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太过专注来自身后追捕者的威胁,以至于J.麦克伦在做判断的时候出现了失误,他忽略了其他威胁——比如说所期待的‘食物’并非如同羊羔般愚蠢而无抵抗之力,那在白色柔软的羊皮卷毛之下,分明是纵横交错的犬齿,一瞬之间捕食者和猎物的身份调换。
J.麦克伦忍受着有如深渊一般的威压,尽管他从视觉从能量感知上并不能看出什么,但是他已经放弃了捕猎的打算,开始转而求饶:“卧是…”
J.麦克伦的求救仅在吐出两个字词的时候便嘎然而止了,他费尽心思积存的能量和术法也未能让他逃脱这致命的一击——黄鸿锐似乎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主宰,对于“恶情”的复苏,皋和虺几乎是在“饥饿”掌控了他身体的瞬间就再次转醒。
这个肉身获得得太不容易了,尽快的掌控它,或者是与它达成像样的协议,这是虺和皋共同的目的。
血影拉扯着黄鸿锐的身体,牵引着他一步一行走到了J.麦克伦的身前,“大鱼”的血影“虺”生长成影子丛林的突触,贪婪的咀嚼着,J.麦克伦的大腿有如死亡的青蛙一般抽搐着弹动了几下,旋即被兽型血影所嚼掉。
血色幻影浓稠如液体,但是又恍恍惚惚看不见它们流动的轨迹和空间,低沉的声音在其中唱响回荡,恶魔低语一样富有磁性摄人心魄:“这到底是夺舍了,还是和那些缠绕在我脚爪子里的虱虫一样,只是寄生而已?我能感觉到我们的神魂交融在一起,几乎不分彼此,但是除了力量之外的东西,又独居一处。”
另一个同样低沉的声音回应道:“死了千年,就先不用去思虑‘道’了,你我同样尸骨无存,是因受到‘它’的灵蕴沾染,一魂不灭,但毕竟仍是残缺。”那个声音像是陷入了沉思,最初的声音还未回答,它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回想’真是奢侈的举动,想得越多,越是记不起来了。”
“这倒也是有趣,我仍记得用脚爪划开水波的动作,生咽妖物以进补的‘食谱’,而这些本应是从蛋中破出的娃娃辈们才会计较的事情,既能开口吐言,想必想必…”最初的声音的语速不徐不疾,停了一会,又变得有些萧索:“也不记得了,看来我们的魂,毕竟还是缺得厉害啊。”
一声“嗤”的笑声响起,回应它的是不满的喷鼻声,黄鸿锐的身体静静的悬浮在浑浊血影的操控之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气。
“唔?我们和这娃娃居然是魂脉相连?”最初的声音应该是测试过了对黄鸿锐的身体的直接操控侵入,但是不完整的记忆使它回忆不起太多的术,不过也并不是全无发现,它的奔撞之间发现了在识海沉睡着的黄鸿锐的魂魄,无数条细长坚韧的‘魂丝’牢牢的绑系在它们的残魂之上,它鲁莽的试图扯断一根系连爪脚之间的“魂丝”,结果引发了可怕的反映——有利爪的魂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它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尝受到这样难以抗拒的伤害了,更加令它颤抖的是,它本就不多的残魂因此磨损了极少的部分,而被“抓”下的这部分并未消散,而是很快的融合进了黄鸿锐的魂魄之中。
又是一声“嗤”笑,第二个残魂并没有参与试验,它的魂影晃了一晃,往血海深层潜去,有利爪的魂魄又是一声不甘的嘶吼,旋即跟了上去,浑浊的血影在黑夜灯光的照射下也发出了“空空空”的声响,一下扎回了黄鸿锐的身躯,没有了它的操控,诡异的事情又再次发生,他依旧失去知觉,但本应坠地的瞬间又弹射了起来,眼睛变得深绿无珠,就是一团滚动的光团,“黄鸿锐”伸长了右手穿过自己的喉间食管,在抵达了自己的胃部的时候开始摸索,没多久的功夫他就已将自己的右手拿了出来,手上一个非木非金的赭石色盒子有些破损,而他的手也长出了一层不厚的骨质薄膜,胃液和食渣在边缘流淌滴落。
赭石色盒子应该是在被血影操控的黄鸿锐所吃掉的J.麦克伦身上之物,浑浊血影的腐蚀力惊人,赭石色盒子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碎角,里面储存的东西气味外扩,立刻被吞食者所感知。盒子一时难以消化,“黄鸿锐”唯有将它取了出来,大力抓握之下便拿起往地上摔去。
墨绿色的符文在赭石色盒子上一闪而过,轻盈的消除了来自那双有着污黑色骨爪的投掷之力,因此这个禁制也走向效用尽头,盒子发出“咔嗒”一声响,一颗碧透的软珠已滚了出来。
“黄鸿锐”不顾上许多,直接抓起了软珠,幸运的是,其中再也没符文的守护了。
“他”急不可耐的再次将软珠吞咽入肚中,手足接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如猿猴一般跳跃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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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黄鸿锐劫杀J.麦克伦的地方就出现了四个人影,为首的是一名穿着素色长袍,面色清冷的女子,穿着扮相像极了影视剧作中女扮男装出行的贵公子,长发梳髻以一根玉钗挽住,就差手中一把扇子了。
其余三名来客倒是和现世里的年轻男女差不太多,紧跟女子身后的那位留着平头,穿着热队32号球衣,双手倒没有插在他那条宽松的球裤里,而是焦虑的转着自己手上的金色手环,眼睛来回扫视着地面。
站在四人最后的是一名体型高大的男子,他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厚厚的嘴唇紧抿着,手上搀扶着一名穿格子衫,戴眼镜的文弱青年,他们岁数看起来差不多大小,文弱青年头上虚汗直冒,繁杂的手势变化,围绕着右手腕上银色的机械手表,手表时不时闪过奇色光芒,在他做完最后一个手势后,机械手表射出了一道幽光,直指前方。
格子衫眼镜青年长吁了一口气,倚靠在他高大伙伴的臂膀里,目光对上前面的平头男子,点了点头。
“巍危,就是这儿,没错了。”格子衫眼镜青年抹了把汗,扶了扶眼镜,说:“李翔的疫鬼忽然失去联系,想必是那混种吸血鬼还有什么逃脱的法子摆脱了,估计他也知道带不走这‘升云炉’,就在这里弃掉?”
平头青年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似乎是默认了格子衫眼镜青年的说法,他看见为首的女子从灌木丛中拾取出那颗赭石色的“升云炉”,仅是看了看便丢了与他。
这样举动不由得令巍危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他们此时临危授命,只承接了寻回升云炉的任务,按操鬼者李翔的说法,那名混种吸血鬼在抢夺升云炉和逃跑的时候几乎已用尽手段气力,这样他的疫鬼才能稳定的寄食着,并和他保持微弱的联系,加之有杜思的斗瞑测术,勉勉强强能看出升云炉的所在位置,它逃跑的前方也是派出了截留的方士,除非是有其它过路的大佬出手,但这些变数也被部里的卜算人员排除,所以巍危一点不担心升云炉会就此失踪。
反而是这名临时加入的女子,一点也不在乎升云炉的动作令他有些不满。当时遗宝遭盗,他们也算是临危受命,据说她宗门与管理层哪位有旧,这次的搜寻抓捕工作应当为十拿九稳之事,就这么让她加了进来。
她来自“雾海”,也不知她修行的是什么功法修行了多少年月,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大小,巍危杜思王烈全力穿遁的速度竟只是勉勉强强跟上,一路尽管没什么战斗,但不善穿遁的杜思仍是累得脱力。而此行以她为主,任务也已达成,实在无需再填乱绪。
巍危细观了升云炉,发现它已黯然失色,与当时在老船之上看的已不是一致,他抚摸着被黄鸿锐击破的碎裂痕迹,摸着机括,“咔嗒”一声便打了开来,里面自然是空空如也。
“你们过来时有没提起这升云炉里的存的是什么东西?”巍危语速有些急迫,按他的看法来,升云炉虽已寻回,但失却了其中的东西,加之跑了疑犯,炉体破损,这任务应该已是失败了。
杜思和王烈摇头,表示对此不知情。
那名来自雾海的女子听闻巍危说话,也转过身来走向众人。临行之前没做太多布置,名义上暂以她为首,以找回“炉子”为第一要,至于是否能捕获偷盗的贼人,并不是刚性的要求。
众人在发现升云炉附近,感知不到逃窜疑犯的踪迹,便暂时放弃了。那并非什么年岁悠长的魔物,又因重伤有疫鬼附骨,恐怕逃也难逃。
“无妨,这仅是炼丹的炉子,小有残破是因为封于其上的符文被外力激发消耗,然后再被蛮力打开。而损毁的部分无关核心,炉心部分也并非这样的蛮力能够破坏,带回去修复后还是能恢复它原本的功能的。升云炉也不是什么道藏丹藏,里面被取去的东西,要么是上一炉炼剩的残丹,要么是备存炼丹的丹材,与丹炉本身相比,还能贵重到哪去呢?”素袍女子敲了敲自己手心,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追逃匆忙,还不曾来得及介绍,我是李凛。”
巍危听此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心中也刚想明一二,但有些事还是要经由带队者来分说。他朝李凛拱了拱手,道:“陈巍危。”
一旁二人相继接腔:
“杜思。”
“王烈。”
李凛又是一笑,但感受不到什么笑意,刚才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升云炉吸引而去,却没有看见她在找寻什么。她手中握着一块污黑的骨壳,正是从黄鸿锐与升云炉禁制交击剥落的微小部分。
“既然事已达成,我们便回去复命罢。”李凛也是一拱手,霜寒色光华一分为二,也笼罩上了虚弱的杜思,杜思还未来得及开口言谢,就和李凛一同消失在了寒光之中。
巍危小心翼翼的将升云炉揣入了怀里,也不同王烈招呼,就朝前飞奔而走。
而黄鸿锐,本人的意识完全陷入了昏睡,今天发生的一切他都处于不知情的状态中,他的肠胃依旧饥饿,哪怕是他刚刚至少吞嚼下了一个肌肉匀称的成年男子(混种吸血鬼),恐怕这并不会比三文鱼寿司美味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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