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鸿锐盯着眼前散发着淡淡血色的海石花已经有十多分钟了,夜间突然醒过来的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手机,注意力霎时间就被那个放在桌面上的物件吸引了过去。
海石花:即珊瑚。
这个顶部呈六角状螺旋的硬家伙,黄鸿锐在拾到的那天就已仔细观察过,它似乎只是从一大丛珊瑚虫聚集体上“脱落”出来的。除了上半部有着较为规则的旋纹外,底部仿佛是切掉根须的菜头子,局部有着坑洞,大体还是光滑的。潮水无数次在这块海石花上滑过,沙子顺着罅隙自然而然的嵌进了它的身体,还有一些应该是早已死去的寄居生物,成为了海石花身上的独特装饰。
这些都是黄鸿锐脑海里的观察记忆了,迷糊的睡眼在光源的刺激下视觉慢慢的在恢复,他的身体习惯性的抓住了放在枕边的手机,按下键位后的屏幕正中亮起“3:46”的时间数字,他又摇了摇头,觉得这毫无意义。
“会不会是被那几个鬼东西加了灯泡?还只是我看花了眼?”黄鸿锐咕哝着拉开了蚊帐一角,身子探出大半,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发光物。本来开灯后再去细看应该是最佳的选择,他比较了下起身开灯的距离后,还是在没有驱散的睡意下放弃了这个打算,像平常口渴拿水杯一样摸向了石头。至少这个比找水杯简单,它发出的红光就是最好的标志。
就这样,一个还没完全睡醒的家伙完全没思考这其中可能的危险性,毕竟这海石花从拾取到放置书桌之上,他已经把玩了几天了,就连它附带的腥咸海味也已没了大半,黄鸿锐想知道的无非是它什么地方在发光,而不是它为什么要发光。
迷糊鬼右手磕磕绊绊的绕过了椅子,还是够不到那块东西,黄鸿锐又不想动太大地儿,只得用劲了气力往前抻着手臂。他划拉了几下,食指与中指指尖终于够上了海石花,而也在这时,它发生了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变化。
红色的光芒变得刺目,黄鸿锐眼角还挂着眼屎,还未睁开的眼睛一瞬间好像有无数把戳子扎
了进去,他不由得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口中不自觉的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海石花又再一次的发生变化了。
它内层的血光渐渐汇集成一股像舞台中常用的干冰雾气似的东西,外层依旧豪光四射。大小无数的影子在上面跳跃闪烁,无数说不出名的节肢昆虫游弋的海鱼蜿蜒的蛇形。这些鬼蜮的正中有个人形恒定不动,所有的虫鱼蛇贝都不敢靠近它,人形是蹲立的姿态,四肢处有着翻滚的污血,但是并未扩散开来,而人形面孔上仅能分辨出一对深红的眸子,而视线的焦点正是已闭上眼睛哀嚎着的黄鸿锐。
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蛇鱼虫影也莫名的加快了“游动”的速度,仿佛是受了巨大的惊吓,逃出了“血光幕布”之外了。
小物尽退的时候,一颗狰狞的兽头慢悠悠的从“幕布”的后头探出,它张大了嘴巴,一口吸干了构成“流水”部分的“血雾”,巨大的鳍仿佛王冠一样生长在它的头颅两侧,而它口中并列有序的利齿则是十分清楚。在“血光幕布”中,仅够它探出半个身躯,露出清滑如镜的鳞甲,它似乎还有肢爪或是翼鳍,被稳稳的收缩着,胸腹之间只能看到模糊的一块。
“大鱼”围绕着在“水底”静坐许久的人形,张开了它如巨帆一样的背鳍,如剑般直刺向上的骨结之间是“光”也无法渗透的肉膜,一时间整个“幕布”都似乎黯淡下来,只剩下了游转的“大鱼”和被包裹其中的人形。
“你等了无数个涨潮,连依托的意志都要消散了,还是不肯忘却吗?”
“你等了无数个落潮,连顽固的血脉都要冲淡了,还是不愿忘却吗?”
一人一兽似乎在交谈,房间安静得出奇,言语的内容被奇异的力量传播,瞬间灌输进入了黄鸿锐的脑海之中。他早就恐惧的缩回了手,眼睛依旧因为刺痛而无法张开,他清楚每一个出现的字意,但是却无法理解对话的含义。
“次奥,这该不会是撞鬼了吧,但也没听过在太阳下暴晒过的东西还能出来作祟啊。”黄鸿锐不由得想起了当初他拿回海石花,为了弄干其中的水滴而放在阳台晾晒的情景。
面对仿佛影视作品小说情节里的奇诡事件,他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知自己进入的到底是奇幻剧的片场,还是科幻剧的片场呢?海石花是会将他吸食殆尽,还是会把他控制成奴仆?或者自己能突然因为这个变成一个什么什么侠,什么什么王,什么什么大师之类的。
与正在迷乱状态中的黄鸿锐不同,那一人一兽之间似乎已完成了交流,它们似乎通过了不知名的手段,逐步收敛了海石花所散发出的“血光幕布”,让它汇聚成了一个原点,如同红外线瞄准器一般盯住了黄鸿锐的天灵盖。
“如果他不是‘遗民’,那么将是必死无疑。”巨兽收起了背鳍,安静的伏卧在人形的身边。
“我们已经死了,‘它’也被带到了岸上,这是契机,也是死角。”人形那对血眸似乎不那么幽深了,“他那天在湾里捕蟹的时候,也就是那天拾取‘我们’的时候,曾被碎贝划伤了脚底,海水带来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我还是能从其中深处‘嗅’出味道。”
“他们开枝散叶,血脉早已变得稀薄。”巨兽清晰的影像变得有些透明,投射在黄鸿锐的红光则明亮了几分。
“我们可以沉睡,直到更强烈的更有吸引力的。‘饵料’将我们唤醒。”人形也在变淡,红光已有如实质了。
“我们谁将控制这个身躯?”巨兽由尾而上在缓步消失,它在等待人形回答。人形却缄默不语,直至兽头完全融化在红光之中也没再开口。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小巷里隐约已传出了鸡鸣声,人形也快完全消失。而身为当事人的黄鸿锐早已在不知觉的情况下睡去,这一晚发生的奇诡之事,大多会被他当作一个回忆不清的怪梦吧。
红光如同蠕虫经由看不见的通道,无声无息的钻入了屋主的头颅里,海石花彻底的失去了光亮,次日的阳光铺洒在大地的时候,这块“劣质”的珊瑚会真正成为黄鸿锐最初所期待的“好玩的观赏物”。
一夜鱼龙舞,无非是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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