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拖了苦薏的手,欣慰道:“原来玳姊姊与瑶姊姊真是旧相识,玳姊姊与我说起和姊姊相遇的场景,我还半信半疑来着,真真屈了玳姊姊,玳姊姊莫怪,实则瑶姊姊身份特殊,我不敢轻信于人。”
“阿房妹妹,姊姊晓得你的心意,爱护瑶姊姊,于你于我都是一样的责任,姊姊哪里会责怪妹妹心肠呢?瑶姊姊,别来无恙!”刘姌玳温温一语,少了少年俏皮,多了感慨与忧伤。当日一别,哪里想到会是生离死别,闻到萧家满门被灭,她是痛断肝肠。五年来,一直活在梦魇中,不敢相信那样一个鲜活绚丽的女子转瞬阴阳相隔,哪里想到会有今日的再聚?
一时间,说不清是痛还是喜,唯有眸华噙雾,似在梦幻中。
苦薏朝她柔柔一笑,握紧她的手,软声一语:“有朋千里来,不亦乐乎?”
“它乡遇故知,最是人长乐。瑶姊姊,我好想你!”刘姌玳柔情满面,眸光如水流丽。
一股穿堂风吹动低光荷锦帘,似乎落了朵朵明丽的莲粘在肩上。
刘姌玳伸手取下帘,仿佛取下匆匆岁月里的愁怅。
几人悄然隐进内室,与外隔了一道帘。
“我如今是庐江翁主!”刘姌玳笑若百合,柔柔握握她的手,亲厚无比:“苦薏,你好么?”
“我很好!”苦薏心中感动,姌玳是冰雪聪明的女子,谨慎而淡定,不愧是长公主最喜欢的堂妹。那年陈皇后寿诞,她们在长公主玉仪殿相遇,虽只是聚了一日之欢,却是情意胜过十年百年,永远留在记忆深处。不意暌离五年后,在此悢然相见。
各人年龄渐长,容貌虽有变化,却是基本轮廓还在,特别是各自的那一双灵眸,谁也无法否认是昔日的知己。
知己,是可以生死相依的,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彼此境遇如何,沧海桑田,只取一瓢饮,知己永不辜负知己的称谓,那种心意相通是眸华悄悄一触便是繁花盛开的锦色。
门外传来轻盈洒脱的脚步声,几人立即住语。
“苦薏,满意吗?”芎凰笑吟吟进来,一肩花絮,好像是谁天女散花了一般,正巧落在她的香肩上,委屈委屈的,不肯坠下。
苦薏亲厚掸去她肩上的花絮,笑道:“嫂嫂是东风,东风吹芳百花,苦薏若不满意,真是没肝没肺的空心菜了。”
“既是如此,今儿嫂嫂作东,请你们几人如意坞一聚如何?”芎凰拉了姌玳与阿房的手,面上期待几许:“你们别败了我的兴致,姐妹经年难得见,好不容易聚了,真想再不分开。”
“姊姊为何把新居叫如意坞的?”阿房含了兴味。
“自从新婚伊始,我没一件如意的,索性把翁主居改成如意坞,取个好彩头。”芎凰大剌剌道,一脸泄气。
苦薏牵了她的臂,俏皮摇一摇:“嫂嫂放心,今日过后必事事如意。”
“托你的福泽,若能万事如意自然是人间极乐,若不能,至少我能顺从心意而过,我刘芎凰再也不想瞧别人的眼色,左不过我离了卓家,也是好侠一枚,不受这屈人之气。”芎凰美瞳剜了一缕决绝之意,颇有江湖女子的豁达气度。
几人不由笑了。
“姊姊今儿高兴,妹妹岂舍得败了姊姊的靓性儿?再则,我本来想去卓府瞧瞧哥哥,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了,母后担心得食不安味寝不安席的,我自动请缨,指望着把哥哥平安带回去呢。哥哥也真是,多少列侯尊贵侯主不要,偏要娶寿春公府上大,绿嬛果真美得让人放不下么?”姌玳唇畔捻了疑虑,哥哥性子素来沉稳,做出如此举动,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她不动,叠翡自然也安如磐石。
别妍与红钏客气站起,口中同声温语:“大玉安!”
绿嬛燕瞳剜烈,冷声道:“你们守在这里做什么,怕么子?”
“不过担心有人来,我们不晓得通传,有失礼节罢了,大多心了。”别妍口齿伶俐,毫不在意道。
“大胆,别以为你是翁主婢女,我就耐何不了你。她是哪门子的翁主,自奉上门,跟江都王一样的贱货!”绿嬛切齿,一壁推开她,径直往里间走去。
别妍面红耳赤,恼得轻哂:“你才贱,庐江王才不把你放在心坎上呢。”
堇蓠悄推她一把:“何意?”
“我们几月前来卓府路上,在一亭中避雨,恰好庐江王也来了,翁主还不及陪他说话,大就跑来了。她衣服湿透,玲珑躯体凹凸有致,真真别具风情,兼姿色绝丽,庐江王不免多看她一眼,大又羞又恼,不知怎地就昏倒了,正巧倒在庐江王怀中。你说哪有这样巧合的?巴巴儿投怀送抱,可不是存了居心么?更巧的亭中又陆续来了许多人避雨,翁主笑坏了,她平生最好戏弄人,就说了一句‘王兄,你若不娶了她,光天化日下,传扬出去,这位姑娘名节就难保了。’然后领着我们走了。哪晓得她是卓府大,对翁主也是情绪有加,仿佛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格外点眼来着,令人不起疑影才怪呢。”别妍用粉色罗帕点了点唇角,眸中荡了轻蔑,啐一口道:“商贾之家,本是最末流,庐江王那样贞正大王,怎会瞧上她?”
红驯推她一把,低声道:“莫再说了。”
凝紫叠翡赶紧站起:“庐江王金安!”
别妍羞得瞳孔一缩,自知失舌,垂了脑袋,跪下请罪。
“起来吧!芎凰率性不拘,因是翁主,无人敢辱,婢女若失分寸,无疑自寻死路。千言不如一默!”庐江王星眸蕴威,不失温和的责备。
别妍诺诺,待他走远,方吐吐舌,自拍了一下嘴。
众人被她逗乐。
如意坞庭院一派温暖,却被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和谐:“卓苦薏,你这个罪婢,害我不浅,自个儿却在这里取乐喧哗,真真不得好死!”
瞬间欢乐碎了一池。
蓝苦薏簌簌飘落,墁地,萎靡在百旨香中。
绿嬛目光散漫,仿佛失去了鲜活的颜色,倨傲而悲愤。
她就那样冷着眸,精锐的芒,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笑意未失的苦薏。她燕瞳美绝,因美而失去近在手边的幸福,她的心只能用千年冰川来形容,再也化不暖,保不温。
水苏心头怦跳,下意识隔离苦薏,身体挡在她面前。
“长姊!我不曾害你,只是与你一般不肯嫁了江都王而已,我无错!”苦薏语中噙冷,对她,委实无法同情。
她们虽是初次相识,本无嫌隙,但她是修鱼翦篁的爱女,她如何会高尚到去爱她?纵无恨意纠缠已是格外恩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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