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村子,突然响起了诡异的声音,睡梦之中贾羽还以为是弄影在呓语梦话,醒来一听却发现不对劲,声音是从屋子外面传来的。贾羽惊然而起,走到门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只听那声音似鬼哭,呜呜声,一阵一阵。他听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笑了:“原来是刮风啊。”
风刮得急了,有时候就像鬼哭一样,小时候他听到这声音特别害怕,晚上睡觉的时候闷在背子里,连头都不敢露出来,生怕一露出头就会有只可怕的恶鬼吃他。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摸起桌上的火石点灯,心想一定是昨天听了留仙镇闹鬼的事,晚上才会疑神疑鬼。灯刚点亮,他眉头突然拧了起来:“不对,不是风!门口有一棵枣树,刮这么大的风,为什么没有听到树叶的声音?”
贾羽再次惊觉异常,跑到门口再听,果然外面只听呜呜似风哭的声音,却听不见一点树叶的响动。他咽了咽唾沫,额上滑下一滴汗,心道:“不会真的有鬼吧?”他赶紧两脚踢醒还在呼呼大睡的福子。因为茶博士家的屋子不多,只有一间是给客人住的,所以他们三人挤睡在一间房里。
福子醒来,不明所以,问说:“少爷干啥,干嘛叫醒我呀,天还没亮呢。”
贾羽叫他不要说话,舔湿了指头,戳破门窗纸向外看去。外面暗夜无光,看不清动静,只能听到声音似远似近,不知从何处而起,到何处而终。贾羽暗道:“不对呀,他们说是留仙镇闹鬼呀,难道鬼还会跑到这里来?留仙镇到这里有九十多里路呢,这么远不会吧?”他想了想,又说:“或许是附近林子里的山精野怪在作祟,不管怎么样我得把剑拿在身边,以防万一。”
将青铜短剑抱好,这剑他让家里人配了个剑鞘,抱在怀中正好防身。贾羽倚在榻前靠了靠,又觉得晚上点个灯怪显眼,便将灯火吹熄了。过了一会儿,他渐渐睡去,就在他要睡着的声音,突然又听到了不同的怪声。
这怪声音‘轰轰轰轰’的,好像在很远的地方,声音很小,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福子也被这怪声惊动了,爬来床边小声问道:“少爷,这是什么声音啊?好像打雷一样。”
贾羽侧着耳朵仔细在听,静静坐着听了有小半个时辰,觉得那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而且在一点点靠近,只是靠近得不太明显。他打了个哆嗦跳了起来,嘀咕道:“这是什么声音啊?真是渗人。不行,过了今天晚上,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这地方太可怕了。”
这一晚他再也睡不着,只能坐在床前慢慢熬,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了,他困意上涌,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时,整个村子都变得不一样了。
天,黑黑的,看不见阳光,看不见月亮星辰,贾羽举着灯去叫福子,却怎么也叫不醒,还以为他突然死了,一探还有鼻息,身上还有体温。贾羽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头去叫弄影,发现弄影和福子的情况一样。
“这是怎么了?见鬼了?”贾羽心里发慌,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壮着胆子拉开了门,外面如同寂夜一般,听不见虫鸣,听不见任何响动,连鬼声也没了。他诧异不已,赶紧去隔壁屋子去看茶博士一家,进了屋一瞧,发现茶博士一家人还睡在床上,状况和福子弄影一样。
贾羽心真的慌了,挨家挨户一户户找过去,发现每一家的人都睡死了,怎么喊都喊不醒。他惊得浑身打颤,回头去找他的马,可是马儿也和人一样,不醒人世。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贾羽冷汗直冒,站在村子中央彷徨四顾,忽然调头往屋子里跑。
“必须得离开这儿,得马上离开这里!”他冲进房间,将弄影背在背上,又去拖福子。可是福子太沉了,他根本拖不动。好容易将他拖出房间,没走出百步之地已累得气喘如牛。他只好松了手道:“这样不行,福子他太沉了,走不了啊。”犹豫再三,对地上的福子道:“福子,少爷对不起你了,只能先将你留在这里。等我逃出去了,再找人来救你。”不得已,他只有扔下福子带弄影先走。可四下漆黑无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才能走出去。
没了方向,只能先上官道再说,他沿着田间小路往官道跑去,跑了几步突然脚下一绊,摔在了田地里。好在这田是旱田,他爬起来摸出身上的火折子点亮,见弄影没摔伤,将她重新背上背,回头去瞧绊着他的东西,原来是两个倒卧在田路上的人。
这一男一女一个穿红衣,一个穿黑衣,就这么倒在路上,不绊着才怪。贾羽没工夫理会这他们,继续往官道上走,这时候不是讲慈悲的时候,他只能先救自己最想救的人。
上了官道,他提了提背上的弄影,左右瞧了一下。一边是去往留仙镇的方向,那边肯定去不得,便看准备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边走贾羽一边想,为什么所有人都睡死了,只有他一个人还醒着?他想不出个究竟来,或许是天可怜见,让他能有机会救人。
一路走走停停三四次,也不知走了多久,恐怕得有一个多时辰吧。贾羽实在走不动了,只好将弄影放在路边草地上歇一会儿。过了会儿,他喘均了气,嘴巴却干得很,刚才走得急,忘了带水在身上了,不过不用太担心,附近有田就会有水,就会有人家。他将弄影再次背起,准备再走,突然间天上地下鬼声大作,那呼呼的鬼哭夜叫再次响起,却比睡醒之前听见的清楚响彻得多。
果然空气中没有什么风,但这鬼哭仿佛就在耳畔。贾羽骇得惊魂差点离体,忙往前走。可是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来,因为他听到了一阵阵轰隆隆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像是一万人个人同时落脚发出的声音,整齐一致,如同闷雷一样。
贾羽听声音,脚步是从后面传来的,他吓得撒腿就往前跑。可是此时他体力已尽,口干舌燥,肺里头喘得像风箱一样,实在是跑不动了。而这个时候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地面上的石子都跟着颤动了,好像被这可怕的声音吓得发抖。他回过头来一瞧,虽然这天色很黑,但仍能隐约看见周围的山势轮廊,他隐隐看见官道上有黑压压的一团东西向这边移动过来,踏下的脚步声极重。
“这是什么鬼东西?”贾羽一边后退,一边在想该如何是好。就在惊慌失措,不时回头看身后之时,突然一头撞在了石头上。
“啊……”贾羽吃痛一只手扶着脑门,心道:“官道上怎么会有石头?”他抬头一瞧,只见眼前黑影朦胧,像是一个人形的黑影。贾羽吃了一惊,忙掏出火折子点亮照去,只见官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座人的石像,挡住了前方的去路。
贾羽吓得连连后退,就见这个时候前面背对着他的那座石像缓缓转过脖子,又慢慢转过身来,眼睛中亮起邪异的光芒。
“这……这……”贾羽心内狂跳不止,已说不出话来,再瞧其它的石像也纷纷转过身来,眼睛里亮着邪光看着他。
这石像应该是石俑,而且并不只在官道上,贾羽放眼望去,只见四周田地山林中到处都是星星点点地邪光,而且正在向这边聚拢。而这时,他背后轰隆的脚步声也停止了,回过头来竟是看不到边际的石俑军队,手执长戈铁矛威武列阵,如同上古时代的军队行军。
“这……这……!”贾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无数的石俑给包围了!只见所有的石像都凶着邪光森森的盯着他,仿佛随时随地都要将他噬于万劫不复的深渊。就在他心陷绝望的时候,忽然他背上的弄影动了一动。贾羽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悲哀,忙对伏在肩头的弄影唤到:“影儿,弄影……”
弄影缓缓地睁开眼睛,然而绝望再次降临。只见弄影眼中亮起了如石俑一样的腥红邪光,张口就向他脖子咬去。
贾羽大骇,赶紧将她甩下肩头,可是将她摔在地上又很不忍心,担心她摔伤了。
弄影摇摇晃晃爬起来,已完全失去了人的意识,她的面上只有可怕的凶相,眼睛里只有骇人的邪光,张牙舞爪的扑向了贾羽。
“弄影~!”贾羽悲喝一声,只道此命绝矣。就在这绝境之时,突然一曲清明的笛音漫天散开,遍及整个黑暗世界。所有石俑眼睛里的邪光变得忽明忽暗,闪烁不止,而弄影眼中的红光消失了,摔倒在地上,如同之前睡死了一样。
贾羽连忙将弄影扶起来,摇着她唤道:“影儿,影儿你醒醒。”
这时笛声止了,就听见一个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想不到竟还有人没被邪气所染,中这尸魇术。”
贾羽一怔,扶着弄影仰头望着四方天空:“你是谁?你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说:“此地方圆数百米已被寿城鬼陵的邪气所笼罩,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邪气?”贾羽在空气中闻了闻,说:“我怎么没感觉到?”
那声音说:“此邪氛鬼气无色无味,无影无形,常人无法察觉。现在整个黑暗的地方,就是寿城鬼陵所笼罩的范围,而你身边这些石俑就是寿城鬼陵中的军队。”说到这时,那声音发出了一丝轻微的痛苦之声。
这声音很小,却被贾羽听出来了,问道:“你怎么了?”
“我无事。”那声音道:“你若想救你身边的人,就快点到留仙镇来。否则时间再晚,所有人都会被邪气侵体,成为一具邪尸,那时候就救不回来了。”
“留仙镇?”
那声音道:“对,快来留仙镇。此间之事我一时无法与你详说,你只要来了就有机会解此灾厄,但是得快,否则寿城现世,鬼屠天下!”
贾羽听此,已知情况危不可怠,不管是为了弄影还是为了其他人,留仙镇再怎样凶险他也得去。可是他担心就将弄影扔在这里,会有不妥。
那声音察觉到了他的担心,说道:“你找个地方将她安置下来,速速来留仙镇。”
贾羽将弄影背上,调头往回走。走到一处有村庄的地方,暂时将她安置下来。安置好后,贾羽在村子里找水喝,打到一口水缸,揭开盖正要喝水,发现水里面现出一张可怕的鬼脸突然向他扑来。他吓得急忙后仰抬头,结果用劲过大一屁股坐在地上,幸亏那水中的鬼脸好像不能钻出水面。
这时,又传来了那人的声音,说道:“切记不要喝水,所有的水已经在寿城鬼陵的影响之下。”
贾羽起来道:“可是我口渴得厉害呀,实在难受死了。不喝水的话,我怕我走不了那么远到留仙镇。”
那声音哀叹一声,道:“好吧,在我三声笛音之后你速速喝水,喝完之后快来留仙镇。切记不要将水带在身上。”他说完,笛声响起,三声笛声之后,只见水中的鬼脸消失不见了。贾羽立刻一脑袋扎进水中,使劲灌了个够。等他喝完将脸上的水迹擦干起来时,水缸里又出现了鬼面。
贾羽向天说道:“我现在就去留仙镇,你等着我啊。”
那声音好像吹了三声笛音之后已无力再说话,贾羽只好加紧往留仙镇的方向赶。九十多里路靠双腿走实在不算短,加上他之前往南走的那段,加起来得有一百多里了。这一路上,石俑重新‘复苏’了两次,两次都被笛音给镇住了,等他看到放在路边,写了‘留仙镇’三字的大石时,已不知道走了多久了,反正这天色一直没变过,黑深深地,仿佛是无底的黑洞。
贾羽撑着双膝,在镇入口的门楼前直喘气,腿膝盖那一圈又酸又痛,恨不能弯下来歇一会儿。可是想着时间紧迫,勉力向镇中走去。到了镇内贾羽喊道:“喂!前辈,你还在吗?我已经到留仙镇了。”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说道:“往镇的西北方向看,有一座留仙山,看到没有?”
贾羽环顾一周,果然看到了一座山的轮廓,回道:“我看到了。”
那声音说:“好,上山去,找到留仙石。”
贾羽咬了咬牙,只好再往山上走。走得近了,发现这座留仙山还蛮高的,估摸着得有二百多丈,所幸以往上山去的人多,有宽敞的路可以走。贾羽走到了半山路,向四周看了一眼,问道:“前辈,留仙石在哪里呀,我怎么找?”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说:“就是山上最大的石头,你沿路找就可以看见。”
贾羽继续前近,山上有些岔路,他只往人走得最多的那条路走,因为他想留仙镇的人或许会经常上山来看留仙石。果不其然,那条被踩得最荒最宽的山路的尽头,就有一座大石,拿起火折子一照,上面写了‘留仙石’三个朱红的大字。
“前辈,我找到留仙石了,然后呢?”他问了一声,没有回应,又问了一遍。
这时只觉留仙石背后的山体微微一震,裂开一道仅容一人可过的缝隙。那声音传来:“快进去。”
贾羽有些迟疑,但听那人第二次催促,而且山上突然亮起了腥红的邪光,他赶紧往石缝中钻进去。没走多远就到了头,是一处深渊绝壁。那声音传来道:“跳。”
“啊?”
“快跳!”那人的声音已显吃力的样子,两边分开的石壁在发抖。都已经到这儿了,实在没办法,贾羽一闭眼一跺脚,纵身跳了下去。
“啊……………………”
声音没入了无尽深渊之中,裂开的石隙轰然合上。
这一落像没个止尽,贾羽一声嚎完睁开眼睛,自己还在下坠。耳边风声呼呼不绝,前边不断有山石裂开的声音,想来是那人在施法为他打开地底之路。
过了好久好久,贾羽在这黑暗中无法估摸时间到底有多久,总之耳边的风声突然一止,接着眼前顿现开阔,很远地下方出现一片瑰丽灿烂的莹莹亮光,如同绿藻星河,蔓延无边,宛如地下仙境。
他还在疾速下坠,接着有一股柔和的气劲托住了他,将他缓缓放在地底的地面。贾羽发现自己脚踩的地方湿漉漉地,十分的滑,他一步三跌的爬到一处稍稍干爽的地方,眺目一看,慨然赞叹道:“这是哪儿啊,是仙府吗?还是酆都鬼域?”
就听那个人呵呵一笑说:“这里肯定不是仙府,你要说是酆都鬼域倒也不错。”
贾羽听他的声音已经近了很多,就在前方。
那人道:“我就在城下等你,你快过来。”
贾羽手脚并用,向鬼城方向爬去。这城看着近,走起来远得很,贾羽没走几步就得滑一个跟头,或是摔一个狗吃屎,直摔得他头破血流,都快累脱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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