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语罢,人如彩蝶飞来,双手迅速环住王太后的腰,撒娇叫:“太后祖母,你身体好些了吗?想阿房了吗?要阿房了吗?阿房好委屈,太后祖母冷落阿房好久了,阿房快成灰了,快变成鹦鹉飞去长乐宫陪伴太后祖母了。”
她一连串的句子把太后绕得头晕晕,又喜且悲,一把搂紧阿房,眸华怜爱深深:“小阿房,好孩子,是祖母不好,祖母自从你贞王叔逝后心灰意冷,又遇你母妃英年早亡,你容颜被毁,喜爱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再提不起活着的劲儿来了,祖母一天能睡上一炷香的功夫就是好的了。今儿亏了苦薏这丫头弹了好曲子,竟然让我小眠了一阵子,才有精神儿出来散散。小阿房,你容颜恢复了,祖母闻着真是喜欢,想不到哀家的小阿房还是当年的模样,真是好!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祖母太后不疼阿房偏找出来许多理由,明儿阿房不疼祖母太后了,也找出一百条理由让祖母太后心酸了去!”阿房嘟着红唇,把头依在太后胸前,又臂像粘股糖似的缠着太后,揉搓着太后笑开了怀,笑声爽朗震天,仿佛把那积蓄许久的阴霾一扫而空。
阿诺笑着拉开阿房,嗔道:“七翁主,再揉搓下去,可要把太后骨头搓散了,快让太后进屋歇着养养乏气,太后好久未走这许远的路了。”
“凭太后祖母再劳倦,见了我口没遮拦的阿房翁主,自然乏也散了,心情也好了,食欲也大增了,睡眠也足了,不消十日,太后祖母也年轻十岁了。”阿房一壁嘻笑如常,一壁挽紧太后的膀子往里让。
她语速快,神态也俏皮,惹得太后笑如一朵盛开的迎春花。
苦薏一边笑一边悲,难为阿房了,如此境遇里,还要装出那可人的淘气模样来,换作心性凄悲之人再是不能为的。
一行人进得宫来,阿房亲自捧了香茗奉给太后,一壁小鸟依人般倚在太后身旁,好似一步也舍不得离开。
太后打量着殿内,色色器物依然是四年前的模样,只换了新式帘幔,数十名宫女也眼生得很,倒个个看起来灵敏有智,看来王后对她并没有十分的苛刻。
太后暗暗点头,慈爱的眸华抚慰着阿房,温声道:“小阿房,难为你长如许大,祖母看见你一切皆好,也心安了,到底没有辜负你母妃的嘱托好生看顾你。”
“原来母妃把我托付了太后祖母吗?”阿房拢紧太后的臂膀,仰头无邪道。
“你母妃病重后祖母前来探视过,你母妃求我照顾好你,让你健康无忧长大。我应允了,自然不虚诺,虽然这几年我未能时常来看你,但嘱托了王后好生替祖母疼爱你,也不辜负你母妃孝顺我一场。再则你是我的亲孙女,祖母即使亲力不到的,也断不会使你日子过得艰难,传扬出去,欺负了没娘的孩子有辱王宫清誉,好在你容颜损毁又得以恢复,祖母也算可喜可慰了,如今的小阿房,是倾城倾国了,祖母更是欢喜着呢,改日必与你父王相商替你择了一门好夫婿,也不委屈了这玉貌仙色。”太后摩挲着她的肩膀,爱意沉沉。
阿房先是认真听着每一句,到末了,不由面色一红,捧了脸嗔道:“太后祖母取笑阿房,阿房不依!”
“嫁人是正经的事,你也不小了,又没母亲在,王后也不好作主许配了人,自然是祖母替你操心了,好孩子,不许不依。”太后温语淳淳,甚是慈亲厚爱的。
苦薏一旁静静的听,揣测着太后字里行间的意思,莫非阿房能够活下来,只不过毁了容貌,竟是太后背后周全的么?
还是太后洞悉了一切?
阿房拉了太后的手合在面上,半晌拿开,粲笑如花:“阿房自由太后祖母作主,但阿房才与太后亲香,自是不想早嫁的,等陵儿姊姊嫁了再嫁不迟,临也先临了她,再无妹妹先嫁的道理,传扬出去,还道阿房迫不及待地想汉子哩。”
一语惹笑众人,阿诺笑道:“七翁主就是逗人笑乐,有她在,真真再多的愁烦也散了去,太后,真该去了禁足令,许她自由了去,什么花祟不花祟的,人定胜花,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五年禁足,是铁人也禁不住了。七翁主偏偏倾城倾国,肤色健康得很,想必那花妖也不敢欺了,妖来有人精压着,太后就是那人精呢,哪里镇不住邪物了。”
她轻轻巧巧托来一段句子,又是掀起一番好笑。
太后抹着笑泪道:“把你能的,都是淘气阿房闹的,阿诺这些年都没痛快说过话,憋了许久的怨言一说出,倒是理儿一套一套的,也不由人不服,偏我又成了人精了,打哪子来的比喻,让人牙恨恨,又闹笑。”
阿诺施施然笑道:“太后享了这些年好福,什么都经过了,再无奢想的东西,不是人精是么子?除了太后,凭谁是不能得了这清贵福分,再有七翁主这样的亲孙女陪着无拘无束的笑闹,就更千秋了。”
太后点头叹道:“也是,自从阿房染病,我何曾欢笑过,才进了这骊珠殿仪门,便是欢声笑语,除了阿房,旁人哪里得力哄我开心了?也罢,从今儿起,禁足令就解了,还你俏皮翁主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一件,那腌臜地儿不许去。”
喜得阿房一把搂住太后的腰,直叫老祖宗。
太后笑意点瞳,抚摸着她的海棠髻道:“好孩子,难为你禁足五年,听闻你苦心钻研你母妃的秘制糕点,果真有其事?”
阿房闻言一愣,心中突突,不知如何续语,眼睛不由往阿诺睇去。
阿诺接了她的眼风,不动声色向苦薏看去。
玉石阶下苦薏雅声接口道:“七翁主,是我跟太后说,你学会了召夫人秘制糕点,口味极是美绝,只怕与召夫人不相上下呢。不如今儿个就显了身手,做上一道极巧的绀玉流辉玫瑰糕,苑中现成的几样鲜花,配上极品的珍珠荷叶,不到半个时辰就好了,让太后品了,或许开了胃也是大功一件呢。”
阿房本是冰雪聪慧,抬眸笑道:“苦薏姊姊,再不能与你说上一句掏心窝话儿。太后祖母嘴刁着呢,不是一般的仙品哪里入得她人精儿的口,做好了,太后祖母一句赏就完了,不好,太后祖母玲珑眼一瞪,来人,把这小东西禁足三年!我岂不灰完了?不行,不行,我不敢造次,好不容易才得的清福又吹没了,太后祖母,快饶了我罢,孙女宁愿被您咬上一口品品肉香肉臭,也不肯离了太后祖母宠溺的手心。”
说着,撒娇地抱紧太后的手,生怕转瞬又消逝的搞笑模样。
太后笑得眼泪开花,用手指戳了她额头道:“臭丫头,再闹祖母要笑得肚子疼了,祖母准你尝试做着玩,好吃不好吃其次,难得的是一份孝顺心。”
“既如此,太后祖母就准我献丑了,还得苦薏姊姊帮衬一把,她对花儿最是了解不过,免得丫头们笨手笨脚的耽误了时辰,太后等不耐烦了也尝不出美味来,反说是阿房秘术不精,使劲儿地委屈了阿房一份心。”阿房笑着离了太后的手,俏皮俏眸的,哄得太后又是一番好笑,用帕子拭了拭眼泪,点了她道:“臭丫头,几年不见,越发地一张笑人嘴,真真与其母大相径庭。”
阿房敏捷跳起,也不等人反映过来,携了苦薏的手便往苑中跑去。
太后摇头失笑,眸华蕴满温光,欢喜无限,再想不到,今儿前来取了如许乐子,身上顿觉神清气爽了许多,头也不疼了,骨头也不酸痛了,精神极好。
阿诺看着,欣慰飘瞳,暗暗嘉许,又有一份焦灼,不知这卓苦薏使的什么法子做了那糕点出来?
不一会子,阿房与苦薏双双采撷了许多新鲜的花事,二人笑捧着往骊珠殿偏殿内厨房去了,也不许旁人进内伺候。
太后摇头笑道:“么子秘方,哀家偏要去瞧瞧。”
语罢,起身。
阿诺心头乱跳,急忙上前扶了她的臂,好声笑道:“太后,厨房势必乱糟糕的,弄了一身粉尘不说,太后这身子骨也经不住,还不如静静坐在这里等,好歹让她们安心做去。”
“哀家就是缺乏笑闹才精神蔫蔫的,今儿阿房这一撒娇逗趣,哀家顿觉浑身是力,走,瞧瞧去,看她们小丫头如何制那美味糕点,哀家闻香识味,味儿好就等个把时辰,味儿不好,哀家也不必尝了,径直走开便是。”太后兴致勃勃道,一壁脚步轻移,往内厨房而来。
阿诺阻拦不住,心下愈加焦灼无奈,又不敢多说,怕扰了太后的情绪。
一行人刚走至内厨房门口,守在门外的宫女赶紧福了福,太后摆摆手,示意不许出声。
宫女们不敢支声,正准备开门掀帘,一群鲜衣美嫔盛装而来。
领头之人正是王后蓼荼,三翁主刘陵。
王后神色匆匆扶上前来,如花笑道:“太后,今儿如何来此了?这内厨房杂乱不堪,太后切莫进去薰了烟气。”
语毕,挽着太后的胳臂离开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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