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泰道:“既然是到来庭县,应该走官道才对,怎么走到了这里?”
方根生颤道:“小人听说穿过恩济庄背后的邙山,就到了来庭县。小人贪图近路,这才走到这里。”
曾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狄仁杰。狄仁杰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方根生,昨天夜里,你在村西头的江家大院里看到了什么?”
一声霹雳在门前响起,方根生一声惊叫,登时脸色煞白,浑身不停地颤栗。狄仁杰安慰他:“不要害怕,你现在非常安全。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
方根生的牙关不停地击打着,哆哩哆嗦地道:“鬼,鬼,无头厉鬼……”
狄仁杰惊呆了,望着李元芳和曾泰。二人轻轻叹了口气。狄仁杰问:“你真的看到鬼了?”方根生点点头。
狄仁杰又问:“鬼是什么样的?”
方根生道:“没有头颅,穿着铠甲……”他讲述了昨夜亲历的一幕——
黑夜,大雨倾盆。江家大院正房内一片漆黑,方根生摸黑走了进去。忽然脚下一绊,身体摔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一道闪电亮起,他发现手上竟满是鲜血;又是一道闪电亮起,他身下竟是一具无头尸体!方根生发出一声惨叫。轰隆一声炸雷,屋内的油灯竟然亮了起来。方根生颤抖着回过头,忽见对面墙壁上用鲜血画着一只巨大的雄鹰。方根生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浑身扑簌簌地颤抖着道:“小人方根生,路过此地,是是是前来借宿的,老爷饶命,饶命啊……”
屋中响起了一阵铁甲磕地的“喀喀”声。方根生慢慢抬起头来,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老式的虎头镔铁护脚甲老式的锁叶连环护腿三层镔铁重铠老式青铜护心镜黑色的斗蓬。一道闪电划过,方根生看到此人的脖颈上空空如也,没有头颅!方根生吓得魂飞魄散,瞳孔完全散乱。那无头厉鬼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手提一柄长大的奇形兵刃。又是一声惊雷。方根生双手抱头,一阵凄厉的惨叫,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狄仁杰听了方根生的叙述,不胜惊讶,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根生轻轻抽泣着:“小人当场昏死过去,后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元芳叹了口气,提起桌张的毛笔,在纸上不停地画着。曾泰纳闷道:“你在画什么?”李元芳没有回答。不一会儿,他放下笔,将纸递到方根生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方根生伸手接了过来,突然一声惊叫,跪在炕上,不停地抖动着。狄仁杰拿起那张纸,只见上面画着一只老式虎头镔铁护脚甲和一柄奇形兵刃。
狄仁杰轻声问道:“元芳,这是什么?”
李元芳道:“那是在南北乱世和前隋时代流行在军中的老式虎头镔铁护脚甲。那件兵刃就是骁果军中郎将宇文承都的成名利器——凤翅锍金镋!大人,您现在明白了吧,这个无头厉鬼,就是宇文承都!”
一声霹雳,狄仁杰惊呆了,手中的纸徐徐飘落在地上。
再说上阳宫武则天寝殿内。高烧红烛,一片光亮。武则天靠坐在床头,已昏昏盹睡去。床旁的椅子上,春香也迷迷糊糊地似睡似醒。殿门轻轻开启,一名内侍轻轻走到春香身旁,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春香猛地惊醒。内侍小声道:“你怎么也睡着了!赶快叫醒皇上!”
春香一惊,站起身,走到武则天身旁,低声叫着:“陛下,陛下。”武则天浑身一抖,惊醒过来:“怎么了?”
春香赶忙道:“皇上忘记了,是您下的旨,只要见到陛下睡着,就立刻叫醒,否则又会被噩梦缠身了。”
武则天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是的,我没有忘。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说着,她的双眼望向窗外。
窗外雨声阵阵,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武则天问:“什么时候了?”春香道已是五更末了。武则天点点头:“好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朕终于可以睡觉了。”
恩济庄九叔家门前,小雨不停地下着。村民们将门前围得水泄不通。忽然身后有人喊道:“让开,让开!”
李元芳带着几名衙役快步向院里走去。
炕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正是九叔!先来的狄仁杰和曾泰站在尸体前,静静地望着。曾泰痛心地长叹一声:“又是一个姓江的!如果九叔昨夜不和我们说起那番话,也许他就不会死了。好一个恶鬼呀,看来,它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姓江的人!”
话音未落,李元芳快步走进来,他看了看炕上九叔的尸体低声道:“大人,昨夜与九叔同来的那两名老者也被杀死在家中!”
狄仁杰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什么勇将名将,我看这宇文承都生前定是大奸大恶之徒,死后也是邪祟厉鬼,阴狠歹毒,只知滥杀这些无辜的村民!”他转过身来,胸有成竹地道:“这厮生前是个为部下所杀的懦夫,死后还能怎样的凶狠?我就不相信,咱们这些活生生有头有脑的人,会输给一个阴司恶鬼!走!”
说着,他一摆手,大步走出门去。
门口黑压压地跪满了人,正是以庞三和几位长者为首的恩济庄村民。一见狄仁杰三人走出门来,村民高声呼喊着:“太爷救命啊!”
狄仁杰愣住了,目光转向身边的曾泰。曾泰赶忙道:“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位长者高声喊道:“几十年前,恩济庄惨遭恶鬼浩劫,岗上江姓人家一夜之间尽遭厉鬼杀戮!时隔六十年,想不到这个恶鬼又回来了。前天夜里,十几个误入江家大院的外乡人被杀;昨天夜里,庞九公和两位叔公又离奇死去。太爷,流血已经开始了!它绝不会放过恩济庄里的任何一个人,草民肯求太爷想个办法,否则,庄中老少绝无活命之理呀!太爷!”说着,他叩下头去。
村民们齐声高叫:“太爷救命啊!”
曾泰不知如何是好,面露难色:“老人家,不是本县不想管,是管不了啊!此案乃厉鬼作祟,乡亲们可能都听说过,阴阳有别,我一个阳间的官儿,管不了阴间的事呀!”
那位长者苦苦哀求道:“难道太爷就要舍我等而去!太爷在这里,厉鬼还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人;如若太爷离开,小人们可就性命难保了!太爷,您救命啊!”地上跪着村民们哭成了一片。
曾泰心里非常难受,却束手无策。狄仁杰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望着李元芳。
跪在前面的庞三突然跳起身来喊道:“乡亲们,求谁也没用,不如咱们自己组织起来,跟他妈这个恶鬼拼了!”
几个年轻人立即响应,喊道:“三哥说得对,跟他拼了!”
长者大声喊道:“庞三!你要为村里的老弱孩子们想一想!拼不过,你们这些后生一走了之。可老人们怎么办?娘儿们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说着,他老泪纵横。
庞三也傻了眼,他急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要怎么样?”
狄仁杰缓缓走到人群前:“乡亲们,我说两句!”
村民们抬起头来,望着他。庞三看了看狄仁杰道:“你也是当官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乡亲们,我在这里给大家下个保证,明天我们一定会回到恩济庄,不管这个杀人凶手是人还是鬼,我一定要将他抓捕到案,明正典刑!给死去的人一个公道!让乡亲们安心!”
村民们将信将疑地望着狄仁杰,面面相觑。曾泰李元芳何云也都被这一番话惊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狄仁杰。
庞三道:“你是什么人,敢夸这样的海口?连县太爷都管不了的事,你能管!”
狄仁杰微微一笑,刚要说话,曾泰斥道:“大胆,怎能如此和大人说话!”
庞三不禁一惊。狄仁杰对他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就是铁板定钉。我说能管,就一定能管!”
跪在前面的长者也看出了这位说“大话”的老人气度不凡,他试探着道:“大人,除非您能告诉我们,您是谁,否则草民们不敢相信!”
村民们也七嘴八舌地喊道:“对,你是谁,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
“是不是看我们乡下人好骗,说大话糊弄我们!”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曾泰立即高声怒叱:“大胆!大胆!你们要造反不成!”
狄仁杰长叹一声,对曾泰道:“就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们吧。”
李元芳急道:“大人,您这次可是私自出京啊,万一走漏风声,被御史得知,那是要挨处分的!”
狄仁杰看了看人群道:“现在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曾泰的眼睛望着狄仁杰,狄仁杰徐徐点了点头。他提高了嗓门:“大家安静!听本县说话!”
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曾泰略退了半步,躬身道:“这一位就是当朝宰相,狄仁杰,狄大人!”
此言一出,不但是下跪的村民们炸了窝,就连曾泰身后的县丞县尉衙役捕快也都惊得吐出了舌头。
县丞将信将疑,惊问曾泰:“这位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狄国老?”曾泰点点头。
县丞不禁一怔:“大人,狄国老是何等人物,怎能管咱这民间小案?”
县尉道:“那还不是咱大人的面子大,能把他老人家请来。”
曾泰道:“恩师最关心的就是民生之事,他曾说过,民生无小事。只要与老百姓有关,不论事情大小,他都会亲自过问。”县丞和县尉连连点头。
这时,长者与狄仁杰已经攀谈开了:“宰相大人,草民能不能问一件事情?”
狄仁杰道:“老人家请讲。”
长者道:“十多年前,大理寺曾出了个月断万件积案的司刑卿狄大人,与您是什么关系?”
狄仁杰笑了。李元芳道:“那就是你面前的这位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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