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蒈捧旨即刻清查侯府。
领首正是奉命守护多日的中尉属官中候楼蒈。
突然,院外大批禁军涌入。
恭敬拜月毕,召离举卮畅饮一杯,众人随后举卮捧爵,笑声盈庭。
名门望族极重视拜月,通常一个星期前便准备祭祀物什,比及普通人家也繁琐几倍,礼仪面面俱到。而一府女君,则要亲自领了众人前往中庭祭拜。
召离率一群女眷院中炷香拜月,案上摆了各色玉卮铜爵。
月华如练,秋光迷人。
情浓易过,闲庭慢步松弛人心,不觉夜色渐渐浓郁。
午后时光,萧勉安然回府,众人方舒解心气,和乐融融,甚是欢喜。
苌北珠眸华蓝幽幽闪烁,唇边勾了秋霜的色泽,利芒掠过庭院,掠过广袤的原野,仿佛看到千军万马的奔腾,她娴雅冷笑。
萧姽婳跺一跺脚,恨声道:“萧瑶,笑得最美也不过昙花一现,帝王最爱的永远是娇媚容貌。而我,必取你而代之。”
她的笑从来就是温婉活泼,仿佛繁花盛开,美似七彩云霞,绚丽夺目。
萧瑶翩跹母亲身旁,回头,嫣然一笑。
召离芊眉拧恼,修鱼绾月冷冽刺她:“花骄人嫉,焉有帝家之福?姽婳,好自为之。姊姊,我们走吧。”
萧瑶淡淡笑道:“二妹妹眼界及天,不愧萧家好女儿。也罢,等你长大,一展国色风华,长姊等你!”
可笑可叹。
人面不知,戾骨难猜。
萧瑶心底一愕,她小小年纪,却存了皇家的心事。
“长姊真真可笑,莫非只有你才正位帝家椒房不成?长姊不晓得你比我年长么?待你红颜迟暮,我却是花艳枝头,谁栖皇家凤梧还未知呢!”萧姽婳犀利剜她一眼,那气势很是凌人,仿佛它日她才是踩她于脚泥下。
萧瑶带着香宜阿蕖迎面而来,忍不住轻责:“二妹妹,你如此不知礼节,传扬出去,有失侯门淑女风范?将来何人敢下聘于你?”
她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眼里揉不下芙蓉苑外的女子。
萧姽婳飞身上前,拉她道:“北姊姊,我们去荡秋千。”
修鱼绾月皱眉凝她一目,她步履轻灵,显然身手不弱,是什么来头?
苌北珠脚步轻盈如蝶,飘至二人身旁,行礼如仪。
萧姽婳挑眉装作不见,径直风卷而过,一壁回首:“快来呀,北姊姊!”
头前跑来萧姽婳,杏黄绸衣包着玲珑有致的娇体,长身玉立,小小芙蓉面艳冶绮丽,宛若尤物风情,别于萧瑶的清纯滟美。
“姊姊厚爱不敢辞。”修鱼绾月眉宇温然。
“辛苦妹妹了,多亏有妹妹不辞劳苦持家,否则偌大侯府,我病怏怏的身子不知如何是好,多谢妹妹肯担这付重任。”召离真挚拳拳。
“姊姊放心,今年贵于往日,自然样样都是极好的,斤两也足过旁府。”修鱼绾月扶住她的臂膀,二人雅步往回走。
直到绣冬走远,召离方缓缓回眸,笑意盈睫,亲厚道:“妹妹,酎金成色比往年如何?”
一缕轻痛袭胸,心中凄凄,别样滋味。
“去吧!将来未可知,现在才是最值得珍惜。禁军难得一天假日,别辜负了孩子。”召离伸手推她离去。
绣冬犹豫道:“小姐,将来宫中与承皓相聚之日长着呢,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小姐。”
绣冬攥紧手心,莫名地一股子痛划破心腑,仿佛真的是生死离别般,奇怪,为何有这种不祥感?
召离从来就视她如同胞姐妹,对承皓更是亲如己出。
一颗上好的珰珠价值千金,而苦薏菊是由七颗珰珠镶嵌,这份礼足够厚,足够情深。
“小姐!”绣冬眸光沁湿。
“去吧,不急着回来,你们母子好好聚一聚。”召离眸华柔婉抚她面上,顺手取下头上苦薏菊珰珠金钗拢到她掌心,“这个给承皓,承皓再过两年可以娶亲了,就当月母亲送他的礼物。”
绣冬腕上挽了包裹,盈盈笑道:“小姐,我先回了。承皓怕是等得心焦了。”
风送人远,马车凝为一点。
携了夫君的手,执了满满的柔情,亲自送他上了马车,挥手暂别。
召离莞尔,男子再如何风光旖旎,到底还是依恋温情。
萧勉恋恋不舍,仿佛这一去,就是诀别。
修鱼绾月掀帘进来,盈盈一笑:“姊姊,夫君,酎金早预备下了。夫君,请早些上马,莫误了吉辰。”
召离微笑,眸光如木香菊飘逸秀美。
萧勉握住她的手,合在掌心里,温声道:“离儿就是解语花,放心,我平安归来。”
召离牵牵他的衣襟,柔声宽慰:“夫君,先祖定保佑瑶儿顺利进宫,夫君莫先失了君长从容气度。”
身为人臣人父,紧张必然。
过了今日,明辰皇帝就要亲自来迎娶瑶儿了。
一大早,萧勉正衣冠,肃容貌,虽有召离在旁服侍,依然心头捏了把汗。
三日后,皇帝亲自高祖庙堂祭祀,各诸侯王助祭。
骤来的风波就此悄无声息地过去,似乎不过受了一场惊吓而已。
皇帝当即命人彻查,一壁先瞒过皇太后,等大婚后再议。
皇帝接书一喜一怒,喜的是萧瑶书法清秀绝伦,措辞温雅俏皮,仿佛她的谪仙美面晃在眼前柔情款款,令人万般怜惜。而大怒的是,宫中竟然有人泄露皇太后赐赏七宝庆云凤步摇之事,可见皇宫禁内有人与游侠通气,祸患朝廷。
为防意外,修鱼绾月命绛叶随侍他左右。
萧瑶疾书一封,萧勉立即亲自进宫,好在,他是皇帝内朝亲信,出入皇宫极为方便。
召离坦荡接过他的眼风,二人相视微笑。
萧勉望她,她眉色清滟,真的是放下那个人了。
“就依瑶儿!”召离稳静道,甫时,除了瑶儿自诉,也无人敢向皇帝呈上奏章了。
萧勉沉吟未决。
萧瑶暗暗纳罕,面上却是从容不迫的娴静神色。
“父亲,母亲,待瑶儿亲笔一封即刻呈达陛下,陛下不会怪罪瑶儿。”萧瑶安慰道,此事蹊跷,长公主前脚走,风纯衣就前来生事,莫非有什么关联?
萧瑶若无其事,召离与萧勉却是焦灼焚心。
皇太后亲赐七宝庆云凤步瑶被盗,等同死罪。
﹡﹡﹡﹡
唯心瑟瑟,与时俱进。
再也回不去了。
可惜,一切随风逐浪而逝。
烟外草翠,幽幽不尽处,曾经也是美丽无垢的迷人画卷。
兀自披烟散霞,缥缈几度。
姐妹二人一皆抬眸,望了天际靉靆云彩,世间最无忧无虑的就是它了吧。
一谢万念休。
修鱼绾月飘逸回她一靥笑涡,放下重负的心叶,即使结局难遂人愿,终究是花事谢了。
有多久未见她笑过了,笑便是安然。
“小姐,我们无处可遁了。”绛叶霁颜一笑。
爱恨不同,却是殊途同归。
到底,她二人都负了情愫。
待她镇定回眸,修鱼绾月绞着玫瑰红帕,怜意深深凝着她,瞳中,是惋惜,是忧伤。
眉上黯然,心尖似鞭抽痛。
绛叶取下半块衣裾,攥紧手心,仿佛攥住了他的人。
触目所及,只瞧见他孤殇的俊影荡上墙头,飞裾而下。或许太过悲愤填膺,一角衣裾挂碎梅箓竹上。
他轻功极好,无人能及。
绛叶眸华一潮,追出门外。
余音袅袅,凄渗人心。
“于情于义?你的情义也不在我身上了!”风纯衣狂笑几声,悲冽道:“该死的人不是你!我纵然伤尽天下人,也不会伤你!”风纯衣语落,人飞。
绛叶指尖轻颤,剑气稍钝,秀眉蹙痛,冷漠掩唇:“纯衣,悬崖无路,再走也是枉然,何必自寻煎熬。我不想与你为敌,是你非要逼得我出手,于情于义,我不能不顾。”
“你也要与我为敌了?世道真是不可思议了。”风纯衣凝眸盯她,盯得直叫自己心碎千瓣。
风纯衣瞳尖紧缩,如今,连她也不再爱自己了,真是挫败至极。
仿佛世间最美的情义一皆冻住,只余下苍凉冰骨。
风过,微凉。
两人冷冷对峙。
“除非我死!”绛叶无情无绪道。
“世间最苦莫过于你!绛叶,让开,我不想伤你。”风纯衣俊眉拢怒。
绛叶眸华清冷无波,澹淡不惊:“风纯衣,你是何苦?”
风息逼来,碎帘动处,突地一道人影袭上,长剑一挽,迎势去卷凤步摇,风纯衣脚下如凌波微步,长袖轻展,凤步摇重新托在手中,扬眉冷冷一剜:“绛叶,又是一个断情绝义的么?难不成侯门漂染人心?”
“牙尖嘴利!本公子毁了它,彻底断你攀缘凤位之心。”风纯衣眸华不耐,再次摔下。
“明明白衣胜雪,一介君客模样,所为却如强匪卑劣,你才可笑至极!”萧瑶掏出丝绢替阿蕖拭着嘴角的血迹,一壁淡若清风哂他,心底暗暗咋舌,母亲也逃离过繁华召家?
“还不是么?当年你母亲向往江湖,悄悄溜出家门恰与我相遇。她国色之外,清纯无比,令我为之痴迷不悟。结果又如何?今日你与当年的她一般无二!召离却要送你入宫为妃,谋个至尊荣华,真真可笑!”风纯衣烈瞳愈加燠爆如火。
“你胡言乱语,也不怕折了舌尖。”萧瑶冷冷剜他。
风纯衣冷冷盯着她,手中转了七宝庆云凤步摇,唇边绽了精芒,勾弧讥讽,眸华噬颜:“原来也是半个江湖人!打算与你母亲一般勾了哪位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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