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元芳说的很对，这一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
狄仁杰顿了顿，继续说道：“其二，元芳刚刚说过，龙武卫铁甲军训练有素，乃天下精兵，其战力之强，绝没有一支民间的武装力量可以与之匹敌。据曾泰叙述当时现场的情形，可以肯定，黑衣社歹人不是通过强攻的方式达到目的，我们依照当时现场以及我们在荒山古堡和洪家堡两处所看到歹人施放毒气致人死命的情形进行推断，应该可以得出一个令人比较信服的结论，那就是：黑衣社的歹人是使用了投毒的方式令解运大军全军覆没的。”
李元芳和曾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这一点，应该是毋庸置疑。”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这些歹人是如何令三千精兵同时中毒的呢？”
李元芳道：“这确实是一件奇异的事情，说起来容易，真正操作起来，可以说没有丝毫的可能性。”
曾泰道：“恩师，歹人会不会像古堡和洪家堡那样施放毒气，致令大军中毒呢？”
狄仁杰摇摇头，道：“不可能。大漠之中不比天王庙和地厅这种封闭之处，那里通风透气，即使将毒气施放出来也会随风飘走；更危险的是，一旦风向改变，那他们不但达不到毒杀大军的目的，自己还会受到重大的伤害。”
曾泰缓缓点了点头：“有道理。”
狄仁杰道：“我想，他们做成此计定然与大地动有着紧密的联系。”
曾泰愣住了：“大大地动，可这与大地动有什么关系？”
狄仁杰道：“而今，我们只是先做一个分析，据你说，地动之时，大漠里刮起了风沙？”
“正是。”
“你刚刚还说到，所有死亡的军卒都是赤裸上身，嘴唇干裂？”
“是的。”
“从军卒们的死状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大军中毒之前，是处在极端缺水的状态下。”
曾泰点了点头：“应该是的。从发现大军之前遇到的那匹老马也可以印证这一点。”
狄仁杰道：“你们想一想，解运大军进入大漠，是事前规定好的解运路线，并不是仓促之下做出的决定，对吗？”
“这是当然。”
“既然如此，大军在进入沙漠之前，一定会做好饮水的储备，不管是军卒的随身饮水，还是饮灌骡马的用水都会准备充足，这一点你们认为有道理吗？”
“这是肯定的。进入大漠，水是第一位的。”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致令大军进入沙漠之后如此缺水呢？”
曾泰登时语塞。
狄仁杰道：“当然是地动。地动引起大旋风，很可能在军中造成混乱，导致用水流失。”
曾泰点头道：“有可能。”
狄仁杰道：“有一点大家都清楚，那就是黑衣社的歹人们多年以来在凉州一带假借神明鱼肉百姓，因此黑衣天王之名在当地百姓当中流传甚广。”
曾泰道：“不错。”
狄仁杰道：“当大军乏渴交加之际，黑衣社的带人们伪装成神仙，将水送给大军。”
李元芳双手猛的一击：“毒就在水中！”
狄仁杰道：“正是。”
曾泰将信将疑，问道：“可恩师，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黑衣社的歹人怎么会知道要发生大地动，又怎么会将时刻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大军刚一缺水，他们就出现了，这这有些不太可能吧。”
狄仁杰道：“几日来的所见所闻令我感觉到，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目前还没有佐证，可我们现在至少有了一点线索。如果那些藏于古堡地厅中的银车被龙武卫斥候指证，那就说明，做此事者定是黑衣社无疑。”
“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想一想，倘若不是我和元芳深山所见，此案定会被朝廷当做一宗冥案处置，最后不过是撤几个官，罚罚俸，不了了之。由此可见，行此事之人用心是何等精巧，策划又是何等周祥，他们花费如此巨大的心力，定下这般奇巧的计划来谋此大案，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贪图这几百万辆银子吗？”
曾泰道：“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狄仁杰道：“从连日来我们对黑衣社的观察和了解看，劫夺饷银不过是一个巨大阴谋的开始，后面的事情会更加凶险。”
“您您是说，他们还有后续计划？”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而今大案已发，我们要尽快破获逆党，追回饷银，破解奸谋，否则社稷难安，关河不宁啊！”
曾泰道：“哦，对了，恩师，还有一件事情。”
“哦，是什么？”
“昨日，长史查对大军死亡名册，发现少了一个人。”
“哦，什么人？”
“副将廖文清。据两位斥候言讲，大军进入大漠时，廖文清还跟随在房将军身旁。”
“廖文清。”
一旁的李元芳道：“这倒是巧的很，昨天我们在洪家堡附近救下了一个重伤的军官。”
曾泰问道：“哦，就是刚刚安置在西跨院儿的那个病人？”
李元芳点了点头。
曾泰道：“元芳，你的意思是……”
李元芳摇了摇头，笑道：“曾兄，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事情非常凑巧。”
曾泰回头对狄仁杰道：“以学生看来，这个廖文清甚为可疑。”
狄仁杰疑惑道：“哦，却是为何？”
曾泰道：“恩师请想，三千解运大军全部殉职，房哲将军重伤。而独有这个副将廖文清失去了踪迹，这不可疑吗？”
狄仁杰静静的思索着，没有说话。
曾泰继续道：“刚刚元芳说得有理，这个廖文清很有可能就是黑衣社卧伏在解运大军中的内线，暗中将大军行进的日期及路线密告歹徒，并作为内应，待行动成功后，便随同党一同离去。”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嗯，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堂外，长史带着两名龙武卫斥候走了进来。
二人给曾泰狄仁杰等人见礼。
曾泰道：“这位狄先生是我的恩师，有话询问，你们要据实回禀。”
狄仁杰问道：“你们是解运大军的斥候？”
二人答道：“正是。”
狄仁杰道：“大军是何时进入大漠的？”
一名斥候答道：“前日巳时。进入大漠前，房将军命我二人骑快马赶奔凉州，向刺史大人通禀行程，并安排大军安扎事宜。”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装载饷银的车辆想必你们是见过的。”
斥候答道：“见过。”
狄仁杰从袖中拿出那张封条递了过去：“你仔细看看，这张封条是不是贴在银车之上的。”
斥候赶忙接了过来，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回先生，正是贴于银车之上的签封。”
一旁的曾泰道：“你能肯定？”
斥候道：“绝对错不了。”
狄仁杰道：“银车的模样是单辕四轮马车，车轮以黄铜包裹？”
斥候道：“正是。”
狄仁杰道：“车上所装之物，以黑色大苫布蒙盖，上贴签封。”
斥候道：“不错，不错。那正是装载饷银的车辆！”
一旁的曾泰若有所思的，轻声道：“真的，真的是银车……”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你们最后见到副将廖文清是什么时候？”
斥候答道：“是大军进入大漠之前。”
狄仁杰问道：“如果你们见到他，能够认得吗？”
斥候道：“当然认识。”
狄仁杰缓缓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两名斥候躬身施礼退下。
狄仁杰望着李元芳：“那些大车果然是装载饷银的车辆。看起来我们的推断完全正确，王蔷一伙黑衣社的歹人利用大地动，施巧计毒杀解运大军，劫走饷银！”
李元芳道：“那个小姑娘临死之前所说，就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曾泰问道：“恩师，现在怎么办？”
狄仁杰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率军进山，清剿古堡，擒拿逆贼，夺回饷银！”
曾泰道：“是！”
……
重伤的病人躺在榻上，小桃在喂他吃药。
忽然，病人大叫一声，坐起身来，高喊道：“别别喝，有毒！”
小桃吓得跳起身来。
‘砰’，病人重重的摔在榻上，没有了动静。
小桃战战兢兢的走过去，轻轻晃了晃他的身体：“哎，你醒醒。哎……”
这时，狄仁杰和李元芳走了进来，狄仁杰问道：“小桃，怎么了？”
小桃惊魂未定：“先生，刚刚他突然坐起身，大喊大叫，然后又又倒下了。”
狄仁杰道：“烧得很厉害。”
李元芳道：“小桃，刚刚他都喊了些什么？”
小桃道：“好像说，别喝，有毒。”
狄仁杰站起身喃喃地道：“别喝，有毒……”
李元芳道：“大人，自我们在半道救下他已有几日光景了，怎么这病情还不见好转呀。”
狄仁杰低着头听着李元芳的话，问小桃：“小桃，每日的药量都是按我开的方子服用的吗？”
小桃点了点头，道：“是啊。”
狄仁杰道：“小桃啊，我们可能要出去几天。”
小桃一惊，道：“你你们要走？”
狄仁杰笑道：“几天就回来。”
小桃有点着急：“哦。那那不带我去呀？”
一旁的李元芳笑道：“你还有病人要照顾啊。”
小桃笑了笑：“那倒是。可可你们早点儿回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万一……”
狄仁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小桃别别扭扭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狄仁杰嘱咐道：“小桃啊，待会儿狄春回来了，你叫他们骑快马赶到荒山古堡与我会合。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好好照顾病人。”
“您就放心吧。”
曾泰走进来对狄仁杰道：“恩师，都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出发吧！”
狄仁杰点点头，三人走出屋去。
马已备好，几名城防营军卒在门前等候。
忽然，狄仁杰停住了脚步，后面的曾泰险些撞在他身上。
曾泰问道：“恩师，怎么了？”
狄仁杰沉思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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