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欢居,琼门玉壁,一色绿沈。
满眼镶金嵌红的卓家大院,绿沈为门户,倒是极少见。
苦薏瞬间痴怔,有多久未着绿沈衣了?
绿沈数往,是不堪,是纠痛。
仿佛被久远的悲壮了眼,她转身欲离开,脚下却滞住。
那人赫然立在眼前怪笑,分明看她笑话很久的模样,好整以暇等着她入瓮呢。
苦薏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这人少惹为妙。
卓越邪面戾瞳,脚下神速,不及她躲闪,手中已夺了她头上的蓝菊,恼怒吼她:“谁许你戴苦薏的?再叫我瞧见,剥了你生吃!”
“你若喜欢,送你罢!”苦薏美瞳白他一记,委实无心纠缠,一式借月弄影,身形如蝶轻盈荡开,牙白色裙摆漾了木香菊纹,好似一朵朵淡黄的菊,清清纯纯无忧无虑绽放在风中。
苦薏不忘回眸对他嫣然一笑,摇摇手,清泠如泉道:“多谢你的流云纹!”
才跳出囹圄,便是优雅袅娜,这样的女子也是人间极致了。
卓越纵步拦住她,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恶声道:“妖奴,你别自作多情,我是个路痴,不作记号,怕自己一天也走不回聚欢居。赶巧便宜了你,你还真当自己是苦薏来着!我劝你有多远走多远,我要替薏儿立碑牌,正她名分。”
苦薏草草抬抬下巴,落过他顽固的眉眼,叹息一声:“我该离开时自会离开,我欠她的总有一日会还她,你再等等可好?”
语到末尾,露了几分忧伤与愧疚,芊美的瞳华与他相撞,一羽悲色迅捷飘过,飘落他灰暗的心扉,激起几朵微妙的涟漪。
二人就这样相望迷离,各自失落。
若胸中同时怜爱一个女子,是否心意应该默契无垢?
卓越稍稍松开她的手,眸中的恶劣悄减,唇齿却是强势依旧:“不好!看见你,我就想到薏儿因你受着委屈,她凭什么为你担苦来着?”
苦薏微泛“她不是为我担苦,是有人不想她入了卓家祖坟,与她母亲团聚。”
“谁?是谁如此狠毒?”卓越手中一紧,拉她近前,二人愈加靠拢,貌似很亲昵的情状。
“越越,你做什么?”一声愤怒的叫唤,手中金鞭呼啸而来。
卓越闻风急闪,拖了苦薏入怀,二人双双避过金光灼丽的鞭尖。
“放开她,我杀了你,风流混蛋!”女声颇烈,却是烈中挡不住的深情漫溢。
卓越握了苦薏的手,冷声斥责:“你再使横,我即刻取消婚约!”
苦薏心头一突,原来是芎凰翁主。早闻芎凰翁主追随卓越来到卓家,二人情意深厚,已然到谈婚论嫁的时节了。
“你敢!”芎凰一双孔雀瞳,美而凌厉,狠狠剜他一目,手中鞭子劈面而来,扫向苦薏,一壁红唇绽了冰珠砸来:“你是何人,敢与越越拉拉扯扯!”
卓越再次擒住金鞭,怒道:“够了,她是苦薏!”
“苦薏?”芎凰微愣,松鞭于他,秀腕翻卷,急速抓了她的手,欢喜跳上眉梢,亲厚许许:“薏儿,你是薏儿!果然是难得的美人胚子!美过幽菊,胜过三宫六院,王兄一干妃嫔也不及你,难怪越越疼爱至极。”
她热情似火,像极她一袭石榴红。
据说江都王刘建即日将驾临卓府,王者亲来嫁妹,宠爱非同一般。
这等风光千年难遇。
江都国封地第一,远远胜过淮南国,自然江都翁主也贵过淮南翁主了。
难怪修鱼翦篁肆无忌惮,不惧刘陵翁主才敢闹了今儿这一出。
明为嫁她,实则羞辱。
苦薏回味,方清醒一束。
芎凰,我与你算是有缘,而这一皆因了卓苦薏。
卓苦薏,你虽逝去,却用你的余温护佑于我,来日,我萧瑶定要还你风光大葬。
苦薏坚毅的光芒凝住结绮苑的门楣,朦朦胧胧间,仿佛有影扑至面前。
“你总算回来了,水苏等人骇得六神无主。”清冷无垢的声音,一泊刻意掩饰的关怀。
“黑小怪,有你在,不就有主了么?”苦薏俏皮戏谑,脚步有些虚浮,乍然见他,微微不能自持,眼前一暗,一把抓住他的胳臂,头倚在他的臂上,似要软堕下去。
蠢丫头,你也晓得累么?
逯羽怔忡,腹诽一句,迅速托了她的腰,唇中漾了焦灼:“受伤了么?”
苦薏摇,轻语:“我跑累了,让我歇歇乏。”
逯羽松口气,沉吟半晌,揽了她的腰,冰声道:“走吧,我扶你。”
逯羽几乎半抱半拖,才挽了她进了结绮苑仪门,水苏等人守在仪门外,赶紧如风卷至,从逯羽手中搂过苦薏,有若众星捧月般接了进去。
逯羽站定,深潭般的眸子露了淡淡温意。
有这一干人在,萧瑶才不至置身悲凉的境地,这也是上苍对她的恩赐吧。
风拂,碧软。
花香清曼。
人心如水简澈。
逯羽撩了衣摆,俊步如飞,衣风轻柔,不似往日的猎猎冷扬,惊伤一地。
甫时,他亦不晓得为何而清凉,只知该去瞧瞧两个徒儿了,尽管他从未给过他们和悦的笑脸。
他的冷,人人适应,仿佛适应亲人中独一个的特立独行者。
天,格外蓝幽,云彩靉靆,灼人烨烨。
头顶飞过三三两两的不知名的鸟儿,翅膀翻翩,拍落一枝彩羽,逯羽接在掌心,羽色映日,流光溢彩,煞是眩目。
仿佛那个倔强含笑的女子,慢慢的软化人心。
却不去的潋滟凤瞳。
逯羽唇边绽了一丝柔情,握紧彩羽,眉目舒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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