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闻言大惊,他原本猜到江不流也曾在隋朝为官,却想不到他竟然是‘内外侯官’官主。
却听江不流不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韩信也曾胯下受辱,曹孟德还待杀吕伯奢自保,这些个佞人妄语,不听也罢。”
侯重听江不流之言,放声笑道:“佞人陷语?先生要成大事,便去成大事的地方,在这凡间市井之中欺负一个小孩子,不怕被传作笑谈么?”
江不流眼中精光乍现,捧手道:“侯门主必定要管这个闲事了?”
侯重点头微微颔首道:“不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江不流心思电转,暗忖周遭形势,与己不利,叹口气道:“好,江某如今毛羽未丰,惹不起‘魁杓殿’的诸般豪杰,等江某功成日后,再去‘魁杓殿’讨人。”
侯重嘿嘿笑道:“这败气话说的也算漂亮,侯某自回魁杓殿静候。”
江不流狠狠瞪了一眼沈归雁,却见归雁挤眉弄眼,大作鬼脸,当下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沈归雁望其项背,大声骂道:“老不死的,等小爷我羽翼丰满,也找你报仇,你记得洗干净脖子,免得到时小爷我砍不进去。”|
白四娘噗嗤一声,笑骂道:“你这小鬼,这当儿却不吃亏。”
侯重俯下身子,轻声道:“小娃娃机灵的很,你叫什么名字?”
沈归雁听他语气温柔,亡父身影又在脑中闪过,心口一热,朗声叫道:“我叫沈归雁。”
侯重点点头道:“大雁南归,这名儿很好,你家在哪里?”
沈归雁闻言一愣,他自小与父亲流浪,居无定所,父亲死前,曾让自己去河间‘风流堡’取物,可现在他心中烦闷,对‘风流堡’之物了无挂念,不禁茫然摇头。
侯重见他心灰意暗,心中长叹一口气,对白四娘道:“这小鬼恁也可怜,不如等找到那丫头,就一起带回魁杓殿吧。”
白四娘也极喜欢这个小鬼,捏了捏沈归雁脸蛋,笑道:“全听侯兄的。”
侯重又向沈归雁看去,温声道:“你愿意跟着我们么?”
沈归雁脱口道:“跟着你们,能学会杀了那老不死的武功吗?”
侯白二人面面相觑,白四娘大笑道:“魁杓殿武功精妙,你若努力些,或许可手刃仇人。”
沈归雁听不甚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丧气话,点头道:“那就跟着你们吧。”
二人与沈归雁调笑一番,听侯重叹气道:“在这耽搁了半晌,那臭丫头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白四娘点头道:“这丫头鬼的很,咱们好不容易追到这里,再要寻她,怕也难了。”
沈归雁抬头道:“伯伯婶婶是在找人么?”
侯重眼中一亮,忙相问道:“你见过一个跟你一般大的小姑娘么?”见沈归雁摇头,不觉自嘲:“是了,我关心则乱,那丫头机灵多变,如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我也早就寻到她啦。”
三人且说且行,沈归雁年纪虽幼,却早年间跟随父亲走南闯北,见识颇多,又满口俏皮话,逗得二人捂嘴长笑。
三人不知不觉,行至城门,忽闻前方人声鼎沸,身影憧憧,原是一群叫花子围在城外聚会,污言秽语,臭气熏天,守城将士皱眉掩鼻,连连呵斥。花子们哄笑叫喊,不为所动。
三人走近,却听白四娘讪笑道:“这却奇了,这些花子粗衣烂衫,却有美酒佳肴,实在古怪。”
这话让旁边一胖子门卫听见,也凑过来道:“谁道不是?花子们这些酒菜,俱是从城中‘人生几何’酒楼中叫来的,那里的饭菜,只有达官显贵才吃得,咱们这些当兵的,每月拿了饷钱,才敢去放纵一回,不知道这些花子哪来这么多银子,这般挥霍。”
沈归雁想起自己吃‘虾爬子’的一幕,冷哼道:“那里饭菜也就一般,特别是那道‘沸煮虾蛄’,嚼之如蜡,难吃至极。”
那胖子门卫自讨没趣,悻悻退去。又听侯重淡然道:“莫理闲事,赶路要紧。”
三人方要前行,忽听一个灰衣老丐大声道:“咱们受了那小书生的恩惠,这第一杯酒,得敬给他。”说罢一仰脖颈,将杯中烈酒尽数灌入。
众丐附和,皆尽举杯,一时间菜香混着酒气,更与众丐身上隐臭呕烂味道齐漾,白四娘不禁琼鼻大皱。
侯重心中一动,撇下二人,一拍那灰衣老丐肩头,问道:“失礼莫怪,您老嘴里的小书生,是个什么样子?”
灰衣老丐正抓了一根羊羔腿嚼的满口流油,忽觉有人拍他肩膀,心中烦躁,回头要骂,却见是一魁梧汉子,不耐烦道:“你问这个干吗?”
侯重从怀里掏出一块半两重的碎银,微笑道:“我与那小书生相识,还请你老告知。”
灰衣老丐见银堆笑,自言自语道:“今天倒是奇怪,总有从天而降的钱财。”他接过银子,随手放进漏风撒气的衣怀,笑道:“官人大方,小老儿也就不藏着掖着啦,咱们本是城中乞丐,以唱曲乞讨过活,十分不易,这不今天晌午,我与癞狗儿一道在这城门讨要,以求填上半块肚皮,那几个门卫却赶将我俩,癞狗儿急暴,更险些与他们打起来。”
侯重见他不说重点,干笑催道:“说那小书生。”
老丐赔笑道:“你看老汉,说了这些肮脏话,污了官人耳根啦,老汉将癞狗儿劝住,远远的离开城门,正晒着太阳打诨,却听有人尖声道:‘你是这城中乞丐么?’我抬眼一看,却是一个矮小书生,我自然说是。那小书生伸手从袖口取出一个大钱袋来,倒转袋口,足有几十两银子掉落在地。老汉从小也没见过这么多银两,头脑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到这,他拿手中羊腿捅了捅身边一头烂疮的乞丐,问道:“癞狗儿,是也不是?”
癞狗儿只顾填食,只哼哼哧哧了两声,老丐不觉好笑,接口道:“小书生笑道:‘这么多钱,你们俩人也吃不了,就当我请全城花子吃一顿酒吧。’说罢他将空钱袋扔在地上,又道:‘这是饭资,你俩若挪作它用,我定不饶你。’说罢,就顺着大路去了。”
说到这,他斜了一眼侯重,见他若有所思,又打了个哈哈道:“这小书生人虽矮小,口气却大,但老汉得了人的恩惠,自当应允,我让癞狗儿招来城中群丐,又着人去‘人生几何’要了菜,只待酒菜齐备,再来撑破肚皮啦。”
侯重问道:“这小书生多大年纪,长相如何?”
老丐老眼翻天,想了半晌,才道:“小书生头箍方巾,声音稚嫩,许与这位小哥年岁相当,至于面貌么,别的不记得,只记得这书生昂头看我,右颈上有米粒大的青记”
白四娘惊叱道:“真是这丫头。”
沈归雁却觉此人熟悉,问道:“老伯伯,那钱袋还在么?”
老丐见归雁可人,笑道:“那是自然,现如今可成老汉的烟袋啦。”说罢将后腰脏兮兮的烟杆取下,果然,一个描金钱袋在底下荡荡悠悠。
沈归雁一眼便认出这正是江不流之物,脱口道:“是那老不死的钱袋,小书生也曾在‘人生几何’喝酒。”
侯重冷笑道:“臭丫头学会喝酒了。”又问:“老人家,那小书生是向哪边走的?”
老丐见沈归雁认得这袋子,怕事主来寻,连忙又别回腰间,顺手指了指东边大道,道:“那边走了,你们要找他,可得加快步子,否则可赶不及。”
侯重点头,与白四娘换了眼色,向那老丐道声珍重,抱起沈归雁,施展轻功,向东方追去。
那老丐见三人走了,方舒一口气,一低头,转又大怒,一拍癞狗儿头顶,尖声骂道:“你这死狗,这一会功夫,老子的两根羊腿怎么不见了。”
癞狗儿支支吾吾,众乞丐轰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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