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贾羽正准备着过些天离家的事,弄影也帮忙寻着东西,看看什么要带到路上。陶瑟瑟亲自端了托盘进来,唤道:“夫君,累了吧,吃点东西,我叫厨房炖了甜汤,是银耳莲子汤。”
贾羽愣了一愣,昨天晚上她还气不肯消,不想她会主动端甜汤来。弄影见了,赶紧低头唤了声少夫人,便要出去。
陶瑟瑟勉强笑了一笑,将甜汤放在桌上,道:“夫君快来吃吧,我多放了两颗冰糖,很甜。”
“哎。”
夫妻两人坐下,甜汤摆上前,汤匙搅动,一口滋滋入心。贾羽望着她问道:“瑟瑟,你今天怎么了?”
陶瑟瑟反问:“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贾羽说:“昨天晚上你还生我的气呢,不愿理我,今天怎么又想着给我做汤了?”
陶瑟瑟强颜笑道:“夫妻哪有隔夜的仇,我再生气,过了一晚也没了。”
“真的?”贾羽喜道:“你不生为夫的气了?”
“自然是真的。”
贾羽瞧着她模样,思索着道:“是不是刚才你二哥跟你说什么了?”
“哪有,夫君你别多心了。”陶瑟瑟道:“我昨天是生气。生气的不是你和弄影的情,而是你为什么不早早的告诉我,让我知道此事。”
贾羽语塞道:“我……这件事我怎么好说嘛。”
陶瑟瑟微微笑道:“看来夫君也觉得自己有错。”
“这……我……”
陶瑟瑟道:“夫君没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小心眼,哭哭啼啼向你发气。”
贾羽搭着她的手腕道:“瑟瑟,你别这么说,是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其实我和弄影她……”
陶瑟瑟低着头道:“夫君和弄影的事我知道,刚才在厨房的时候我见到娘,问过她了,娘都跟我说了你和弄影的事儿。”
贾羽解释道:“瑟瑟,其实我不是……不是一个好色之徒,我只是……”
陶瑟瑟笑了一笑眼睛看着他。
贾羽被她瞧着,有些不安,只好坦白道:“好吧瑟瑟,弄影生得漂亮,我确实有些喜欢。”
陶瑟瑟道:“夫妻之间贵在以诚相待。瑟瑟待夫君以诚,也望夫君以诚待瑟瑟。”
贾羽被她说得还不了嘴,只得道:“我刚才辩解并非有意说谎,只是不愿看见你再因此生气。娘子都如此说了,日后为夫写不再欺骗娘子。”
陶瑟瑟言道:“夫君学识超群,酷爱经典,须知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
“娘子还是不信我啊。”
陶瑟瑟淡淡笑道:“不是为妻的不信夫君,只是夫君昨日也说你我相知未深,不能彼此深刻了解对方。我知夫君似心里有意纳弄影为侧室,若夫君是诚心待瑟瑟,将来纳不纳妾的事该交由瑟瑟来决定。话不也是这么说的嘛,夫为天,妻为地,男主外,女主内。纳妾取小乃家内事,须得妻子来定,夫君可否应允?”
好家伙,贾羽这才晓得这妮子的厉害,三言两语就已是以柔克刚,反弱为强,还教他无话可说。贾羽瞟了一眼正在门口偷听的弄影,弄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盼少爷他能说过少夫人。
陶瑟瑟知道弄影就在门口,装作不知,说道:“看来夫君是不肯应允喽。我以诚心待夫君,夫君却以贼来防我,看来在这个家里面我是最多余的。”
“哎别别别别。”贾羽赶紧拉住她道:“我答应我答应,以后家内事就由你来决定。”
陶瑟瑟道:“大丈夫一诺千金,万不可失信于小女子。”
贾羽忙道:“娘子所言甚是,为夫一定信守承诺。”
弄影在外头听完,气得直跺脚,心想少夫人已经对她心生芥蒂,此事交由少夫人做主,哪还有她的好。
陶瑟瑟抿嘴微微笑了,心里却是升起一丝苦涩,她今天说出这般话,岂会是心里的初衷?她端起小汤碗盛起一匙莲子甜汤道:“夫君快喝糖水吧,用井水镇过了的,一会儿就不凉了。”
“谢谢娘子。”
晚饭之后,贾羽跟妻子瑟瑟说了过些天要离家的事,瑟瑟听婆婆的意思是,要夫君带弄影和福子一起上路。而她身为儿媳,自然要留在家里替丈夫照顾爹娘。瑟瑟心内轻叹,虽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丈夫分别,但夫君要去赶考,还要去北方去办娘交办的事她也无法。
夜里,贾羽只手托着脑袋卧在床上,手里拿着瑟瑟最喜欢的白玉如意,在她身上给她轻轻按拿,舒展身骨。这些日子,陶瑟瑟已经习惯了夫君的闺房情趣,虽说有心里有苦,知道丈夫心里喜欢的还是弄影,可苦只能藏在心里,夫妻之间还是得和睦。她说道:“夫君这一去不知多少日子才会回来,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自己。”
贾羽道:“为夫为了你也要好好的回来。”
陶瑟瑟绣拳捶了他一下,嗔笑道:“油嘴滑舌,你是不是和弄影总也这般说话?”
“唉,你怎么又提这事儿?”
陶瑟瑟直盯盯地看着他道:“小女子吃醋是人之常情,我若不吃醋你还不高兴哩。”
贾羽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陶瑟瑟又道:“弄影虽然照顾你久了,可是夫君你总是惯着她,此去路途遥远,我怕她会照顾不周,不如叫朱音或者采翠陪你一起去吧。这两个丫头我使惯了,惯会照顾人,有他们照顾我安心些。”
贾羽知道她是何意思,沉下眉来暗暗思索。
陶瑟瑟见夫君样子是不大想带上她们,便道:“夫君不同意就罢了,我只是这么一说。”
贾羽抚着她脸颊,柔声道:“弄影照顾我挺好的,而且路途这么远,小女孩子家身子弱,若生了什么病还是我来照顾她们。弄影是跟我到处跑惯了的,我倒不担心她。”
“你的意思是说陶家的丫环身子娇贵,比不了乡下长大的丫头。”
贾羽笑了笑,手背轻抚着她脸蛋道:“我发现你们女人发起脾气来都这么厉害。”
“好一个都字。”
贾羽尴尬苦笑:“好了好了别说了,总之一切都是我的不对,夫人教训的一切都是对的。熄灯睡吧。”
陶瑟瑟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嗔声道:“你也就嘴上说得好听。”
一夜**,尽在不言中……
夫妻缠绵的日子难免过得快了些,转眼已到了贾羽离开之期了。整好了书装,带好了盘缠,弄影将包裹挂在青驴儿的背上,自己带了把道士做过符施过法的桃木剑带在身上,对付一般邪祟小妖精是够了。福子则将前些天钉制好的书篓背在身上,里面装了厚沉沉地书也只有他那么壮的能背得起。除了书蒌他还带了个带钉刺儿的鎯头,这一路上就他会点练把式,贾羽那两下根本不算什么,负责安全的事只能交给他了。
贾羽呢,则轻装简从,身上带了点银两,带上娘亲交待的阴阳双鱼佩中的阳鱼佩,便骑上青驴儿准备出发了,当然还有他上次用过的那把青铜短剑。
媚娘身子不好,贾羽对她说:“娘,你就别送了,孩儿会照顾好自己。”媚娘还是担心,说:“你带的银两够了吗?衣服带够了吗?最近这世道不太平,我就怕出事啊。”
二哥贾申说道:“姨娘,三弟带的人是少了些,只有福子一个怎么使得过来?要不再叫上两个跟班长随和三弟一块去。”
媚娘何尝不这么想,可是这么大老远的路,哪个下人愿意跟着去?万一交托了个不信任的人,反而在背后使坏。古来坑主夺财的下人不是没有,贾羽身上带的银两不多也不算少,那二百两的银子带在身上,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秘密揣着,够一般人好好的花上一辈子了。她心里最信任的还是福子,福子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是人憨厚老实忠诚,尤其听她的话,她叫福子随去才能放心。
不过媚娘一想也是,听说外头世道很乱,南边好像还有贼人造了反正在做乱,她不放心只有福子一个人保护,便又叫了两个签了卖身契的小厮跟着,一路听少主人和弄影的吩咐安排。
贾羽再三劝爹娘还有瑟瑟不要再送了,可他们还是一直送到了县城,直到贾羽和法空赵小空两个兄弟碰上面。陶瑟瑟盈着泪道:“夫君,你可早些回来,不要让我在家里苦等。”
贾羽点头说:“快回去吧,照顾好我爹娘。”
陶瑟瑟和爹娘他们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回过头来,贾羽见到两个兄弟很是欢喜,法空说:“你这就要走了啊。我在寺里面听到赵小空传的消息还不信呢,以为你是说笑。”
贾羽揽着两个兄弟肩头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走,离开之前咱兄弟几个喝一盅。”
赵小空嘿嘿笑道:“要喝酒怎么少得了老四呢?既然你要走了,咱们就送你一程,反正是向北走,要经过五山寨,不如去了老四大虎那里再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贾羽觉得也是,但有所为难道:“我们几个还没去过五山寨呢,突然过去会不会太冒失了?何况……”
赵小空眼睛一转,已明白,笑道:“老三,你可是怕五山寨那些匪徒一斧头把我们给剁了?”
贾羽说:“我倒不是看轻了四弟的义气,只是我们只认识四弟大虎,不识得五山寨那些好汉,听说他们素来凶悍,万一有个错手可不好。”
法空也有此担心,道:“三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街面上素来传闻五山寨狠辣也不知是真是假,可不能有个好歹。”
两个长随小厮一听少爷要去五山寨玩,吓得脸色发青,一个个连忙劝说不要去。他们还说:“那五山寨的人向来杀人不眨眼,劫财还劫色。少爷要去真是不好,可别上了贼人们的当了,弄影小姐姐,你快劝劝少爷吧,可不能去那样的地方啊。”
福子是愣头青一个,什么也不怕,弄影心想着是少爷去哪她就去哪。再说以她对马大虎的印象不坏,只是样子凶了些。
“去去去。”赵小空推推手说:“你们两个小厮懂个啥?那五山寨的少寨主跟我们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拜把子兄弟,岂会像你们想的那般不堪?”他让贾羽和法空安心说:“我上次去了一趟五山寨,好好的没事儿,可不像别人流传的那样。那里的人我也见过一面了,已经熟了,不会有事的。”
贾羽听老二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便说:“那就走吧,我们这就去五山寨。”贾羽要走,两个长随小厮说什么也不肯去,其中一个竟然哭丧着脸瘫坐在地上尿了一地。
法空见了哈哈大笑,一脚踹在了小厮肩头上:“你这没用的废物,你家少爷都不怕,倒把你们两个怂货吓成这样了。我说老三,你这都带的什么人啊?就这两个废物,在路上遇到个劫道的还不得把你给卖了?”
贾羽也是恼火,喝叱道:“滚滚滚滚滚,趁早滚回去。幸得还没走远,还没出门就这样了。”
两个长随小厮如蒙大赦,赶紧就溜。贾羽在城里多买了些路上吃的东西,又雇了辆无篷的骡车,叫福子骑驴在后头跟着,他们四个上了骡车便从县城北边开的一座小门出去了。
路上,贾羽他们四个人吃着点心,喝着装在皮袋里的井水,放声唱起歌谣来:泥人儿,好似咱们两个,捻一个你,塑一个我,看两下如何?将他来揉和了重新做,重捻一个你,重塑一个我,我身上有你,你身上有我……
往北走是去青河府的路上,五山寨所处的位置差不多是在青河府至阳宁县之间的路上,不过是在山里面,离青河府更近些。贾羽他们头一晚在路边的小客店歇了一宿,第二天继续上路,到了下午才差不多到了五山寨一带。
“这里就是五山寨的地头了吗?”贾羽瞧着中间宽大的官道,左边是山,右边是大倾的水田。
赵小空说:“在山里边呢,官府的人要打进去可不容易,可他们却时常来这里劫道儿。”
“是这样啊。”
赵小空找了个歇脚的地方,打发了赶骡车的车夫,便叫贾羽法空他们过来歇歇,说是在这里等等,看有没有王山寨的人来‘接’他们,若是没有他们再入山去寻。
等了一会儿,果然还真有人来了。原来五山寨为了防止官府突然袭击,在山中洒了探子,若有异动就会回去禀报。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坐着不走干什么?”来的是个光头大汉,光着膀子腰系麻裙,还带了两个手下,跑到贾羽法空面前喝问。
福子是个憨脑壳,看见来的人凶凶不善,腰身上还挂着武器,他就站了起来拿出鎯头冲着他们指指点点道:“你们三个想打架,就从福子手底下过。”说着竟先动起手来。
光头大汉带着两手下跳到一边:“嘿!好小子,我们还没动手呢,你倒先亮家伙了。两个兄弟……”
“哎。”
“跟我动手揍他们一顿再说。”
赵小空赶紧上前挡住,分开两边:“慢着慢着慢着,误会是个误会。老三,你叫你家里的仆人老实点。”
贾羽拍了拍福子道:“别打架,我不叫你打你就不要打。”
“哦,少爷我听你的。”福子听贾羽一说,收好鎯头老老实实坐下来,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光头大汉瞧着赵小空瘦不啦叽,贼眉鼠目不像个好人,说道:“什么误会?你是谁呀,认识我们吗?”
“当然认识啦。”赵小空忙道:“你们是里头那山寨里的是也不是?我叫赵小空,头两个月还到过你们寨里呢。”
“哦,是吗?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赵小空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几个是你们少寨主的拜把兄弟,若是不信一认便知。”
光头大汉听他这么一说,再瞧他们这几个人一个僧人,一个书生,一个丫环,一个跟班,再加上眼前这位像是市井之人,不像是官府派来的,若有所疑的问道:“你们真的不是官府派来打探消息的?”
赵小空再道:“怎么会呀,我说了叫你们少寨主马大虎一见我们便知。”
光头大汉道:“我估且信了你们,你们要进山寨是不是?那就跟我走吧。”
福子背着书篓,弄影带着行李,他们五个人跟着光头大汉三人进了山去。
山里一走就到了晚上,法空听着林间细动,跟着前方带路的人道:“五山寨的位置这么深啊,走这么久了还没到,还得多久啊?”
前边的光头大汉说:“你们脚程快一点的话,还有三个时辰就到了。”
“哇,还有三个时辰啊!”法空道:“难怪官府的兵丁来剿你们都没成功。”
这山里的路最是不好走,又爬山又下坡的,腿脚最受累了,何况山里头还没有像样的路,就是哪儿好走就往哪儿走。弄影累得气喘吁吁,叫苦道:“我的脚疼得都快走不动道了。能不能歇一会儿?”
光头大汉举着火把回过头凶巴巴道:“小丫头就是名堂多,你不走就把你扔这儿了。”
弄影只好扶着树棍勉力跟上。贾羽伸出手道:“影儿,我拉你吧。”弄影开心地一笑,把手牵了过去。
月过中梢,时辰恐怕已过了三更,贾羽他们到了一处山头,总算踩着像样的路了,再看前面似有灯光。赵小空笑道:“就是这儿了,前边就是五山寨的寨营。”几个人加快脚步过去,约摸走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到了寨营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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