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按照固有的轨道前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无法适应没有鸟儿的生活,好似落叶在风中鼓荡沉浮,无法飘落于地,化为泥土。人就是这般的贱,拥有的时候浑不在意,失去方会珍惜。我对什么都了无兴趣,整天窝在家里借酒消愁,以熬过漫长的时光。面对着满墙的照片,想哭找不到眼泪,不哭亦找不到方向。曾经温暖的家,而今成了心灵的监狱,唯有暂时离开,也许才能找到存在下去的证据。我把密码箱存入银行,逃出凤凰小区,搬去云水岸独居。月奴和谢雨清楚我的苦难,知道劝说亦是无用,由着我的性子胡来。她们皆认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我终会悬崖勒马,回归正常的生活。可惜,她们不知道鸟儿在我的灵魂深处烙下了封印,我再努力也无法将其根除之。廖云说得不错,我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四处飘荡,再无重生的可能。
我返回公司上班,为的是报仇雪恨,整治孟轲疯女人。她不是恨我吗?我便让她恨个够。这个扫把星,鸟儿就是被她给咒死的。这种想法极其荒诞,但对于一个即将疯掉的人来说,这也合乎情理。我有事没事便找孟轲干仗,经常大发雷霆,当着下属的面挖苦讥讽打击她。孟轲气苦不过,据理力争,换来的只是骤风暴雨般无情的辱骂。她哭了,很伤心地哭。我笑了,很下作地笑。很快,公司就被我搞的乌烟瘴气,鸡犬不宁。孟轲找月奴诉苦,提出辞呈,月奴苦苦挽留,不让她离开。月奴又做我的工作,让我放下成见,与孟轲和平相处。我借题发挥,大骂她口是心非,胳膊肘往外拐,侮辱我的智商。公司反正姓水,与我有何干系?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发泄完毕,我丢下哭泣的月奴扬长而去。
从此,我索性不去公司,整天找人赌博,输了不少钱财。我不想见月奴,就去找谢雨。她却比月奴还啰嗦,滔滔不绝地数落我的不是。我一烦躁,发火训她一顿。谢雨被我逼急了,扯着嗓子与我对骂。她说我就是个懦夫,让我立马滚蛋。我气得吐血,摔门而去,发誓再也不见谢雨。
一个人在暗夜行走,周遭人声鼎沸,内心一片死寂。不停地行走,累了就在车里大睡。天光大亮的时候,我决定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去追寻我和鸟儿曾经走过的足迹。毋须收拾,关闭手机即刻启程。车御风飞行,音乐若有若无,回忆是现成的地图。风餐露宿,四处漂泊,以告慰孤苦无依的灵魂。当年,我们去过很多很多的地方,有的依然如故,有的却已面目全非。时光悄悄抹去了岁月的痕迹,往昔就是一场美丽的梦境。太多的与时俱进,太多的日新月异,深深伤害了我的心。一路下来,除了绝望还是绝望,我终于万念俱灰,放弃了寻找,沿着无尽的道路漫无目的地前行。饿了就吃,累了就睡,时间变得可有可无,行走成为生活的全部。某日,遽然发觉路到了尽头,前方是无边无涯的大海。蔚蓝色的海,白色的沙滩,金黄的落日。霞光满天,孤鹜低飞,泪划过干燥的脸坠落在沙子里,化成一个个小圆圈,随后消失不见。我抱头痛哭,很是无奈的痛哭。不久,衣服被一双小手拉着,我扬起长满杂草的头颅。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女孩站在我身前,怯怯地望着我粲然而笑,那洁白的牙齿比钻石还明亮。她递给我一张纸巾,弱弱地道:“叔叔,给你。”
我接过纸巾擦拭眼泪,狠狠地说声谢谢。
“叔叔,你干吗要哭?”她红扑扑的脸蛋显现出两个酒窝,犹如绽放的小花,歪着脑袋很是不解地提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哭。”
“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还真猜对了,我的确找不到回家的路。她伸出细嫩的手掌,轻轻抓住我的手指,说道:“别怕,我陪你。”
我又哭,她跟着我哭了。透亮的大眼睛落下一串串明珠。我抹抹泪,哄她半天,问道:“你怎么也哭。”
“我想妈妈了。”她抽泣着,低头轻轻地道。
“你妈妈去哪里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旋即摇晃小脑袋,小嘴平成一条直线,又要落泪。我道:“你想妈妈,妈妈也很想你。总有一天,她会来看你的。”
“真的吗?”她破涕而笑,拍拍小手道,“那我就高兴了。”
这时候,有人在远处喊道:“小雅,天色晚了,该回家了。”
她小嘴一撅,很是无奈地道:“数数,奶奶叫我回家,我该走了。”
我道:“谢谢你,小雅。”我抱住她那瘦小的身子,掏出几张钞票塞入她那脏兮兮的口袋。我道:“回家吧!别让奶奶当心。”
“嗯,”小雅重重点头,小手摸摸我干燥的脸。她道:“叔叔,你别哭了,妈妈会担心的哟!我走了,你也回家吧!”
“好!”我放开她,重重地点头。小雅笑着转身翻过沙丘,消失了。我的心空空洞洞的,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回到车内,打开手机,看到无数的未接来电。犹豫半天,我拨通了罗雪的号码,也不知道为何选她,这是下意识的行为。
罗雪接了电话,没说几句便哭了。我无奈地道:“等我死了,你就这样哭吧!”
罗雪哭得更凶,就像我真死了似的。我叫停几次,她终于消停了。罗雪道:“你,你在哪里?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远眺碧海蓝天,耳闻朔风怒号。我木然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不过,大海就在正前方。”
罗雪停止哭泣,问道:“风景美吗?”
“美,”我形容道,“碧海蓝天,孤鹜斜飞,藏青色的世界透亮透亮的。”
“那么美,”罗雪羡慕起来,抱怨道,“你为何不带我同去,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
“下次,我带你去看海。”我答应了,又后悔了。
罗雪道:“一言为定,不许赖账。”
“绝对不会,放下心好了。”我发觉自己找不词汇,也找不到句子,想了半天,问道,“你过的好吗?”
“一点都不好。”罗雪啐道,“不单是我,凡事认识你的人都过得不好。你一失踪,世界就乱套了。他们四处寻找,结果一无所获。好在查出了你的踪迹,知道你并未自寻短见,大家方才罢手。”
我好奇地道:“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查出我的行踪。”
罗雪道:“叶大伟,我爸说的。”
“是他!”我心想也许不是,这么大的能量,除了廖云还能有谁?这个变态,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对手,岂会让我逃走。我无比的失落,绝望勒紧了我的脖子。罗雪道:“你何时回来?”
“不是今日,就是明天,反正你很快就能看到我。”我也累了,打算返回孤岛区。
“不管怎样?”罗雪道,“我都会等你回来。”
我笑了,说道:“小丫头,挂了。”
罗雪道:“记住我们的约定,切不可反悔。”
“知道,”我又说了一遍,挂了电话。枯坐半天,心情愈发难受,心想廖云不是找我吗?干脆给她打给电话。我打通了她的电话,却不说话。廖云平淡地道:“做孤魂野鬼,滋味如何?”
“妙得很。”我冷冷地道,“你可真有本事,什么都瞒不过你。”
廖云咯咯娇笑,说道:“知道就乖乖听话,别给我添乱。在我面前,你就是个顽皮的小猴子。不管你如何挣扎,始终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我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干吗这样关心我。”
“这话很有道理。”廖云慢条斯理地道,“老实说,你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是生是死更是与我无关。只不过,鸟儿恳求我照顾你。她难得向我低头一次,我答应了,必定会信守承诺。所以嘛!你给我安分点。”
“多管闲事,”我抱怨一句。
廖云冷冷地道:“这闲事我还真管定了,你爱什么招就怎么招吧!我还有事,你继续疯吧!往死里疯。”
她挂了电话,我直接摔了手机。海风吹拂着凌乱的头发,海是那样的蓝,天也是那样的蓝,不知道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样子。也许,世界本无尽头,因为它是圆的。直到你再也无法喘气的时候,或许才能看见世界真正的尽头。我启动车子返回孤岛区,世界太大了,又好像从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看不看都一样。
穿行在黑色的旷野里,偶尔遇见的灯光宛如天上璀璨的星星,迅速接近你,擦肩而过便成了火焰,然后快速消失。你被困在禁闭的空间,操纵行走的钢铁,倾听引擎清脆的嗡嗡声。自由就这样来了,世俗生活在车轮下碾碎,抛弃给身后另外的世界。除了无尽的路,你就只剩下真实的自己,而不是套着面具的那个自己。
晨光微曦,薄雾散尽,太阳刚刚站立在地平线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孤岛区。拖着沉重的步伐回答家里,倒头而睡,半夜醒来。洗澡剃须,填饱肚子。黑色的夜像我黑色的眼睛,我突然渴望起女人来,特别是陌生的女人。但这是凌晨三点,城市已经打烊,绝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我既空且虚,灵魂需要找个出口,不然就会爆炸毁灭。我决定去熙竹园,另外一个许久不曾前去的家。有个女人在等我,好像等待了老长的时间,具体有多长,真想不起来了。
远远看见别墅里的微光,轻轻开了门,摸索上楼。三楼的灯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斜斜蜷缩在藤椅内,圆桌摆放着空空的酒瓶。月奴裹着被子睡着了,干涸的泪痕铺满了面颊,就像龟裂的大地。我伸手抚摸那张苍白的脸。粗糙干枯丧失弹性。月奴睁开眼睛,抓住我的手尖叫。我捧着她的脸大叫道:“别慌,是我。”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泛起了火光,辣辣地痛。月奴哭了,双手使劲捶打我的胸膛。她道:“你,你回来做什么?怎么不死,怎么不死。”她抱紧了我,就像抓住了自己的魂魄。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任由她在我怀里发泄苦楚。月奴哭了一阵儿,抹抹眼泪打量着我,怜惜地道:“头发长了,人也老了。”
我堵住了她的嘴,她软软地倒在了我的怀来,久违的冲动变成滔天巨浪。我抱着同样苍老的她去了该去的地方。翻滚纠缠,嚎叫。我觉得我不再是人,就是一个纯粹的牲口。鸟儿的脸骤然出现,我惊慌失措地大叫。月奴喊道:“别怕,那只是梦。”但我知道那并非梦,鸟儿就在藏在虚空中,冷冷盯着我。我害怕了,变成了冰棍。太阳快要升起是时候,我悄悄逃了,又一次抛弃了月奴。
我想自己完蛋了,再也融入不了当下的生活,只能一个人孤魂野鬼般的生活下去。没过多久,月奴和谢雨就来找我,我躲在家里避而不见。她们苦苦哀求,我也苦苦哀求。她们哭了,我同样哭了。我无法忍受她们的纠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我是凶手,鸟儿是被我害死的,我无法原谅自己。她的血喷在我身上,无限留恋地望着我,就那样死在我的怀里。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待着可好?”她们不肯离去,非要见我一面。月奴劝了半天,谢雨大叫一声跑了。月奴赶紧去追谢雨,我靠在门后无声地垂泪。
此后的日子,她们没有再来找过我。我变成了浪荡子,整天游手好闲,四处瞎逛。不是赌钱,就是喝酒,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老爸老妈跑来劝我,我几句话就打发了他们。我道:“你们真以为我想这样啊!我真是走投无路了。别人结一次婚便大功告成,该有的全都有了。我经历了两次,结果如何?全是梦幻。第一回刚刚领了结婚证,谢筱就那样没了,连句话都没留下。第二次总算成了,还没来得及开枝散叶,鸟儿就死在了我的怀里。这就是命,改变不了的。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好好活着,你们别来烦我行不行?”
听了我话,老爸长叹一声,拉着老妈走了。两道略显沧桑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好不酸楚,我唯有叹息。我想振作,我想回到从前,却没有能力去做。实在找不到人赌博的时候,我便跑去罗雪的茶庄,缠着她弹曲子给我听。罗雪拿我没辙,只得操琴为我解忧。她一弹《笑傲江湖》,我就高声歌唱,大口喝酒,非得烂醉如泥才肯罢休。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一天廖云突然来了孤岛区,见我醉生梦死的样子一通大骂。我嘿嘿地笑,等她骂够骂过瘾了,接着酒劲嬉皮笑脸地道:“你既非我的亲人,又非我的老婆,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这般嚷嚷,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咱们是两口子哪!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对手,简直就是做梦。我死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哈哈哈。”
“你,你这个蠢货。”廖云气得浑身哆嗦,左右开弓,赏我几个耳光。我混不在意,摸着脸又笑。她气苦地道:“家里多了个酒鬼,没想到你也这样,说来何用?死吧!死了也就干净了。“她转身离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傻笑。
过来几天,想起廖云绝望的眼神,我心想她大老远跑来找我定是有事相求,决定去省城看看情况。到了省城,才知道叶大伟跟我一样,醉生梦死,然后拿廖云出气。时间一长,廖云受不了了,与之争锋相对,战争不可避免,且不断升级,家眼看就要完蛋了。廖云找我帮忙,结果我与叶大伟毫无区别,郁郁而回。叶大伟本就有病,还不止一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我劝他戒酒,他反过来劝我戒酒。道理是我年纪尚小,不该如此颓废。他就大大不同,事业有成,功成名就,死了也不碍事。我被叶大伟的话噎得喘不上气,廖云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她冷死了叶大伟也不会放在心上。没办法,我只得硬着头皮上,拿叶俊伟说事,方才说服了叶大伟。他答应我以后尽量少喝,并让我一起戒酒。我答应了,终于化解了一场危机。廖云很是高兴,亲自下厨为我们做菜。美酒佳肴,谈天说地,其乐融融。三天之后,我返回孤岛区。
正所谓江山易移,本性难改,戒酒没几天便旧病复发,大喝特喝,还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就是令狐冲,仗剑江湖,千杯不醉。每每醉倒在路边的时候,仰望满天的星宿,非常挂念月奴和谢雨,想给她们打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根深蒂固的认为,自己乃不祥之人,凡是跟我有瓜葛的女人必定会夭折,谢筱鸟儿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了她们的安全,我宁可背上无情无义的骂名,也要与之决裂。我不迷信,却相信命运。老天欲让我孤苦无依,那我就孤苦无依吧!
在酒精的麻痹下,我神仙般的自由,疯狂而又快乐,孤独而又忧伤。人一旦放任自流,自甘堕落,那就成为人人唾弃的垃圾。套用小妹的话来讲,自从鸟儿死后,我已然无可救药,非得自己搞死自己才肯罢休。对于她的评价,我引以为傲,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
寒来暑往,东尽春来。天气转暖,万物滋长,大地重换生机。我内心的阴霾并未随着气候上升而消融,反而日渐深重冰冷,除了赌博买醉之外,其他的一切与我无关。夜幕下的城市婀娜多姿,宽大的包厢灯火通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牌,手心直冒虚汗。这把牌非比寻常,好得不能再好。若有人不小心打出八筒和五条中的任意一只,那就是清一色大对子双杠五梅花。他们每人得给我三十二万,总共九十六万,我就翻身斗地主了。想到这里,我眼睛贼亮,定定望着坛子里的牌。轮到我摸牌的时候,抓起来一捏竟是东风,暗叫倒霉。东风并非我需要的牌,便随手打了出去。寒号鸟摸牌上来,瞪着血红的眼睛瞅瞅坛子里出过的牌,一副吝啬鬼的模样。他今晚输了不少钱,为了挽回损失,愈发小心谨慎,没见过的牌一概不出。犹豫半天,他咬牙切齿,闭眼打出一张从没见过的发财。诡异的是发财竟然没有放炮,也没人碰。看这形势,我心想完了,能胡牌的机会几乎为零。寒号鸟不想放炮,拆对子抵抗,我要的牌肯定被他给勒死了。
渡鸦笑了,讽刺道:“兄弟,你紧张个屁。我都还没叫牌呢!你怕成那样,真没出息。”
土狼没好气的道:“他这是严防死守,宁肯自己不胡,也不让别人胡。你爷爷的,良心忒黑了。”
“我的命都被你们给抢了,还好意思挖苦,有没有天理。”寒号鸟本来就输得多,被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取笑,更是气得哇哇直叫。
土狼笑道:“赌场本就是天下最没天理的地方。你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些年白混了。”
“惹毛了我,我直接跳墙,活活气死你们这两个混蛋。”寒号鸟极其无耻地祭出了杀手锏,土狼和渡鸦怔了怔,不敢再刺激这小子。
我不耐烦,敲敲桌子道:“少废话,赶紧出牌。罗里吧嗦的,与女人有何区别。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我差不多大功告成了,你们出牌小心点。”
渡鸦收敛心神,摸牌打了张四筒,我心想就差那么一点。土狼摸牌一看,骂道:“倒霉,摸来一个大贼,养起来算了。我郑重宣布,这把我放弃。”说完,他打出了六筒。我大喜过万,高声喊道:“哈哈,胡了。”然后推到手中的牌,得瑟地道:“清一色大碰对双杠五梅花,每人三十二万,一共九十六万。”
土狼悲催地喊道:“有没有天理啊!六筒渡鸦刚刚打过,后张你也要。”
我嘿嘿一笑,冷冷地道:“不这样,你会上钩吗?拿钱来。”
渡鸦边记账边埋怨道:“你的手气这样好,莫不是鸟儿在保佑你。在这样下去,我们都得破产,全跟着你去死。”
土狼鼻子冒烟,无奈地道:“人言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规律放在你身上就不大对头。你是情场如鱼得水,赌场上更风生水起,还是寒号鸟说的不错,你根本就不是人。”
“少废话,”我骂道,“我输钱给你们的时候,你们闷声大发财。今晚赢了那么一点点,你们就咕咕唧唧地聒噪,真是一群白眼狼。接着来,今晚通宵。”
寒号鸟苦着脸道:“哥,不会吧!你不睡觉,我们可熬不住,不然明天怎么上班?你就发发慈悲,放我们条生路吧!”
我喷着烟,伸手拍拍寒号鸟,笑道:“兄弟,看你说的,跟我打牌就这么凄惨吗,不至于吧!哥好意送钱给你花,你愁眉苦脸的干嘛呀!”
寒号鸟道:“我都想花你的钱,真的。就是没那个本事。”
“算了算了。”我不耐烦地道,“凌晨结束,行不?”
寒号鸟长舒一口气,幸运地道:“这还差不多。”
我瞥见渡鸦和土狼欲言又止,问道:“你们俩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他憋在心里,我看了很是不爽。”
见我发飙,两人面面相觑,继而异口同声地道:“说话可要算话,切不可耍赖。”
我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零点一到最后四把。”
“噗。”土狼直接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渡鸦瘫软在椅子上。寒号鸟立马僵硬,愁眉苦脸地道,“哥,你这不是坑人么。我真破产了,饶我一回吧!”
“开玩笑而已,别当真。放心,今晚我说话算话,零点准时收工。”我哈哈大笑,三个臭皮匠跟着傻笑。说说笑笑间,牌局重新开始。我的牌不够理想,就随便乱打。没曾想我每出一只牌,都有人碰。几次下来,手中的牌反倒变好了,三平头就有两组,摸上五筒就等着他们放炮。渡鸦打了一张门板,被我给碰了。我打了九条,被土狼给碰了。寒号鸟被隔了三次,气急败坏地骂道:“娘的,你们三个家伙诚心不要我玩。”
我双手一摊,无奈地道:“没办法,兄弟。这就是命,想开点。我随随便便丢张出去,人家争相来抢,奈之如何?谈定,淡定。”
土狼和渡鸦哈哈大笑,寒号鸟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终于轮到他摸牌了。他一看便打了出来,土狼碰了打张七条。我一摸大喜,心想事成,真是五筒,不动声色把二筒丢了出去。寒号鸟碰了,渡鸦一摸打了,又是一张二筒。土狼大笑,寒号鸟摇头叹息道:“见鬼了,这牌没法打了。”
我道:“小子,别泄气,机会有得是。”
土狼道:“我也被隔一圈,失去了摸牌的机会。我到要看看,这次还有没有人碰。”
寒号鸟打张七条,这是随后一张,自然无人要。土狼摸牌,打张四万。渡鸦摸牌,打张二筒。我摸上九万,又成了一组三平头,射张八万出去,暗自得意,这回叫着三张牌,他们必定在劫难逃,便悠闲地哼起了歌。轮到我摸牌,这次上来的是五条,一看坛子里没有,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出去。
“碰了。”寒号鸟道,“五万。”
没人要。土狼打了三万,同样无人问津。我摸牌一看,最后一只九万到手,大功告成,旋即推到了牌。我笑道:“不好意思又胡了,大对五梅。”
渡鸦翻起牌瞅瞅,怪叫一声堆到了自己的牌,说道:“你不胡,我就双杠了。真见鬼了,赌神死了,我也快死了。”
我笑道:“别急别急,好日子还在后面。”
自动麻将机嗡嗡洗牌,我发烟给他们,就在此时,远远传来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节奏鲜明,步履规整,由远而近,慢慢止息。我背门而坐,心想此女肯定是来找对面这三个家伙的,牌看来是打不成了,心里好不失落。门被推开了,渡鸦和寒号鸟脸色大变,表情凝固地瞪着门口,就像是看见了极其恐怖的事物。同时,土狼刷地站了起来,一脸惊慌。我很是好奇,来者究竟是谁?能把这三个乌龟吓成这副德行。回头却是一怔,只见月奴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恨恨地望着我。她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人消瘦了一圈。我与之对视,且喜且苦,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一横,转头不再望她。
渡鸦站起身子,颤抖着道:“表……表姐,你怎么来了?”寒号鸟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浑身发憷,额头冒汗。
“你们还不给我滚。”月奴的声音犹如冬日的寒风,冷酷无情,凌冽异常。兄弟俩抓起东西落荒而逃,土狼见势不妙也跟着走了,房间刹那间安静了。我点燃烟望着窗外藏青色的天空,心里七上八下,走是走不掉了,总得给她一个交代。月奴上前而来,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伸手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好似寒玉,我心微微而抖。月奴凝眸望我,一滴泪落在灯下,晶莹透亮。她忧伤地道:“你疯够了没有?”
“我不知道。”我生硬的回答。
泪持续而下,很快成了小水塘。月奴泣道:“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罢手。鸟儿的死并非你的过错,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长叹一声不说话。月奴道:“你说句话可好?每次我一开口,你就不说话。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快,快被你给逼疯了。你是不是怪我。你不说就是默认了。是,鸟儿的死是我的错,都我的错。我爸说得对,我就是……就是破鞋。我不插入进来,鸟儿就不会自杀。”
“你不是破鞋,你是个很好的女人。”我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沉默半天,悠悠而道,“鸟儿之死与你无关,真要找凶手,那便是我。月奴,上天在惩罚我,凡与我相爱的女人都不得好死。因此,你最好离我远点。”
月奴贝齿咬着红唇,轻声说道:“就算老天惩罚你,我也会不怕。”
“你走,”我吼道,“不要你陪。”
月奴怔了怔,旋即发狠似的道:“无论你找多少个理由,鸟儿也活不过来了。鬼,你要接受现实,别这样好不好?”
我站起来指着月奴激动地道:“鸟儿没死,她永远活在我心里。月奴,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
月奴不知所措,颤抖着道:“鸟儿活在你心里,我却是死了,是也不是?”
我觉得烦,非常之烦。我就想清清静静地过几天,月奴非要苦苦相逼,搞得我走投无路。她原本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如今却是这般的令人讨厌。我叫道:“我没说你死了,你非要往自个身上推,不是贱是什么?”
月奴微微颤颤站直了身子,杜鹃泣血般地道:“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吗?你就一味放任自己的情绪,对我不管不顾。原来,什么都是假的。你说的那些话我铭记于心,致死不敢相忘,到头来却是一场美梦。你,你就是一个骗子。”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凄厉,震得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月奴竭斯底里地叫道:“任鬼,我恨死你。”
我强忍内心的疼痛,昧着良心道:“不错,我就是一个超级大骗子。老实告诉你吧!我从未爱过你。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不怀好意,目的只有一个,把你骗上床。一旦你成了我的女人,我就能升官发财,飞黄腾达。谁让你叫水红潮的女儿呢,你这个傻女人。”
“你,你。”月奴指着我说不出话来,接着用手捂住了胸口,全身筛糠般的颤动,绝望地瞪着我。我有些后悔了,不该说出这样混账的话。天地可鉴,我真的喜欢她。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我伸手去扶月奴,却被她重重打了一个耳光。月奴凄惨的笑,绝望地道:“你,你好有本事,很好很好。任鬼,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要……啊!”
她凄厉而叫,面色煞白,刚欲转身离去,人便歪歪斜斜地倒了。我抢身而上接住了月奴,她嘴唇青紫浑身冰凉,早已人事不省。怎么会这样?我摇晃着月奴的身子,她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我彻底慌了,追悔莫及,大声喊道:“来人呐!救命啊!”鸟儿已经死了,月奴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意思吗?不行,得赶快送她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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