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贾申说点头称是。
弄影瞧着大少爷二少爷越是这样说,少爷越是不自在,便道:“大少爷,二少爷,不是这样的……”她话说了一半,到了嘴边也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贾羽心想当着自家大哥二哥的面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便将今日发生之事始末说与了两个哥哥听。
两个哥哥听了即是愤怒又是惋惜,愤怒的是孟府也没商量一下就单方解除亲事,视婚姻如儿戏,更罔顾惜日相助之恩情;惋惜的是贾家没能和这样的人家攀上亲,实是一种损失。
大哥贾申利拍了拍贾羽肩头,安慰道:“三弟,这事该如何办我们做小辈的也操不上心,就交给爹爹和大姨娘去处理吧,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了。”
贾申说叹道:“不伤心归不伤心,但也实在可惜。我听说孟家小姐是咱阳宁县出名的美人,姿色殊丽,艳如桃李,就是整个青河府也难挑出比她更美貌的来。可惜三弟没这个福份,不能抱得美人归咯。我说大哥,你经常呆在城里,知不知道孟家小姐是不是真生得那么美貌。”
“我确有耳闻。不过二弟……”贾申利使了个眼色道:“三弟现在正不高兴,你就不要说这个了。”
贾申说性子直,不如大哥在城里打点生意那般圆滑世故,见此才反应过来,忙道:“是是是。唉!不就是个姑娘嘛?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何必放在心上。以爹爹和大姨娘对三弟的宠爱,来日定会给你找个更好的,绝不会比孟家的小姐差。”他这话虽是宽慰,却也保不准,以爹和大姨娘对三弟的爱护,绝计不会让三弟受这般委屈。
贾羽道:“二哥你莫说笑了。我与孟家的亲事是早年订下的娃娃亲,这样的亲事如何还能再找到?”此言倒不是贾羽自轻自卑,只是世俗眼中商人最贱,商人之子要想攀上官宦人家谈何容易。
贾申说道:“我怎么说笑了?三弟,你样貌堂堂,又俊又美,多少女孩子等着投怀送抱,就我所知咱们村里头就有不少姑娘看上你了,偷摸向我打听你的事。”
大哥贾申利道:“二弟,你这比方打得不好,咱们村里的都是乡农女孩,和孟家的小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能相比。”
贾申说道:“大哥,我就是这么一说嘛,瞧你认真的。再说以咱三弟的样貌,那府县的大户人家还看不上么?”
贾申利点头说:“二弟比方打得不好,话却是这么个理。三弟你瞧咱兄弟仨的名字,我叫申利,你二哥叫申说,唯有你单名一个羽字。这是什么意思?羽,翅膀,爹爹和大姨娘就盼着你像鸿鹄一样展翅高飞。现今你已有了功名在身,来日若得高中,咱们也不用攀什么高门大户了,自己就是大户,等着别人来攀咱们就是了。那时候三弟要娶亲,还不挑花了眼?你说是不是二弟?”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申利申说开怀笑了起来。
贾羽听大哥二哥的话,虽然不着边际,但听着叫人心里舒坦,终是展笑颜开。何况来日高中之事也说不准。
“三弟笑了,笑了就好,笑了心结就没了。”
弄影见少爷笑了,心里也开心,见少爷杯子里的茶没了,忙起身沏了一杯。
其实申利申说两位哥哥虽然劝慰着三弟贾羽,心里多少有些吃味儿。他们在家中,但凡大事小事须得让着三弟先,爹爹姨娘,什么事情都偏帮着三弟,惯着三弟,脏活累活都是他们俩来干,三弟只管着在他的书房里享受着现成的。就是平日里兄弟之间闹了什么矛盾,自己的娘亲明面上也都帮着三弟说话,反过来责骂自己。这样的经历,他们同样是爹爹的儿子,待遇差别却甚大,这两个做兄长的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平衡。只是他们也知道嫡庶尊卑有别,申利虽然是长子是大哥,却也比不上三弟来得尊贵,何况大姨娘还十分疼爱她唯一的骨肉,而爹爹贾重山又是唯妻娘子之命是从。因此他们虽然有些吃味儿,却也不会放在嘴上,更何况现在年岁渐长,儿时的脾气在父母的教导下也慢慢没了。
贾羽道:“多谢两位哥哥宽解,现下我心里舒服多了。”
贾申说眼珠子一转,忽尔笑着说道:“咱们三个在这里听戏也没意思,都是些陈词滥调,早就听腻了。既然三弟心头因女人受了伤,这伤就该当由女人来抚平是不是?”
贾申利说道:“我看你来这里找我叙事聊天是假,想吃花酒才是真吧。哼,你不用张口,只要一笑我就知道你花花肠子里想的什么事儿。”
贾申说被说穿了心思,脸上一红,倒也不否认:“兄弟之间多聊聊是应该的,去吃吃花酒也无妨呀?再说你忍心瞧着三弟为女人而烦恼,不如找个可人的姑娘替他忘忧解愁。”
“这……我……”贾羽有些尴尬不自在,身旁的弄影更是皱起了小鼻子,老大不高兴。
贾申利道:“行了二弟,你少拿三弟打幌子,明明是你自己想去。”
贾申说脸皮厚,笑道:“意思差不多嘛。我听说久香茶室来了一个大美人儿,那歌声,那身段儿,好多人都慕名前去。不如今晚就去瞧瞧,也好让我们这几个乡里人长长城里人的见识,看看此女子究竟有多美。”
久香茶室的美人儿来了有一阵了,贾申利去过两次,回味起那美人儿的歌喉姿色,不禁心生向往。只是要听那姑娘唱歌曼舞花费不菲,他也没舍得多去。如今听二弟申说提起,又动起了心思,再加上三弟也在这儿,花费的事自然不用愁,有三弟顶着,花多少钱家里都不会责怪三弟半句的。便欣然同意道:“那位丽川姑娘只在这时候出来见客,此时去刚刚好。只是久香茶室是家妓馆,弄影是个丫头,怕是不便去吧。”
贾申说说道:“那地方是老爷们去的,弄影是个丫环就该回客栈老老实实等着。弄影,一会儿你就自己回客栈吧。”
弄影立即拒绝道:“不行,少爷去哪儿我就要去哪儿。再说老爷回去前吩咐了,叫我半步也不许离开少爷。”
贾申说一听是爹爹的吩咐,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可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去不了那种地方,该如何是好?”
弄影又气又怒,小脸胀得红扑扑地,说:“大少爷二少爷,你们两个做兄长的,怎么尽教自家弟弟学坏?少爷还没去过那种腌臜地方呢!”
申利申说二位兄长听了一奇,问道:“三弟,你没去过妓馆吗?”
贾羽摇了摇头:“未曾去过。”
申利奇道:“我只道什么文士自风流,读书人最爱去青楼妓馆,烟花柳巷流连。还以为三弟你早随同窗去过多少次了,没想到你竟没去过妓馆!这真是稀奇稀奇,天大的稀奇事。”
宿妓本是常事,读书人或是家境较殷实的人家去妓馆过夜也不为怪。尤其是那些名人学士,或自诩风流的人,更是经常去烟花场所,甚至以青楼为家的也有,为官之人也同样喜爱流连风月,不然也不会有那些文人骚客流传出那一段段千古佳话,风流诗韵,比如‘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这样的靡词艳句。所以宿妓本不是见不得人的坏事,也不是稀奇事,反倒是男子书生若不爱去那些地方,会被人认为有问题。
弄影这么说只是生气,但她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劝阻不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只盼着少爷自己不想去才好。
贾羽起先是不想去的,可拗不过大哥二哥的左推右拉,转念一想,自己生平还没去过那种场所,去瞧一瞧那男人们都向往的地方是什么样也好,便答应了。
久香茶室离着闲月楼不是很远,虽没开在临街热闹的地方,但这个时候却是门庭若市,客人往来不绝。
这楼也不算很大,三层的木楼,贾羽四人站在楼前,心想着楼里面就是人言口中,书中所说那咱让人羞红了脸的地方,不免有些紧张。此时弄影换了一身小童打扮,她劝不住少爷,又不能离开少爷身边,只好以这个样子跟着来了。好在她本还年幼,身子还未完全长开,扮做小童便有七分真,只是这小童生得稍稍俊俏了些。
四人进得楼去。久香茶室一层,是寻常酒客茶客寻欢作乐的地方,来此间三教九流乡村野夫,什么样的人也有,姑娘的姿色也是参差不齐,可人的也有,却没有那十分可人心动的。到了二楼便雅了些,也安静了许多,楼里的布置也更加精致细心,得在此间接客的姑娘都是茶室里姿色上佳之人,人数虽不多,却是有身份的人最爱来的所在。至于三楼,那是姑娘们的闺阁,寻常客人是不许随意上去的。贾申利口中说的丽川姑娘就在二楼献艺,只是来得不凑巧,丽川姑娘刚刚献唱了一首句子,此间正在后头休息,稍后才会再次出来。现在在台上献艺的也是一位丽人,但客座之中多少显得有些兴趣索然,一个个品着香茗,低声闲聊,都等着丽川姑娘出来。
贾申利找了张空桌子与两兄弟还有弄影坐下,说道:“唉!我们晚来了一步,丽川姑娘一夜只献艺两次,一曲一舞,你们错过了头一曲实在可惜。丽川姑娘一曲能余音绕耳三日,让人夜不能寐,回味无穷。”
弄影听了不悦,说道:“有没有这么夸张。我看定是大少爷你胡诌吹牛。”
贾申利还没说话,这时就听旁边有一身着绫縠绉纱,头戴印福方帽的中年人对弄影道:“小兄弟,头一次来久香茶室,还没听过丽川姑娘的声音吧。”他颇为自得的轻哼了一声,说:“没听过没见过,自然以为是吹牛,可等你真正见了就会知道什么叫天籁之音。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听了丽川姑娘歌喉再来的?只要不是囊中羞涩,我几乎每日必来这里听丽川姑娘唱上一句,瞧她舞上一段。”
周围之人对此人所言大有同感,对弄影的没见识大为鄙夷,弄影只好闭嘴,不再说话。
贾申说对丽川姑娘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便小声问大哥道:“大哥,这好些人都是慕丽川姑娘艳名来的?”
贾申利说:“当然。”
贾申说见大哥说得这么笃定,更是心猿意马,起了兴趣,忙着又问:“不知道要一亲丽川姑娘芳泽得花费多少银子?”他这话刚一说话,立刻招来周围许多仇视愤怒的目光。
贾申利赶紧叫他闭嘴,说道:“你胡说什么呢。丽川姑娘可不是寻常青楼女子,如今还是清白之身,你道她是那种人人可骑,人人轻贱之人?”
贾申说听了一惊,才知道丽川姑娘还是清白身。
贾申利又说道:“多少府县的公子慕名而来,豪掷千金,也未能有机会与丽川姑娘共处一室。你我这样的人想都别想了,老老实实听个曲子,瞧一段舞姿就够了。”
贾申说一听,悻悻道:“唱歌跳舞那有啥意思啊,还不如找别的姑娘欢乐欢乐,白花了这么些银子。”
贾申利轻嗤一声,笑道:“你就等着瞧吧,等丽川姑娘出来看你还会不会这样说。”
闲话少说,几调琵琶舞曲过后,丽川姑娘小步碎移,总算是上台了。贾羽只见此女紫萝轻衣,纱巾覆面,看不清样貌,但身姿曼妙,体态盈香,刚一出整个堂里立刻飘起一股惹人的香气。刚才还大为不屑的二哥贾申说,此刻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眨也不眨的盯着这女子,眼珠子都快从眶里掉出来了,虽然看不见此女容貌,却已完全被吸引。
丽川姑娘一出来,所有人都精神一震,也没人出声,呼吸都快凝窒了。只见丽川在台前微微一欠身,也没说话,周围丝竹乐鼓声响起,她便在这台上翩翩起舞。
丽川姑娘也确实姿色不凡,那水蛇般的纤腰妖绕摆动,舞姿如梦如幻,那半裸的小腰和那诱人的肚脐,瞧得再座客人唾涎欲滴,血脉贲张。
弄影也被这舞姿给迷住了,难怪这么多男人为之倾倒,但她却没有像场中男子那般如痴如醉,只是觉得好看罢了。或许她是女子的缘故吧。她瞧着满室男人的丑态,不管是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还是道貌岸然的,真教是一个女人就让所有男人的真面目全露出来了。再看自家少爷的神情,心下更是大为不快。
这时贾羽忽然道:“这个女人当真漂亮,虽不见其容,也知是个大美人。”
此话一出,台上的丽川姑娘露出诧异的神情。自打她在此献歌舞艺以来,还从未有男人能在她歌舞的时候能分神说话,哪一个不是像现在这般禁语倾听,或是摒息静气看她舞蹈,因此不觉大感惊奇。
她虽惊奇诧异,舞姿却没断过,而且也没对最先说话的弄影露出此神态。
弄影听见少爷说话,便跟着道:“我瞧着一般,说不定面纱之下覆着一张丑八怪的脸,所以不敢出来示人。”
贾羽知道她是说的女孩家的醋话,只是一笑。弄影心里虽然不忿,可瞧见少爷没像其他人那般痴迷,多少有些令她心喜。
一舞落幕,久香茶室中所有人都意犹未尽,心里虽想着让丽川姑娘再舞一曲,可以知道人家的规矩,直到丽川姑娘下台,没入后方,这才起身将要离去。
其实久香茶室的节目还没有完,后边还有许多可人的姑娘欲显身手招揽恩客,只是她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心中难免惆怅失落,却也无力可挽。
“二弟怎么样?这一舞有没有勾了你的魂儿呀?”大哥贾申利样子得意,仿佛能早一步知道丽川姑娘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贾申说连连点头,不由啐骂道:“奶奶的,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美人儿,以前见的那些都是草瓜蛋子。呸!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看见了丽川姑娘,几个月不知道肉的味道。”
贾申利笑道:“那叫‘三月不知肉味’。”转而又道:“三弟,你觉得如何?”
贾羽道:“果真是个美人。”
贾申利说:“见了丽川姑娘,有没有让人忘了今日的不快之事?”
贾羽呵呵笑道:“大哥若不提,我还真不记得了。”
大哥贾申利起身道:“丽川姑娘一晚只表演两个节目,现在舞闭,该走了。对了二弟,你要不要找个姑娘在这里多留一会儿,或者干脆今晚就在这里住下?”
贾申说连摆手带摇头:“不不不不不……我见了凤凰还去见那些草鸡做什么?与其找别的姑娘打坏我此时心情,不如回客栈躺着,想一想丽川姑娘面纱下的样貌也是好的。”
贾申利哈哈一笑:“那就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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