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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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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薏笑而不答。

    “小姐,你真真花痴了,那些有钱人家往往上脂粉铺去采购,哪里会来我们这儿?我只求女娲娘娘保佑,赐给我们幸运便是烧高香了。”堇蓠且笑且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女子,可惜无人停下。

    苦薏温笑:“放心,一定会有人买,而且是大主顾。”

    “急么子,才小坐一会儿罢了,瞧你忧的!”水苏悄嗔。

    “小姐,要是无人买可怎么处?”堇蓠美瞳一抹忧心,虽则是好物,也得好运呢,不定谁瞧得上眼。

    苦薏眸华微湿,又悄悄隐去。

    不想今日自己成了小商贩,尽情看看这花红柳绿的美好世界,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呢。甫时方懂得,原来曾经的被拘是那样的幸福时光,而自己却当作亲情的拘禁。

    她自小生在庭院深深的侯府,被一众人约束着,从未有空隙偷溜出去,除了繁华似锦的园子还是园子,悄躲着听丫头们谈笑今儿得了什么好东西瞧了什么新鲜花样,街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故事,哪些侯主小姐嫁了大王列侯,谁家娶了妙媳妇儿,似乎出去一趟都有大大小小的收获,苦薏唯有暗自羡慕,左不过望而兴叹了。

    不过片刻功夫,集市道旁蹲着坐着的满了,钗啊粉的珠子玉器栉镜遍地皆是,卖时令蔬果的,笔墨团扇鞋袜布匹的,琳琅满目,花了苦薏的眼。

    水苏堇蓠幼年时常出来替三小姐购买笔墨物事,对集市记忆犹新。两人仿佛鸟儿离了笼,拖着苦薏欢快地跑着,找了个离街市商铺较近的地方,摊了蓝绸子,把一堆黄翡翠般的东西摆妥当了。

    几人脸上都抹了黄脂油粉,荆衣麻鞋,素白腰绦,无环无钗,只在乌黑的髻上插了通草花儿,虽是普普通通的村女模样,却也显得洁净利落,清爽怡人。

    苦薏等人背好包裹,迅速离了墙根,跑向官道的时候,天色刚刚好,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背着的,担着的,一一往集市而来。

    三人熟练爬了梯,上了高墙,放下另一架轻便的竹飞梯,一一下了,方托着让浣嫣抽了回去。虽然辛苦了些,到底安安实实踏入了外面的世界。

    苦薏等人个个是爬梯高手,闲时无事常比赛玩来着,像乡下的野丫头一般无拘无束,结绮苑于她们不啻繁华的拘禁之所,却也是身子最自由的境地。

    三人利落修饰好,两母和浣嫣早把物事提到高墙边了。

    堇蓠吐吐舌,学着苦薏也涂了苍白的唇色。

    水苏戳她一指,嗔道:“既懂,还不做?待会子天亮,就去不成集市了。”

    堇蓠眸光微动,面上露了笑容:“我懂了,小姐最是聪慧!”

    “无盐才好!美色累人!”苦薏用浅色胭脂点了红唇,尽力使它苍白些。

    苦薏在脸上抹了黄脂粉,命堇蓠水苏也涂了,堇蓠对镜皱眉道:“小姐,好难看!”

    翌日天擦擦亮两保母傅母就醒了,人老了一向睡意浅,心下念着她们少年眠深,悄悄起了做好早膳,备了干粮,方叫她们起来梳洗用膳好趁黑上路,免得墙外闲人发现了影踪,传进主母耳内就不妙了。

    ﹡﹡﹡﹡

    一老一少就这样温情相依,伴着一池碧荷,从未有过的心静与安宁。

    “好好!保母答应我的好小姐!”鄯保母宠溺戳她一指,苦薏缩脖笑了,许久没有这般撒娇了,有人疼爱真是好。

    “一定能!保母宽心就是福祚!我们都离不开保母,没有保母的疼爱,我们这群丫头左不过是孤雁迷惘罢了,保母答应苦薏,凡事心宽为上,好好陪着我们。”苦薏挽紧她的胳臂,腻着娇嗔。

    鄯保母温柔瞅着她,欣慰道:“你虽不露圭角,其实保母晓得你的,玉质珠辉,心思如针,终有一日,你必带了大家离了这樊篱,保母但愿能看到那一天。”

    “再等等吧,庆儿才七岁,到他大些,我自然会有主意,保母安心罢!”苦薏抬头温笑,眸华一抹清澈灵逸。

    “好孩子,没有过不去的山!小姐,你如何打算?难不成锁在这里一辈子么?保母老了出不出去也无所谓了,可是你不能!”鄯保母宠溺地摩挲她的云髻,眸里拢了爱怜。

    “不是,是苦薏依靠着保母们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苦薏偎在她胸前,语中微酸。

    鄯保母瞬间模糊了双眸,一把搂住她,嗓音嘶哑道:“好孩子,你才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老妪子靠你了。”

    苦薏容色恬淡,依在她腕上,仿佛孙女般的情愫:“多谢保母,若没有保母傅母,我们这些没母亲疼的丫头早失了主心骨。”

    “小姐,你放心,将军剑谱清辉如月,伤不着人,等他领悟了,自保必是能达的。小公子到底是男儿,整日卷在红粉堆里,将来如何呢?我看小公子有副上等的姿骨,只是可惜我一介女流,得了它,半分未成,今日传了小公子,也物有所托了。就让他拿着练练玩儿也是好的,总比调些脂粉强。”鄯保母在她身后慈蔼道,一壁伸手抚抚她肩上的落花,怜惜片片:“小姐,为了小公子,难为你了。”

    苦薏忧心叫道:“你小心些!走火入魔了怎么好?”

    他好似得了宝贝般,欢天喜地地跑了。

    萧庆迫不及待从她手中夺过,急急道:“姊姊,你不懂,我瞧着欢舞!这剑是保母早早替我做好的,虽是竹剑,我极喜欢得紧!”

    谱上只有一招一式的名字,什么回雪流风,什么乾坤一剑,什么霹雳开山……看得她眼花缭乱,不明所以。

    苦薏上前一把接赫帛,帛是极好的野蚕丝织成,绘了一幅幅图,图上有一勇武的男子持剑做出各种难度的动作,果真是剑谱。

    少女这里有些失怔,萧庆捧了赫帛,拿了一把竹剑迎头而来,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他的俊眉的确很久未曾舒展了,一壁翻着帛,一壁舞着碧绿的竹剑,那神态有三分癫狂了。

    微风吹拂,花气袭人。

    苦薏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黑白老怪,你还会来吗?

    几人分头收拾去了,苦薏独自在池边伫立。

    苦薏温婉安抚她一目,笑若清风化雨。

    浣嫣诺诺,眸中一抹失落。

    苦薏失笑:“好好,明儿你们都陪我去,浣嫣留下,苑中老的少的就交给你了。”

    “不行,我先去。”水苏连忙捉住苦薏另一臂膀。

    “行了,你们别笑小姐了,小姐,我们一起斟酌明儿怎么出发吧。”堇蓠一拉苦薏的手,急急道:“小姐,不管如何,你得答应我最先跟你一起去集市。”

    浣嫣早笑得不能,拉着水苏,强撑着喷出一句话:“小姐,人家是江湖鼎鼎大名的游侠呢,若非几年前一场变故,他如今最是逍遥不过了。他是……”

    水苏笑弯了腰,捂着胸口道:“小姐,你问问堇蓠她们,黑白老怪可是英俊威武来着?哪里老,是你心悟错了吧?”

    “不老?头发白如雪银,怎会不老?”苦薏嗔她一眸。

    水苏上前挽了她的臂,轻笑道:“小姐,保母逗小公子玩罢!她一点武功不会,哪来的将军剑谱?再则那个黑白老怪其实一点不老,小姐那样叫他,没看出他很恼怒么?”

    苦薏望着她的背影,仿佛看了几个世纪的故事。

    然而,她的眸华总是沉稳背后隐着平淡,有着看透世事的温和与仁慈。

    卑微的生命本就没有自我的权利,为人为奴,也不过是为了讨些活计。

    她在卓家呆了如许年,身边只剩下孙女荆蝶,她的人生一定有许多的悲伤和凄楚,只是都湮没在繁华的时光里。

    或许,她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苦薏眸华不由睇向荆傅母,荆傅母接了她疑窦的如烟目光,细细眯了眼,背转身去,叹息一声默默跟上前头的人,一抹沧桑不尽的背影,幽幽叙说着蕴藉的过往年华。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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