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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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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瑶抚抚他的头,温婉噙笑:“庆儿,我们园中瞧瞧!”

    萧庆也已醒来,跳下鸾榻,攥住萧瑶的手,轻唤:“姊姊!”

    萧瑶无暇去猜。[燃&文^][]

    这样一个两处风光,各具极端。

    萧瑶有一枚世间最具灵异的巧鼻,苑中的香味不下千种,只可惜杂草丛生,肆意掩没了奇花异草的芳容,待到春色青翠时,繁花名草也无处可遁了。

    精舍门宇依旧有当年的繁华,画壁雕梁,琉璃甬道,富丽堂皇之余,颇为清美庄雅,模糊的猜想,它昔日的主人一定具倾国倾城的花貌,云仪碧色的女子,才有那一草一木的惊华。

    再美的庭院人迹不至,也是辜负了造它的初衷。

    萧瑶微诧,凝在眉尖的一片荒芜,宛若野谷深窟,了无半丝人烟。隐隐约约的阴森虚渺茫茫寒彻着肌骨的透凉。

    镂花雕玉的窗棂明亮敞开,院落宽广奇大,亦是稀有的萧条。微雨后的青黄草木滴着水珠,池水见底,枯幽深冥,四处迷嶂飞楼,杂草茂密,愈显空旷惊心,荒芜碜人。一切枯寂昭示着院中恐布寂寞的气氛,与室内的崇光玉晃截然不同。

    萧瑶抿紧苍白的薄唇,迷离的墨瞳无助望向窗外。

    繁华虽好,只是一皆蒙尘很久矣。

    门上挂了合欢花纹锦帘,素白如雪,帘上花纹露水清清,仿佛随时要滴落于地,叫人顿生怜爱。

    金黄的火齐屏风,一色金星紫檀木桌椅,极品的翡翠花觚,花梨木茶几案椅,连角落放的盛杂物用的竹笥,也是镶嵌了金片玉珠。

    卧室竟是意想不到的繁绮奢丽。

    翌日醒来,触目惊心。

    而人心的饮泣,也将归于顽强。

    天上的雨再绵绵,终会戛然停止。

    初秋的雨淅淅沥沥,丝丝寒气淋漓,宛若人心被水浇过。

    仿佛雨滴屋檐,打在窗上,如人呜呜哽咽。

    萧瑶轻抚他入眠,困意袭来,眼饧倦浓,难止的睡意层层涌上,却半阖着眼睛,仪态澹静,心中却是警醒如兽,伤絮暗地厮缠,月母亲,你在何处?

    光阴如绸,繁华碎尽的时候,六岁的稚子,已懂得唯静默是安然。

    萧庆再不吱声,小小的脑袋倚在萧瑶清瘦的肩膀上,泪悄悄打湿她的薄衣。

    “庆儿不怕,姊姊抱!”萧瑶矮身,轻柔揽他入怀,一缕酸意无知无觉迫上枯黄的面庞,强撑着笑靥,柔声道:“庆儿乖,睡吧!姊姊永远陪着你!”

    “姊姊,我怕!”萧庆缩缩瘦小的身躯,拽拽萧瑶碧幽的素袖,眼泪洇在眶中打旋,隐忍着未敢率性滴落。

    萧瑶感激送她远去,残弱的灯,点燃温暖之光。

    她的背影无限苍凉,仿佛浸在苦境中许久了。

    鄯保母领他们进了一间卧室,走到门旁,眉角稍稍犹豫,回手把灯放在几上,咳嗽几声,慢慢离去。

    萧瑶搂着萧庆,亦步亦趋。

    鄯保母混浊的眸华亮了一丝,叹口气,不言不语,提着灯折过身去。

    “保母,弟弟还小,保母见谅!”萧瑶温声款语,柔得像化不开的的彩墨。

    不过一介老妪,佝偻着身,提着半旧的花灯,火光被风吹得摇摇曳曳,仿佛随时都会被息灭,一如提它的人。

    萧瑶努力撑着勇敢,放胆瞧向来人。

    “大半夜的,哭丧么子?小姐还有口气呢。”一脉苍凉的声音,带着嘶哑的气息,格外惊悚,迅速攥住人心。

    “莫怕,姊姊在!”萧瑶抱紧萧庆,捺他怀中,瞧不见夜色的晦迷。

    黑夜以它鬼魅的暗影笼罩而来,仿佛凭空多了魔掌勾魂,萧庆哭道:“姊姊,我怕!”

    “鄯保母,人来了,你们仔细着!”紫衣美婢不等有人接话,仿佛避鬼一般匆匆离去。

    一灯如豆,看不清景致,只觉蜿蜒曲折,曲径通幽,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在一幢庭院前停下。

    要去的地方,似乎离正院漫漫幽幽的一段长路。

    不知走向何方。

    夜溟幕苍,心思彷徨。

    萧瑶收回冷漠的目光,随了紫衣美婢静静出帘步庭,绢红宫灯里,头上清冷的月色曳了长烟般,笼了庭院一色银华。

    风声烈烈,人心嘶嘶。

    一庭明月,秋意深缠。

    修鱼绾月握了玉爵在手,心尖上的痛如手中的爵,都化成了千年的古董。却是以恬淡的欢容目送他们离去。

    她头也不回,仿佛对一切了然在心,自知改变不了结局,越性更加坚强些,唯有这样,才不增添月母亲的苦楚吧。

    萧瑶攥紧他的小手,低声道:“庆儿,我们走!”

    笑意里有股霜寒袭来,萧庆畏怯往萧瑶身旁缩了缩。

    一名紫衣美婢袅袅上前,杏眼桃腮,甜甜一笑:“小姐公子,请随婢子这厢来!”

    修鱼翦篁漠视在睫,命人带走萧瑶萧庆。

    他是醉了。

    卓观以欣慰的瞳华接她一缕柔情脉脉,温软如泉:“好,我与月儿不醉不归,时光再回昔年。”

    修鱼绾月展眸朝卓观嫣然一笑:“观兄,陪月儿饮酒!”

    最不迷的是当局者。

    室内香气扑鼻,撩人心魂,看花花醉,看人人迷。

    从来富者耽乐,不输诸侯帝家。

    乐伎曲起,玉阶帘荡,美人婀娜,舞色生香,长袖翩翩飞,仿佛凌波踏步,又如乘风归去的仙子。

    修鱼翦篁目不斜视,端起一卮美酒,恨恨落喉。

    二人无视旁人存在,双瞳相接,笑得风生水起,各自情愫,一览无余,令人动容。

    卓观眉上欢喜,心头突突。

    “甚好,月儿日后要倚仗观兄了。”修鱼绾月盈盈一笑,笑似春风的绮柔,催开一室花香。她不叫他姊夫,依旧少年时热热唤他观兄。

    “月儿,你可好?我好想……”卓观停住,眸中意犹未尽,却也问得温柔多情,语中滑腻似上好的缯锦,酥人耳骨,颤人心怀。

    萧瑶拼命忍住泪,端起玉觥,以袖掩唇,隐去眸中的泪花,让它随酒一起咽入腹中,酒是清香盈心,而泪焚骨。

    难怪,她一路心事重重。

    她天性敏感明悟,月母亲为了她和庆儿好好活着,原来要走一条不归路。

    悲痛齐涌,如水奔流不息。

    萧瑶挑眼凝望他们。

    二人隔案相望,眸中一皆精彩绝伦。

    了解他的牵肠挂肚,才胜算在握。

    修鱼绾月迎眸凝他,依然潇洒风流,依然眸华深情万种。这样的眸,若在七年前,她笑而不予理会。而现在,她需要的正是这样浓情郁郁的瞳芒。

    修鱼翦篁眸色划过一道利痕,须臾如柳絮般轻轻飘落,装作不见。

    数年相思,唯痛在心,彼时相见,仿佛如坠梦中,不敢相信,怕醒来依旧是梦。

    卓观既酸且喜,一时呆住。

    她盈盈立在那里,仿佛月中玉娥,美髫雪肤,玫瑰红衣,三分冷添艳了绝世姿容,绮贵出尘。

    卓观正了正衣,昂首阔步掀帘,第一眸落入的正是那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修鱼绾月,明艳艳一脉俏影,温绵芊丽,稔色风华,点上钗玳,披锦拖帛,宛若重绾酂侯夫人的天香国色。

    到了掌灯时分,寿春公卓观急燎燎的奔往正厅。

    院里墙外一皆节下里的镂金错彩的繁华,不愧淮南国第一富贵人家,只怕淮南王殿里也难及寿春公府上的奢婢侈童吧。

    寿春公府上鼓乐歌舞,帘卷帘舒,香气薰薰,人烟披红挂绿,仿佛盛事一般热闹喧庭。

    它日,总有它日的解法,今日,只过好甫时的处境。

    或许明知道是条艰难的路,唯有寂寂安然。

    各自苦涩,却是默契不语,只能眸眼交流。

    萧瑶和萧庆双双依恋在修鱼绾月身旁,仿佛今夜过后,从此再难相见一般。

    旋即命人摆上欢宴,庆妹妹归来。

    修鱼翦篁笃定笑盈。

    青茉诺诺,冷眸扫视萧瑶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修鱼翦篁剜她一目,回头清汤寡水般道:“青茉,吩咐结绮苑,收拾一间上房出来,等萧侯主和萧公子先去住下。”

    “长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不过让府中多一个小姐,就左支右绌的,长姊当不至如此失谋技穷吧?”修鱼绾月好整以暇,双手握住萧瑶的手,眸中优柔万缕。

    修鱼翦篁胸中被火焚过,面上却是妥当的笑容:“小姐身份?妹妹可真会算计!你掌理侯府事务,当然知道大汉国算赋规定,凡年满十五岁至三十岁而不嫁者,必每年递增一算至五算的岁赋。再则每年三月案比,必须本人亲自到户曹统一案验登记,就算我想让她当小姐,试问我府中哪里就冒出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姐来了?我如何向上呈报?虚报满报皆是重罪,我担当不起!何况是萧家的罪人!”

    “不行!改名换姓自然,必须以小姐身份留在卓家。”修鱼绾月针锋相对,不留余地。

    萧瑶展眸凝住修鱼翦篁,她从容面上,分明有嫌恶的光华,嫌自己还是月母亲?

    脑中渐清晰明了,不懂月母亲为何全盘托出,或许她也恨了修鱼翦篁,还是暗示她些什么?

    萧瑶心头一突,她为何如此恨自己恨萧家?听月母亲语意,萧家是灭在她手中,那么那日挑琴赏昙花盛开之夜,飘出海棠苑的女子是青茉了?

    沦为婢子,还能有好么?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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