,还得看对方家族什么回应,毕竟是请王爷府未来的女主人的娘家人,得慎重啊。
“就按你说的办吧,有几成把握?”苏寒慎重问道。他多年行军,对于战略之事都是这样谨慎多虑的,除了他舅舅下的命令,其他人说出的计谋他都得问有几成把握。
“就,就你回朝前两天,说是王爷你在外行军打战多年,身上伤痛也不少,磬园的温泉很有疗伤治病的效果,便下旨赐给你了。”管家心里很想问王爷你到底有多少件事情不知道,当初连自己要娶妻,娶的是谁也不知道。
“皇兄什么时候给我庄子了?”苏寒不解。
“……那,那要不……”管家脑勺子后头的汗快要成雨了,他连忙急中生智道,“既然十一娘子说自己身子不适,您就借口关心她的身子,把皇上刚赐给您的磬园泉庄开了,把十一娘子邀过去泡泡温泉养养身体。如果顾及十一娘子身份,您再邀步老夫人和步家其他夫人娘子一同去,这样就没人说话了。”
“再想办法,直到把那个打算懒死床塌的小胖墩给本王挪出她那三寸院墙来!”苏寒冷声道。他原本并不是想着一定要把她叫出来的,因为叫出来了也没什么话说,可是步衾云这么刮他面子,他突然和那丫头的懒癌较劲起来了。
“是……是,奴才没用。”管家二话不说就认罪了。
“忙什么,请个人都做不到。”苏寒冷冷地训了管家一句。
管家不知他说得是谁,只觉得这位神尊此时心情很是不好,他有点担心挨无辜的刀子,“王爷,要没什么事,奴才下去忙了。”
管家惊得冷汗直落,听到苏寒低呼了一声,捂着手瞪着那只猫跑开的身影,“和那女人简直一个样!”
“拒绝了本王?”苏寒皱着眉提了一下声调,察觉到主人心思的白猫突然吓了一跳,诈起毛又挠了他一手,跳下地匆匆就逃走了。
“啊……这个,王爷,十一娘子说她身子不适恐不能应你的邀约了,而且你们婚约就在一年后,此时见面不合常理。”管家讪讪说完,连忙补充道,“这是姑娘的原话来的!”
“无妨,我自己有伤药……”说完突然想起伤药给了别人,他又转而说道,“一会再让人取来,我自己涂。交代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管家低头看着他手上大大小小的爪子痕迹,一阵冷汗,“王爷怎么不叫人给你涂点药膏,猫爪子有秽物,会感染的。”
苏寒回过头,手拂了拂白猫的背,示意它不要害怕生人,白猫原本刚炸起来的毛发,在他的安抚下缓了下来。“我训了大半天了……”他瞧着猫儿听话,颇为宽心。
“王爷和这只猫处得真好。”管家忍不住笑着说道。
苏府管家进院子里的时候,看到池塘边上的玄衣背影,心里宽慰了一下。真难得看到自己王爷在院子里头而不是在后林里。他走近了几步,看到苏寒正抱着一只通体白毛的猫,一人一猫很专注地瞅着池塘里的鱼。
“十一姐啊,你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步安宁叹着气道。
“无事,随他们说去。”步衾云对这种事压根不愿意上心,只要三王爷是个人,而且不是个杀手,就够了。从江南挪到天京,又从天京挪进三王爷府,对她而言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换张床塌,她依旧能睡得天荒地老。
“可毕竟,还是有一些事实在里头的啊。”步安宁知道她的意思,但还是唠叨着,“你看当初你没来时京上对你的说法如今也有一般是符合的,而且那日宴席上我们都看到了,三王爷的确是挺冷面的。”
“京上的说法,一天一个样子。”步衾云摆摆手。这些日子里步安宁的话里永远都是京上说,京上说,何止是京上有说,一件事情一旦闹大了,大江南北都会说,众人百口,一个字也能变成一句话,一句话也能变成一件事,这就是流言的厉害,她也懒得当真。
“那他怎么想要邀你?京上老早就说三王爷是冷面杀神,北疆鬼见愁,人人见了都怕,他居然提起兴致来邀你这个未婚门的媳妇,很有问题啊。”步安宁啧啧直道。
“不相识。”步衾云这次口气颇为肯定地摇摇头。
婢女退下后,步安宁也不管什么煮茶了,直蹦到塌上来,“三王爷邀你,十一姐,你真的和他相识?”
“是。”
“把请柬还回去,说我身体不适不易出府,而且婚约在即,私下相见不合常理,请王爷见谅。”步衾云摆手说道。
“奴婢不知……”黄衫婢女低着头摇了摇。
“这是他原话?”步衾云皱皱眉。想来那个傻气杀手并不是三王爷苏寒,那他跟她根本八辈子打不上竿,在婚娶之前都没有碰上过面,没事来邀她作甚?
她向来说话精简,服伺久了的婢女都听得懂这是在问“为什么要邀我出去”的意思,于是很对口地答道,“送信的小厮说,王爷觉得宴席那时对娘子多有冒犯,想寻个机会向您道歉。”
步安宁听了一阵惊讶,手差点没被炉子的火烫到了,她抬头去看步衾云,只见步衾云本来就没什么好脸色的脸上,此时更加不高兴了。她沉着声音问,“何故?”
正当她们还在屋里头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时,外头突然来了个黄衫小婢女请示,“娘子,接到三王爷的请柬,王爷邀您。”
“哪里敢啊,这是僭越了。”步安宁摇摇头无奈笑道。
“你去讨,祖母也会给的。”步衾云无所谓地说道。雀奴煮茶的确只给老人家喝,因为江南除了她本来就没别的主人了,她除了陪老人家用膳后喝一两回,平时根本不惯喝雀奴的茶。可是这里是天京,老人家膝下儿孙多了,谁和她讨茶,其实她一点都不介意的。
“祖母的随身奴仆?”步安宁微微吃惊,“她一向只给祖母煮茶,偶尔大伯和爹去看祖母,才能喝上一回。十一姐你真有福气啊,还能跟祖母讨茶喝。”
“不知。”步衾云不想多说云夕受伤的事情,说起来心头就不愉快,皱着眉又拿起一块糕饼来,“我让人去前头叫雀奴给我送茶来,你一会尝尝。”
“怕是还有天赋在里头呢。”步安宁还是不由赞扬。“好端端的,她怎么就伤到了右手?右手可是惯用的手,这得等多少天才能再喝她煮的茶啊。”
“嗯。”步衾云咽着糕饼,点了点头,“她喜好这个,已经摆弄了许多年了,熟能生巧。”
因着手臂有伤,云夕这时候并不在步衾云身边伺候着煮茶,步安宁替了云夕的位置,饶有兴趣地摆弄着茶具,一边摆弄一边赞叹道,“十一姐你的大婢女真的是个能人啊,就这样子简陋的茶具炉子,她居然也能煮出那般好喝的茶来。你可不知,安家的娘子和崔家娘子都是京上娘子中的煮茶好手,她们的茶具炉子都是上好的紫砂和白瓷焊炉。云夕这个就是个土制的……”
第二天晨光正好,云归林里有几棵树开了小花,嫣红如绸,在暖和的阳光里招摇着新鲜生命。步衾云依旧趴在塌子上,一手撑着肉脸,一手捏着糕饼往嘴里送。步安宁一向带来的都是琳琅阁里做出的糕饼,作为京上第一酒家,琳琅阁的厨子做出的东西确实很让人垂涟。
“是……”
若要驯服一个猫一样的女人,便先从一只猫身上下手吧。
“她会在乎这些?”那胖丫头生起气来,什么闺阁小姐形象都是后话,她恨不得扑到自己身上挠花自己的脸。想到这里,苏寒又觉得笑点上来了,嘴角忍不住一扬。“对了,让人下去给本王买一只猫回来。”
“自然无人敢对王爷说什么,可您也得顾及一下十一娘子的感受啊,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京城对她的说法早就不怎么好了……”管家苦口婆心道。
“谁给本王定的规矩?”
“啊?王爷使不得啊,您和步家十一娘尚在婚娶之时,按规矩是不可以随意见面的,否则会让人落下话柄的……诶,王爷,主院在右边,右边……就是您拿筷子那只手边……”
信也看完了,事情也知道个大概了,苏寒便起身朝门外走去,“回去吃饭。明天寻个理由,把小胖墩……步家十一娘邀出来。”
管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讪讪笑着。
自顾自地笑了半响,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小胖墩正好,皇兄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以后多杀几个胡人答谢他。”苏寒式的报答,永远是用杀人来说话的。
这一笑就关不住闸了,苏寒越想越笑,隐忍着没有大声笑出来,憋得眼角都是泪。四下的奴仆婢女都傻傻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提起步衾云,苏寒就隐约想起某个十分有趣的画面,那个画面始终崭新,反反复复地在印象里放着,他沉思了一下,又忍不住噗得笑了出来。
“呃……是啊,就是王爷您说的小胖墩……”他可不敢叫大贵族的娘子小胖墩啊。
“你说小胖墩?”苏寒打断了管家的絮絮叨叨,果断问道。
“哦……您说的是步大老爷的嫡长女步十一娘子啊,前天你还向奴才问起她的消息呢。其实步大老爷两个嫡女不是一母的,步十一娘子从小在江南,一开始指婚是指给步十三娘子的,后来因着某些缘故才给了十一娘子,十一娘子生母亡故,不过母系氏族很是高贵,她的血统可是旁人比不上的……”
“哪来的这么多嫡女,真能生。”苏寒头疼地揉了揉额,“我要娶的是哪个?怎么皇兄要我娶女人也没跟我商量一下?”那书信上写着,早在北疆准备回朝时,皇帝就给他指了个婚了,胡闹,他的女人能是随便指着婚娶的吗?要是个胆小怕事扭扭捏捏的,他自己都恨不得掐死她。
“回王爷,步家有好几个嫡女,步大老爷就有两个嫡女,步二老爷有三个嫡女,其余旁支也生有嫡女,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管家说道。
“步家嫡女是谁?”不待管家揣测他的心思,他就不悦地开口问道了。
他草草看完,把信丢到一旁的灯盏上,噗的一声,纸张烧了起来,吓得在那里站着的婢女一脸惊慌地低呼了一声,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
信封被拆开,苏寒坐到桌子后边的椅子上,简单地扫了一下信上的内容,内容并不多,本来自他回朝后琳琅阁就没有什么大事要告诉他了,因此也鲜少有信,但就这封信上的内容,还当真是件大事。
“是,奴才明白。”
“以后琳琅阁来信,你说就好,不用管谁寄来的。”苏寒边拆信函边说道。
“原来……如此,王爷真是武功高强啊。”管家忍不住赞叹道。
“内力压制,你自然动不得。”苏寒看着他瞪大眼睛的样子,好意地和他解释了一下。
他正说话着,苏寒已经走到桌前,轻松地把木块移开,拿起那信封来了,看得管家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梗在喉里。
“王爷,就在那儿。”管家指着信封告诉他,“王爷你别看那木块小,可沉了,奴才本想看看是哪位给您的信,好具体跟你说,结果半天也拿不开……”
到了书房,管家让身后的婢女点上了灯,苏寒简单一扫,就看到了书房的香樟木桌上用木块压着一封暗金色的信封,信封上头漆着一只凶兽的头像。
“……”
管家杵在原地,愣了一下,想拉住他的袖子,不过终究没那个胆,只能出声叫道,“王爷,书房不在那边,你走错方向了。”
“有信?”苏寒刚要进大厅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转向了左边,“去书房。”
“奴才知道了。哦,对了,书房里有琳琅阁给您留下的一封书信,也不知是怎么留下的,奴才都没有接待到一个送信的人。”管家想起这事来,连忙和苏寒报告道。
“嗯,吃完再烧水。”苏寒跟着管家的脚步一路穿过林院和池塘,过了小桥回到了自己的主院来。他细细地把路上这些景记下,方便以后自己回屋。
“小厨房里的厨子还没歇下,奴才让他们给您做点吃食。”管家说道。
“有饭吗?”
“王爷才回来,要不要着人给您烧水沐浴?”管家边领着苏寒走回后堂,边询问道。
管家眉毛一跳,心说您前一刻才说去看月亮,后头就说去故人家,难不成您是去故人家里看的月亮?说起来……您哪来的故人啊?他心里头是装着许多疑问,不过横竖也不能在这尊大神面前发问,只能三两下遣退了护卫,招来几个婢女把衣袍拿来。
“我去故人家,特地换了一件。”苏寒依旧说得很随意。
“您也没回屋……这身衣服是?”管家打量了一下主子,发现他穿着和晚间不同的衣物,里里外外都不同,虽然他平时也是穿着一身玄色衣服,但这料子不是王府所用。
“我看月亮,不认得路了。”苏寒随意地说了一句。
这时,被护卫的声音引来的管家也呆呆地愣在原地了,巴眨巴眨着小眼睛瞅着那头从容的主子,“王爷您……不是在后头歇息了吗?怎么,怎么会在前院这里?”
“嗯。”苏寒正在打理落在自己头发上的花。
“什么人?”护卫高喝了一声,朝院子猛扑而来,在火光照亮树下的那人时,他又及时地停下了动作,脸上骇然地退了一步,“王,王爷?”
他四下打量,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才放心下来,提着袍子从墙檐飞上去,翻墙下了院子。前院里种着几株月季,他落地时,衣玦撩起的风吹得月季花纷纷掉落,这个不大的声响霎时引来了正巡到此地的护卫。
苏寒回到自己府上时,天色早已经黑得如同泼墨一般了,王爷府门口蹲坐着两只玉石狮子,眼睛用朱砂点上了两圈红影,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幽幽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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