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故作镇定问道：“这这话从何说起呀？”
虎敬晖把脸一沉，看向方谦：“从何说起？就从我这个四品千牛卫中郎将说起！千牛卫是皇帝的贴身卫率，打了千牛卫，就是打皇帝的脸！”
这几句话，说的方谦哑口无言，浑身颤抖。
公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虎敬晖看着方谦，厉声问道：“打了皇帝的脸该怎么办？嗯？”
方谦结结巴巴地道：“该该死！”
“错！”虎敬晖纠正道：“是该诛灭九族。其实，我这么做，已经是很客气了。”
说着，他慢慢回过头，望着那名队长，寒光一闪，队长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中。
公堂上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狄仁杰义正词严的宣布道：“从今日起，凡官吏有敢仗势欺人，横行乡里，压榨百姓者，罪同此贼！”
公堂上的所有幽州官吏，齐齐跪倒，高叫道：“谨遵钧命！”
狄仁杰一指地上的李二，对幽州刺史方谦问道：“此人身犯何罪？”
方谦赶忙上前，道：“杀官越狱，罪大恶极。”
狄仁杰道：“此人暂时寄押在本督下处，待伤愈后，由本督亲自讯问。如果真如大人所说，即可明正典刑。”
方谦闻言，登时脸色大变：“这这……”
狄仁杰鹰一般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这什么？我的话说得不够清楚？”
方谦赶忙道：“一切全凭大人区处。”
……
清香小筑。
金木兰闻说刺史公堂上发生的事，一声惊叫，跌坐在椅子上。
下方站着的于风双手有些发抖：“主人，李二现在落入狄仁杰手中，一旦他开口说话，那一切就都完了！”
金木兰失魂落魄，满脸的不解：“狄仁杰怎么会在小莲子村，真是不可思议！”
于风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掉狄仁杰，永绝后患！”
金木要摆摆手，道：“杀死狄仁杰，就等于告诉朝廷，我们在幽州。那时，武则天定会派大兵前来，而我们呢，外援未到，名单的联络也尚未完成，提前起事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决不能杀死狄仁杰！”
于风翻着白眼，搓着双手，问道：“那怎么办？”
金木兰深吸一口气：“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杀人灭口！狄仁杰并不知道李二的真实身份，因此，只要李二一死，他纵有天大的疑惑也是死无对证。”
于风一拍手：“高。真是条妙计！”
金木兰当即下令：“通知‘蝮蛇’，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要除掉李二！”
……
夜，都督公馆。
李二躺在竹榻上，陆大有将药喂进他嘴里。
狄仁杰不停地在屋里踱步，虎敬晖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
忽然，狄仁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当务之急，就是彻查大柳树村民造反和小莲子村封山的原因，抓出贪官，替幽州百姓除害！”
虎敬晖一听，顿时上前道：“可，大人，我们是来调查使团被杀案的，这样做，有点本末倒置吧？”
狄仁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自古圣贤治世，从来都是以民为本。民有疾苦，而当官的不予理睬，或变本加厉地压榨盘剥，以酷刑防民之口，这些都是天下大乱的先兆。所以，先断民案才是为官之本。”
虎敬晖有些担心道：“话虽不错，可是，使团被杀案呢？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狄仁杰似乎胸有成竹，非常自信的道：“相信我，在这期间，我们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
再说幽州城北门空场上，四更时分，万籁无声。
大柳树村的父老仍被绑在刑台之上，值哨官军往来巡逻。
除了台上的老人们偶尔发出一两声shenying之外，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忽然，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值哨众军闻声抬起头来。
紧接着，北门方向陡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官军队长的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身旁的军士们也都纷纷面露疑惑：“不知道……”
话音未落，又见北门大街尽头一片火把亮起，一支几百人的队伍高声呐喊着，直奔刑台而来。
狄仁杰虎敬晖陆大有突然听到外面人喊马嘶杀声震天。
狄仁杰披衣而起，走出房间，来到院子中，虎敬晖和陆大有已经站在院中。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问：“出了什么事？”
虎敬晖摇摇头，满脸疑惑的回道：“不知道啊。”
狄仁杰抬头向外望去，北门方向烈火熊熊，将黑沉沉的天际映红。
虎敬晖猜测道：“会不会是突厥攻城？”
狄仁杰道：“绝不可能。”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人喊马嘶，院门‘砰’的一声打开，却是方谦带着吴益之和几名军官冲进来。
方谦气喘吁吁的看着狄仁杰，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狄仁杰摇摇头，对方谦问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方谦急道：“刚刚接到北门来报，大柳树村的乱民趁夜攻破北门，将刑台上的附逆村党全部救走！”
狄仁杰双眉一扬，问道：“哦，你去过北门了？”
方谦一愣：“还，还没有。”
狄仁杰冷笑一声：“既然你没有去过北门，那你怎么知道是大柳树村的乱民？”
方谦解释道：“大人您想，刑台上的那些人都是大柳树村叛逆的乡党，除了这些叛逆，谁会来救他们？”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去北门。”
方谦立刻满是担心的看着他：“大人，乱民刚刚撤走，官军正在追捕，现在去北门太危险了！”
狄仁杰却不以为然，微微一笑，坚定道：“乱事刚起，方大人便迅速赶来，足见勤政之心。大人都如此勤谨，狄某身为钦差岂敢怠慢。不必多言，所有人随我到北门。”
方谦一愣，但是也不好再坚持，只得连连应‘是’。
东方显出鱼肚白，空场上尸横遍地，烟尘弥漫。
一众官军正在清理现场。
“钦差大人到~”
狄仁杰率方谦等幽州众官在一众官军的大吼下赶到这里。
他翻身下马，快步向空场走去，虎敬晖在一旁紧紧护卫。
军士们抬着一具具尸体从狄仁杰身旁走过，已烧做酵母的刑台斜倚在一旁。
狄仁杰缓缓走到空场中心，一双鹰眼四下里搜索着——地上官军的尸体；尸体身上的衣服；折断的兵器；冒着青烟的焦木……
他收回目光，脸上挂着一丝冷冷的笑意，瞥了一眼方谦，感慨道：“好厉害的乱民呀！”
方谦恨恨的道：“这些逆党真是胆大包天，我立刻下令官军清剿！”
狄仁杰一挥手，打断了他，快步走到倒塌的刑台旁。
几个军士正在清理刑台旁的尸体，狄仁杰道：“把尸身放下。”
军士们赶忙放下尸体。
狄仁杰走到一个军士的尸体前，四下观察着，只见不远处，有一行带血的马蹄印。
狄仁杰蹲下身，凑到尸体旁，仔细地看着，死去军士的咽喉裂开一条大缝，一看就是利刀所斩。
不远处，方谦神情紧张的望着狄仁杰。
狄仁杰从左袖中掏出一块手帕，盖在马蹄印上，轻轻一按，马蹄的轮廓清晰的印在了手帕上，他回手交给虎敬晖。
这时，方谦快步走过来：“大人，有一名幸存军士看到了那群乱民。”
狄仁杰抬起头：“哦，带过来。”
方谦冲身后一挥手，一名军卒跑步过来。
狄仁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叫什么名字？”
军卒答道：“小人叫王小二。”
狄仁杰问：“今天是你在刑台前值哨？”
王小二点点头：“是的，大人。”
狄仁杰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王小二道：“一群乱民手拿刀枪从北门方向杀了过来。”
狄仁杰再次问道：“有多少人？”
王小二答道：“大约有三四百人。”
狄仁杰点点头：“都是步行吗？”
王小二应道：“是。”
狄仁杰看着他：“你们为什么不抵抗？”
王小二答道：“回钦差大人的话，我们抵抗了，可是寡不敌众，一会儿就被冲散了。”
狄仁杰扫了一圈四周，问道：“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王小二点点头。
狄仁杰眼中精光大炽：“你怎么知道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
王小二一愣，连忙解释道：“啊，刚才长官对我说的。”
狄仁杰点点头，对方谦道：“把此人带回府里，有些情况我还要向他了解。”
方谦躬身应‘是’。
狄仁杰捶了捶腰，长出一口气，叹道：“唉，老了，才站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疼。”
方谦刻意奉承道：“大人勤劳国事，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狄仁杰笑道：“多谢大人关怀。咱们回去吧。哦，对了，敬晖。”
虎敬晖赶忙过来。
狄仁杰对他叮嘱道：“明天元芳他们就要回来了，你带人去接一下。”
虎敬晖现实一愣，忽而想了起来：“哦，大人放心，我马上就去。”
……
回到刺史府。
狄仁杰方谦和吴益之坐在刺史府后堂上，仆役献上茶水。
狄仁杰和颜悦色的道：“方大人，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方谦疑惑道：“大人，什么事？”
狄仁杰道：“大柳树村是幽州哪个县的治下？”
方谦虽不明白狄仁杰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还是回答道：“三合县。”
狄仁杰点点头：“方大人，你我代天牧狩，当恪尽职责，善抚黎民，这才不负皇帝信托之恩。可在你的治下，民生艰涩穷苦异常，就以大柳树村来说吧，村民无半尺之地，隔宿之粮，焉能不聚众造反，啸聚山林？”
方谦赶忙解释道：“大人，这话可是冤枉了卑职，大柳树村的村民一向刁钻顽劣心怀不轨。突厥破城时，他们举村投靠，助纣为虐，替敌兵引路，残杀我大周百姓。待到官军收复幽州，皇帝大赦天下，对这些人不予追究，这是多大的恩典！然而，这些刁民却心怀怨恨，时刻准备造反……”
‘啪’的一声，不等方谦说完，狄仁杰顿时火起，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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