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愕了愕。
“为何?”苦薏睇他,简短一问。
“我也不想呆在结绮苑,请小姐成全我去长公主府上做家僮!”栾出冒出一句,让人骇了一跳。
绣冬拧眉道:“栾大,长公主府上岂是你轻易去得的?再则你在嘉懿苑如鱼得水,前程无量,做一个家僮有什么好的?”
“姑姑好意栾大心领了,可是栾大就想去长公主府上。栾大也想出人头地,更上一层楼!长公主宅心仁厚,必对栾大宠爱有加,就如小姐般。”栾大挑眉,俊瞳如星子灼灼,执着恳切道,语气有不容商量的韵味。
“人各有志,我不强求。栾大,你去长公主府上可以,千万不能添乱。长公主贵为皇家第一女,并非对人人都是平易近人,也看你的造化。”苦薏深深凝着他,想要看穿他的真实心意,本身带他去京都逛逛,就是想让他喜欢京都的繁华热闹,然后自动留下,真到他留下,却又有一丝不舍。
栾大性情跳脱,滑稽有智,甚是讨人喜欢,或许留在长公主身边,也带给她不少快乐吧。
栾大欢喜跪下,重重一只叩头:“多谢小姐成全,小姐放心,栾大一定好好侍候长公主,有朝一日也青云直上,不辜负了小姐栽培之恩!”
“男子汉说话算数,切莫此一时彼一时!”苦薏温婉一笑,转眸瞧向绣冬,认真道:“姑姑,反正你也送信去长公主那里,就顺便捎他去长公主府上吧,长公主身边也没有什么得力之人,让栾大助她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你既同意,那我也无话可说。长公主仪同藩王,自设家臣官员,依他伶俐聪明,说不定真能得了长公主的眼缘,封个官啊臣的,也是好事一桩,我就成人之美吧。”绣冬微笑望一眼栾大,薄嗔道:“小子有些眼色,或许真个有出息也未定,有了出息莫忘了推荐人。”
栾大膝行至她面前,深深拜倒:“栾大不敢忘了怀夫夫人大恩大德!若封了王侯将相,定接姑姑一起享福去!”
“呸,还王侯将相,也忒野了些。将来不连累夫人小姐,便是万幸了,哪里敢求你接夫人一起享福去,我看早些与你脱了关系才妙哉!”画箬啐他一口,伸手拧了他耳朵。
栾大疼得哎哟:“小祖宗,轻点,没了耳朵,这王侯将相也剩半壁风光了。”
苦薏摇头:“等你进了长公主府,真得与你断了联系,保不准这张嘴日后惹下祸端,栾大,你入了长公主府上,小心谨慎着,别误了长公主幸福便是!其它的靠你自己,我们与你保持距离,也免得落人话柄,长公主家僮若与商贾首尾一气,传扬出去也有损长公主清誉,你可懂我的意思?并非与你一刀两断,而是各自周全。”
栾大磕头道:“小姐意思栾大明白,小姐放心,栾大发誓不让小姐失望,栾大即使青云有日,也必不违背为人之道。”
“如此甚好,你起吧,姑姑会安排你进长公主府上,你替我多多照顾长公主!”苦薏携他起来,眸华温暖几度。
栾大心头一势,抹了一把眼泪,对她深深一鞠,急急跑远不见。
苦薏望着他瘦小的背影,眼中一酸,从此你又是孤苦一人了,栾大,但愿你心想事成。
“没了栾大,这马车谁来驾驭?”绣冬忧心道。
“无碍,有人。”苦薏抬眉浅笑,瞟了一眼红叶苑的方向。
逯羽抱了昏睡的绛叶稳步而来,擦过众人的眼光,仿佛未曾看见多余的人影。
绣冬笑道:“是他?他会驾驭么?”
“当年从巍峨山头都飞跃而下了,驾驭岂能不好?”苦薏粲笑,眼风递向风一竹,娇俏一语:
“风女侠,芫筠姑姑就拜托你了。扶女侠照顾好叶姑姑,我呢,就只管睡觉了。”
风一竹翻眼白她一记。
扶璎掩唇悄笑,袅袅别过绣冬,扶了芫筠往画车走去。
绣冬婀桐画箬直把众人送出承家庄,方依依不舍而回,从她们身旁飞过一条人影,如风如电,他飞速跑到官道,对着画车不停的扬手,跑一程,送一程,泪一程。
小姐,对不起,是栾大想见长公主,想与她整日相见,哪怕看她一眼就是幸福满怀了,并非栾大真的想青云直上。
此生,只要长公主高兴,叫栾大做什么都无怨无悔。
栾大喃喃,泪流满面。
这世间或许没有人懂他,然而能够陪伴心仪的长公主身旁,于他小小的百姓就足够了,其他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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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马车安然无恙回归嘉懿苑。
水苏等人欢天喜地迎上前,仿佛昙花开放,兴奋了一院子翘盼的眉眼。
荆傅母扶了鄯保母在风中站立,宛若两朵枯萎的花事,成了望女石般,令人心疼。
苦薏携了芫筠的手,凝了呆若木鸡的鄯保母,柔声唤:“筠姑姑,你可认得她是谁?”
芫筠拢紧湘色斗蓬,与鄯保母老泪纵横的双眼相接,她浑身一战,嘴唇嚅动,半晌发不出声,好像痴住了一般,蓦地甩开苦薏的手,缓缓跪倒,泫然泪下,弱弱叫:“母亲,女儿不孝,让母亲受尽苦楚,女儿来迟了。”
鄯保母颤抖着跨上前,一把搂住芫筠,放声痛哭:“我的筠儿,你可回来了,再晚些母亲只怕要去了,见不到我的宝贝女儿,母亲死不瞑目啊!”
“母亲,筠儿好想母亲,好想……”芫筠喃喃,身子一歪,昏倒在她的怀中。
鄯保母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叫:“筠儿怎么了?小姐,筠儿是不是死了?她受伤了吗?筠儿,筠儿,你可别吓母亲,母亲再承受不住打击了。”
苦薏急忙扶住她耸动的肩,安慰道:“保母莫急,筠姑姑这些日子心力不济,又突逢至亲,悲喜过度所以才昏厥了,等她好好睡一觉,人就安稳如山了。保母快起来,风女侠,麻烦你抱了筠姑姑进内歇着,水苏,准备汤药。”
水苏应诺,急急前头跑了。
风一竹抱了芫筠,逯羽捧了绛叶,双双往内堂而来。
荆傅母扶着颤抖的鄯保母,一壁安慰,一壁随后跟至。
浣嫣堇离满面欢笑,双双挽住苦薏的秀臂,一边一个,叽叽不停。多日未见,已是相思成瘦。
浣嫣嘟了红唇道:“小姐,你瞧我这些日子衣带渐宽,再晚些回来,浣嫣成精竹了。”
堇离哂她道:“还衣带渐宽呢,我瞧你可乐不思人来着,袁上整日家陪着你,你还想小姐作甚?”
“呸,臭堇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笨蛋!”浣嫣伸手侧翻一掌,堇蓠伸臂断开,二人隔了苦薏,你来我往,拆了十来招,弄得苦薏眼花缭乱,不停躲避。
堇蓠啐道:“好了,浣嫣,再闹伤着小姐可怎么处?”
浣嫣收掌嘻笑:“也好,反正有的是时间与你对阵。小姐,你瞧着可喜欢?如今我们能自保了,再习些光景,保护小姐也是绰绰有余!”
苦薏点头激赏道:“甚好,难为你们,短短几天,就有这样火候,可见下了不少功夫!”
“功夫自然下得不少,一半甘愿一半被逼!”堇蓠温婉一笑。
浣嫣跟了一句:“你是一半甘愿,我才不是。一个袁上,一个雷大侠,双面夹击,真真叫人受不了,不过眼下我倒顶喜欢习剑来着,不比调香弄粉少趣味。”
“那是自然,如今你与袁上双剑合壁,再一年半载,我瞧也比得上小公子与荆蝶双锏之势了。”堇蓠取笑道。
苦薏心中一动,柔和道:“是义兄逼你们学剑么?”
“那是自然,苑中如许人,单逼我们用功习剑,他说我们为婢的学会了剑,不仅保护小姐,也可自我防身,既周全了自己,也让小姐省了许多心力。小姐,你这义兄对你真是好,如果我有这样的兄长,晚上睡觉也是开心的。就连最不好剑的水苏,也被他逼得每夜勤奋练习剑术呢,虽不济事,遇上流氓地痞,还是能应付一二的。”浣嫣晃了晃她的臂膀,嗔道:“小姐,你真是给我们找来顶尖的监督官了,就差如孙子斩了君王的爱妃境地了。”
苦薏一乐,堇蓠摇头笑道:“么子比喻?小姐若做了君王,也轮不到你成爱妃呢,爱妃应是那个!”
“谁?”浣嫣不服气,瞪她一眼。
“黑小怪!”堇蓠语毕,笑着逃开。
浣嫣笑弯了腰,捧着腹指着堇蓠,指尖打颤,只是说不出话来,眼泪笑粲成珠。
苦薏跺脚道:“了不得,我不在苑中几日,个个都变了天。我找义兄算账去!”
“薏妹找我算什么账?莫非为兄犯下大错?”雷被大步走来,声音洪亮豪迈,欢喜挂了虎眉,颇有大将气度。
堇蓠与浣嫣赶紧避瘟神般跑了。
苦薏失笑:“原来也有怕的人!义兄,你哪里有错,错是的这两个丫头,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雷被笑欢:“这两个丫头倒是习武的好材料,调香弄粉太可惜了些。”
“女儿家的若一味学武功,只怕将来嫁了人也掌不住家呢,一半习武,一半女工,倒也惬意,上不负自己,下不负来日内主身份。”苦薏盈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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