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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夜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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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深的夜,静谧瘳人。

    紫檀案上炉烟袅尽,窗外细雨霏霏,更声催心缠魂。

    皇后掩去心嫉,微微一笑,胸中了然。

    “皇后慧质!民女借他一用,仲秋之后,必还太主!”黑衣人眸华微眨,眉尖带着秋天般的肃杀之气。

    她自小富贵中长大,何时受得了这种窝囊,以卫子夫卑贱出身尚如此,等到侯家千金进宫,真真没有她一毫地位可言了。

    “孤虽身在末央,闲暇无事对江湖奇闻也是三分兴趣。何况江湖剑君四公子侠名传得沸沸扬扬,就是皇上也入了心呢。其间风公子以一段荡气回肠的情愫名艳江湖,孤当年也是久仰得很。真是时移境易,时间久了倒叫孤忘记江湖风云了,不说孤如今尴尬境地,就算义薄云天的剑君又能如何?情之一字,变数莫测,谁人能坚守最初的情分?你是想借他手,毁掉她么?”皇后说到末字,冷冷一嗤,心有剧痛,皇帝对她当年何曾不是柔情似水,如今空剩皇后虚名了,未央宫里何人不晓得卫夫人才是皇帝心尖上的宠妃?

    “皇后以六宫之主,见过美色如云,何曾把一命妇放在心尖上?”黑衣人诡异一笑,仿佛世间所有事悉数在心。

    “侮辱于她?难不成真是她?”皇后眉尖一跳,长居深宫,她亦有所耳闻江湖事。而风纯衣所为,的确与一女子有关,各王宫侯府风传是她,只是没有实据罢了。

    “风纯衣乃剑君四公子之一,曾经也是如修竹般的人物,只因恋上一枚风华国色的女子,偏偏那女子嫁入侯门世家,高居诰命之位。才致风纯衣迷失本性,因爱生恨,恣意勾淫高门以泄其愤,一并侮辱于她。”黑衣人喉间冷笑,有恨意深深。

    “风纯衣?不行!风纯衣轻佻放荡,专事诸王侯府勾淫王妃夫人,太后震怒,特赐母亲旨意,设法捉拿他归案,明日即将上告皇太后,将他秘密正法窦太主静室。孤如何得放?”皇后断然拒绝。

    “民女还求皇后最后一件事,请皇后劝说您母亲窦太主放出风纯衣!”黑衣人眸露期翼。

    皇后略略沉吟,唇绽莲花:“好,孤应你。”

    那个差点受皇帝宠幸的胡人女子!

    “渥伊勒,掖廷宫女乐。”黑衣人了然在胸。

    “何人?”皇后眉色狐疑。

    “关联甚大!皇后若肯信我,自有解疑时。皇后只需把一名胡女名籍勾入释册中,便是万事具备了。”黑衣人声色一转,有些高深莫测。

    释放禁中年长宫女,自是居功一件,皇帝定是准奏,也彰显皇后淑贤德懿。

    “与萧家有何关联?”皇后蹙眉。

    “皇帝视萧瑶为仙,将要以隆重的礼节迎娶于她,而非普通纳妃,必然要大赦天下,以示天子仁心。皇后何不求皇帝放出一批年长宫女,任其归嫁?”黑衣人意味深长一笑。

    皇后微微一愕:“你意怎样?”

    芒刺在背,划过人心。

    “酎金自由我来!皇后尽管使势便好。萧家根深叶茂,有萧相国庇荫,历经数世不绝,后世皇帝感念萧相国忠心有余,智德天下难匹,故而格外恩顾萧家。萧家实实不易树倒猢狲散,即便两罪在身,今上也因萧瑶未必肯赐死罪,唯有一剑刺中命脉,再无回天之术。”黑衣人唇齿阴狠,眉尖荡过刀刃光芒。

    “玉卮被盗固然容易,诸侯所献酎金却是各侯亲自呈上,成色斤两不敢欺君,除非有人事先做好手脚,孤鞭长莫及。”皇后胸口一寒,好毒的心计,她与萧家到底何种仇恨?

    “八日足够。民女倒觉得恰到好处,若早了,旁人防得紧,节骨眼上出差错才合时宜。”黑衣人瞳华噙缕稀薄的笑,那笑是要焚灭人心的:“酂侯嗜好收藏玉卮,高祖庙前所祭夔龙纹玉卮,乃尧帝之物。历年皇家秋祭,皇帝主祭,诸王列侯助祭,所献酎金皇帝亲自过目,若有成色斤两不足,势必废除封国,削为庶民。再精彩些,配上高祖庙前玉卮被窃,盗者酂侯嗜好收藏天下奇卮,盗卮死罪,两罪并罚,终局可如皇后的意么?”

    皇后淡淡悠出一句:“孤阻止不了。酂侯府外遍地期门军,孤只手翻不了天,何况只余八日。”

    皇后难得恬静一笑,数十年来,她最缺乏的就是耐性,此时,倒是出奇的沉住了性子,或许跌的次数多了,再急躁再骄傲的性子也会归于沉稳。

    也好,借力打势,省了许多心力。

    掌间凤凰花纹有些刺心,似灼透她如芙蓉色的肌肤,皇后推开翡翠盏,抬眸对视于她,黑纱掩不住她眉眼的清秀,却是有一颗蛇蝎心肠。

    “民女不过想瞧瞧皇后的胆识,果然非常人可比!民女要杀一个萧瑶的确容易,只是民女要的是萧家血流成河。民女与皇后同仇敌忾,结为首尾岂不更好?再则只怕皇后掀翻皇宫,皇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皇后如此优渥瑰境,若无为,实在可惜。”黑衣人眸华犀利,仿佛一眼要划破她的伪饰,面纱下唇角峥嵘刺骨:“皇后当初阻止卫子夫专宠失败,是因为她在宫中。若想让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不被皇帝宠幸,最大的可能,就是让她根本进不了宫。”

    “孤轮不到你来摇唇鼓舌!你若见不得萧瑶进宫,尽管使术便是,出手掣肘孤,岂非剑锋有误?”皇后捏盏在手,不露声色地瞅着玉盏上的凤凰花纹,语调竭力平静如水。

    黑衣人收剑入鞘,扬眉对面而坐,一壁冷酷笑:“皇后既不会坐以待毙,为何迟迟不见出手?莫非恐惧攥心?怕失了凤位不成?”

    皇帝信仙,萧瑶是他亲手选定的仙,她如何不晓得其中厉害?皇后眸华蕴凛,推开颈上剑,冷冷坐下,伸手取玉壶于翡翠盏中续了水,仰头一气饮下,仿佛饮去心头积蓄的悲愤。

    黑衣人压低嗓音,凉似雪花:“皇后不愧是六宫之主,剑在眼睫,依然华贵灼人,可惜萧瑶进宫日,便是你金屋冷宫时。卫子夫动不了皇后根基,可是萧瑶会,因为她是皇帝心中的仙,仙是必定驻人心间的,皇后!不知皇后那时如何优容凌厉,宛若无波无澜呢?”

    “放肆,孤是皇后,如何与你商贾沽气?”皇后撂下手中的刺绣,突如而来的意外让她虽惊犹是冷静,美容噙霜,强撑着气势,狠狠剜她一波。

    她轻车熟路,跃过重重屏障,推开一扇辉煌的锦门,手中剑迅速架在一人脖颈上,语调冰寒如手中的玄铁,阴鸷道:“皇后,我们做场交易如何?”

    太主府前,黑衣人眸露冷笑,半面笼在黑纱下,看不清脸,唯有髻边一枝金步摇,度出她是一枚芊瘦惜颜的女子。

    漆衣如夜色,总是波谲云诡时。

    已然宵禁,巡夜人手中的灯笼火泽微弱,照不见光圈外的影。

    墙外官道,黑衣人如箭在弦上,衣袂翻飞。

    如果能再相遇,会更华丽芳菲。

    真的见过就好。

    萧瑶清瞳凝她一眼,微笑如花:“好,回吧。见过,就好。”

    阿蕖眉眼弯弯,秀眸蕴上关怀:“侯主,既如此,我们回去吧,夜深露凉,着了时气可怎么处?”

    萧瑶摇头:“不必了,远观足矣!虽近若失,不如远远望上一目,便是永久的回味,何必强求真真切切伤情伤绪?罢了,你自去欣赏吧。”

    阿蕖托住萧瑶的腕子,优柔道:“侯主,我们近前赏花可好?”

    昙花花筒慢慢翘起,撑开紫色的外衣,仿佛千层花瓣一般依序打开,洁白如玉的大朵昙花焕然开放,美姿秀色,艳过飞雪。

    “呀,昙花开了,好美!”香宜欢叫。

    萧瑶眼角微微漏伤。

    如此一想,心中好过许多,存了念想,总是幸福有依的,否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月母亲深处侯府,听闻得来的消息未必全真,以羽公子当年模样,岂是轻易移情之人?

    或许他与昙花一般,只是一现即逝罢了,而自己执着虚无却又为了哪般?

    羽公子早与爱妻双双隐居,他哪里会再现江湖?

    萧瑶失落缓坐,那是谁?

    阿蕖摇摇头:“侯主,我一心听琴声,不曾旁顾。”

    “阿蕖,你看清了吗?”萧瑶热烈地问。

    “侯主,哪里有人?夜色迷乱,你眼花了吧?”香宜上前替她披上掉落的大红斗蓬。

    萧瑶霍地起身,失声叫:“羽公子!”

    那人影荡上墙头,一跃不见。

    竹林挨着高墙,墙头一色的尖碎琉璃。

    仿佛有错眼的感觉,一脉黑影飘过亭外左侧的梅箓竹林,梅箓竹林外,是海棠苑,月母亲居住之所。

    萧瑶轻勾指尖,琴音清泠优昂,如斛珠倾落,腻在人心。

    宫灯明明暗暗,细雨绵绵,有软软的思念。

    二人只好随她静坐昙花亭,聆听夜曲,好整以暇等待昙花一现。

    萧瑶不听香宜劝阻执意要去赏花,而阿蕖新来乍到,不敢越矩。

    雨丝浅浅若絮,遮不住月色清浅。

    今夜,应是昙花初放。

    皇帝尽兴而去,留下的只是更深的怅惘。

    夜阑人静,微雨燕双飞。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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