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距河西卫还有多少距离?”
狄仁杰看了看天色,道:“今天恐怕是赶不到了,我们再走走,找个村庄宿下。”
钟氏和如燕点了点头。
三人催趱坐骑向前奔去。
宣化堡是西出阳关后的第一所镇甸,在戈壁中一片巨大的胡杨林畔。
整个堡子用夯土垒成,堡墙三丈余高,堡门类似普通市镇的城门,高有七八丈。
此时已近黄昏,宣化堡四周冷冷清清,堡门紧闭。
寒风飞雪中,狄仁杰一行来到堡下。
狄仁杰抬头看了看堡门上的字,念道:“宣化堡,看名字应该是座镇甸。”
如燕问道:“镇甸为什么关着大门?”
狄仁杰也道:“确实有些奇怪。”
钟氏道:“还是问一问吧。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咱们得尽快宿下。”
狄仁杰点了点头,冲上面喊道:“上面有人吗?”
堡门上方的角楼中一个青年露出头来:“什么人?”
狄仁杰高声道:“过路之人,欲到堡内借宿!”
青年道:“是过路的客人?”
“正是。”
“请等一等。”
狄仁杰长出了一口气。
少顷,堡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青年人道:“客人请进。”
狄仁杰客气的笑道:“有劳了。”
说着,与如燕钟氏牵着骆驼走进城中,堡门关闭。
狄仁杰拍着身上的雪花,道:“好大的雪呀。”
青年问道:“客人是从哪里来的?”
狄仁杰答道:“从洛阳来的。”
青年吃惊的道:“怕不有几千里地?”
狄仁杰伸出五个手指,笑道:“五千里。”
青年喜道:“哎呀,那可真是远道来的客人。”
狄仁杰道:“小哥,向你问个信儿,河西卫离此还有多少路程?”
青年道:“不远了,由此向西三十里便是河西卫。”
狄仁杰点了点头:“多谢了。”
青年道:“老客,你们是要在这里住宿吗?”
狄仁杰道:“正是。”
青年道:“我们宣化堡是西出阳关第一站,有上好的客店。客人,我引你们去。”
狄仁杰辞道:“不敢相烦。”
青年笑道:“无妨。左右也是无事。”
狄仁杰道:“那就有劳了。小哥贵姓?”
青年道:“姓高,高十二。老客贵姓?”
狄仁杰道:“姓怀,怀英。”
钟氏笑着问青年:“你排行十二?”
青年点点头。
钟氏又道:“没有大名?”
青年笑道:“乡下人,不用大名。”
说着,与看堡的几名甲丁交代了几句,拉起狄仁杰的骆驼:“我们走吧。”
狄仁杰点点头,几人向堡内走去。
堡内人烟辏集,街道齐整,各种买卖铺户饭馆旅店应有尽有。
两队护堡甲丁组成的巡逻队往来巡弋。
狄仁杰钟氏和如燕跟着高十二走在街上。
如燕赞道:“叔父,真想不到,关外的镇甸竟然如此热闹,这可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狄仁杰笑道:“塞外与关内不同,一个堡子,和平时期是民用镇甸,战时便成了军事要塞,所以规模要比关内的城镇大得多。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宣化堡便应该有近两千户人家吧。”
高十二一竖拇指:“嘿,老客,您还真有点儿神,堡子里有两千户人家,一家不多,一家不少。”
狄仁杰笑笑。
如燕道:“我说怎么如此热闹。”
狄仁杰笑道:“要到了战时,这里就更热闹了。”
高十二道:“那是没错呀。打起仗来,就我们这个小堡子,就要屯扎五千兵马。”
钟氏钦佩道:“先生,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狄仁杰打趣的道:“我知道的都是我该知道的。”
一旁的如燕笑着挽住钟氏的胳膊:“钟姐,你特别崇拜我叔父吧?”
钟氏点了点头:“那当然。”
如燕神秘的笑道:“往后你要是天天和他在一起,会更崇拜他的,啊……”
她故意将‘天天’两个字说的很重,还冲钟氏做了个鬼脸儿。
钟氏笑着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胳膊,如燕故意大叫了起来:“叔父救命……”
狄仁杰哈哈大笑。
高十二也笑道:“这两位女客跟老客是一路的?”
狄仁杰道:“正是。”
高十二四下看了看,道:“这些日子,堡子里不大太平,老客又带着女眷,一定要小心些。”
狄仁杰会意道:“刚刚我们三人还在议论,大天白日的关闭堡门,街上又有巡逻队,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高十二神神秘秘的道:“这几个月里,堡内各户连损人口。”
狄仁杰三人对视一眼:“哦,损失人口?”
高十二道:“是呀。十几个壮小伙子到胡杨林捡柴,就此不见了踪迹。”
狄仁杰倒吸一口凉气:“有这等事?”
高十二道:“是呀。都护府出差,堡子里出丁,四处寻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不,前天堡长传下令来,任何人不得出堡,否则后果自负。”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
钟氏道:“这附近只有你们一个堡子?”
高十二道:“离此最近的便是河西卫了,哪里还有两个堡子。”
钟氏点了点头。
说着话,几人已走到街中。
忽然,街边传来一阵喝骂和小孩的哭声。
狄仁杰一愣,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油铺门前,跪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用皮鞭狠狠抽打着女孩儿,一旁一个妇人哭叫着拉拽着中年人的手臂:“求求你,三爷,别打孩子,要打打我吧!”
中年人骂道:“他奶奶的,打你,打你钱能回来吗!”
说着,一把将妇人推到一旁,抡起皮鞭狠狠抽了下去。
妇人没办法,冲围观的人作揖道:“求求各位,给说句好话吧,别再打了,我赔钱,我赔钱!”
中年人骂道:“别他娘说好听的,二百文钱你拿得出来吗!就冲你,穷的叮当响,拿什么赔!”
妇人哭道:“三爷,我给你做牛做马,也还上这二百文。”
围观的人们看不下去,纷纷劝解,中年人反而打得越发起劲儿。
一位老者道:“王三儿,杀人不过头点地,孩子他妈都说这样的话了,你就别打了!”
王三儿扭过头:“你说得倒轻巧,要不你把丢的二百文钱还我,我就不打她!”
老者气得满面通红:“我凭什么赔你钱。”
王三儿道:“不赔钱就别说话,那么大岁数,少管点儿闲事吧!”
老者指着他:“你你……”
另一人道:“我说王三儿,这小桂还不满八岁,多大的事儿也不能下这种毒手啊!”
“就是的,别再打了,再打就死了!”
王三儿道:“你们知道什么呀,就在这儿说便宜话。啊……”
说话那人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嘛,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王三儿哼了一声,指着小桂道:“这个他娘丧门鬼,老子让她去东头李家送油,她可倒好,把两百文油钱偷偷藏了起来,不肯交出来!啊,你们说,老子能不揍她吗!”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
女孩子小桂哭道:“我我没有藏钱,是是别人把钱偷了!”
王三儿大怒:“你他娘还犟嘴!肯定是你们母女俩合伙做贼。小杂种偷了老子的钱,交到你那贼娘手里去了!”
他越说越生气,抡起皮鞭边打边骂:“我打死你,打死你!”
妇人一见,忙扑上前去,护住小桂,喊道:“你你血口喷人,刚刚你连我家里都搜过了,哪来的二百文钱呀!”
王三儿边打边骂:“谁知道你们两个贼骨头把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今天你们交不出钱,老子就打死你们!”
说着话,皮鞭如雨点儿般落在小桂母女身上。
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玩三儿只觉得自己手腕仿佛被铁钳夹住,怎么使劲儿也落不下去。
梦回过头,如燕站在面前,右手擎着他的手腕。
王三儿吃惊的看着她:“你你是谁?”
如燕道:“过路的。”
王三儿兀自强横:“你要干什么?”
钟氏走上前来:“揍你!”
说着,狠狠一记耳光打在王三儿脸上,王三儿疼得‘哎哟’一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桂母女更是惊在当地。
王三儿喊道:“你你们他娘的两个臭女人,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如燕道:“因为你偷了我们的钱!”
此言一出,围观众人登时议论纷纷:“啊,王三儿偷了人家的钱。”
“这俩女的怎么没见过呀,外地来的吧。”
那边,王三儿更是目瞪口呆:“你你他娘血口喷人,谁偷你们钱了!”
钟氏指着他:“就是你!你偷了我十两银子!”
王三儿道:“你他娘放屁,哪个偷了你十两银子……”
钟氏冷笑一声:“你的嘴很脏啊!”
说着,又抡圆了给王三儿七八个嘴巴,打得王三儿直转圈。
围观众人起哄的叫起好来。
王三儿大怒,奋力挣扎,试图挣脱如燕的控制,却徒劳无功,手腕像是被铁钳箍住一样,动弹不得。
钟氏走到他面前,对众人道:“我亲眼看到他偷钱,这还能有假?现在,这十两银子就在他身上。”
说着,她转身冲如燕使了个眼色。
如燕拉住王三儿的右手举起来一抖,‘啪’,一个荷包从袖口中掉了出来。
所有人发出一阵惊呼,王三儿也傻了眼。
钟氏上前拾起荷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锭十两银子。
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这个王三,还有脸打人家小桂,他自己才是贼呢!”
“该把他送到堡长那儿去!”
“对,把他关起来!”
小桂母女面面相觑,围观的人将二人扶了起来。
王三儿脸色铁青,指着钟氏手里的荷包:“你你诬陷好人你,我……”
钟氏冷笑一声:“你怎么样?难道说你偷了东西还想行凶?”
如燕手指一紧,王三儿疼的脚尖离地,哎哟哟乱叫。
如燕厉声喝道:“是不是偷的?敢说不是,我捏断你的手腕!”
王三儿疼得直冒冷汗,连声央告道:“是,是,是我偷的,行行好,放开我吧,手腕,手腕儿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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