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我看你就喝西北风去算了
陈八字站起身来往外走,这会儿的他可真是在拐八字了。他本来就腿缺,这喝了酒上重下轻的就更是拐得凶了。拐门坎时就差那么一点点:“扑通!”摔成狗啃食了。
“扑通!”“当啷!”“咯咯咯咯…….”“哎哟!……”…….
这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你听着乱其实一点也不乱。“扑通!”是陈八字摔倒的声音。但他摔得无巧不巧,李有福家的那只芦花鸡正在屋檐下吃食呢,他就一头碰在食盆上,不就“当啷!”了吗?那鸡吓得“咯咯咯咯…….”一飞,双脚乱蹬,正蹬在陈八字的脸上,抓了两条血印子。陈八字疼得“哎哟!……”护住了脸……
“出什么事了?”李有福拿着锄头忙跑出来。
“没没什么。我摔了一跤。”陈八字不好意思说自己竟然会被一只鸡给抓了,但他心里那恨呀:“这该死的鸡!,我……”蓦地,一个念头涌上来,于是他拉长他的鸡公嗓道:“我说李老弟呀……”
“陈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李有福赶紧讨好的凑上来。
陈八字故意四下望了望,顿了顿才道:“唉呀,我想起来了,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啊!”
“大事?什么大事啊?跟我生儿子有关吗?”李有福连忙追问道,在他的眼里,只有生儿子那才算得是大事,其它的,他才懒得理呢。
陈八字慎重的点点头:“当然有关啊!这件事你如果不注意的话,你即便是种上了树也有可能白忙活啊!”
“啊?”这下李有福可着了急了:“那你就快说呀,老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行不行?”
“如果说十年前你采取这样的补救的话你要生儿子当然没问题,可问题是现在你家的情况……我可就没多少把握罗。”
“这……什么道理呀?”
“什么道理?你想呀?你家里什么太多了?我告诉你,阴气太浓了!你妻子你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这……这全都是女的,你瞧,连你喂养的鸡都是只母鸡,这不是阴气太浓了又是什么呢?难怪你怎么都生不出儿子来呢。”
“李有福想想也真是啊,陈八字还少说了一样,连他喂的猪也是个母猪,燕子说,猪葸好卖,所以喂个母猪,抱了猪葸好致富啊!哼,还致富呢,儿子都没有,就算致富了又怎么样?女儿是要嫁给别人的,我找了钱到头来却给了别人,吃饱了撑的吗我?还好那猪给张三妹牵走了。她刚牵走的那会儿,他好心疼呢,那可是他花了整整两百块钱买的呀!他希望等攒够了钱,再把它牵回来。但现在,他已打定主意,不再要它了,张三妹你不是牵走了吗?我就找你要钱!要来了好做生儿子的费用啊!
陈八字见李有福低着头想着什么入神,没理他,便大声的咳嗽一声。他这个人喜欢别人搭腔,你越是“怎么办呢?”“为什么呢?”“接下来呢?”的问得越急,他越得意,越是慢条斯理的慢慢回答你,不如此又怎么能显得他的绰绰不凡呢?可真是真真正的铁嘴呀!看着众人点头称是的恭敬模样,他心里真是得意呀!他觉着自己真是有着不同凡响的才能,只可惜运气太差,混了大半辈子了,还是一个穷算命的。而且信他的人也越来越少了,那还不把握这难得的机会,能捞多少是多少?
想到这,陈八字顾不得惯有的矜持,他干咳了两声自己说话了:“咳咳!我说李老弟呀,我刚才说到哪了?”
李有福回过神来,连忙上前答道:“陈先生,你刚才说到我们家阴气太浓了。”
“对对!是阴气太浓了。这可影响你生儿子呀!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我已想过了,人是没办法变的,但家里喂的畜牲麻,我可以把它们卖了,然后买公的回来啊!我家的母猪被张三妹牵走了,牵得好,我不打算要了,至于家里的那只母鸡?我明天就拿到市场上去卖了,陈先生,你觉得呢?”
“你那母猪麻,既然没在家里就没关系,至于这只母鸡麻……”
陈八字眯缝着他那双小眼睛瞅了瞅院里吃食的芦花鸡道:“现在市场上鸡的价格太低了,划不来啊,所以为你着想还是不要卖。”
“那?这鸡放家里阴气太浓,卖又卖不得,那?那我该咋办才好啊?”李有福不禁有点着急了。
“我倒有个主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李有福跺脚道:“陈先生,我算是服了你了!你有主意还不快说!啥主意啊?”
“我家里倒是现成的喂着一只公鸡,我老婆嫌它吵得慌,清早八晨的就喔喔喔的叫,搅得她睡不着,早想卖了它,就因为价太低就耽搁把。现而今我们不如调了喂,两家欢喜,怎么样?只是我家那鸡要小些,就怕你觉着吃亏,如是这样那就算了。”
“别,只要你不觉着吃亏就行,就这么定了,我马上给你捉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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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福将换来的鸡放院子里让其找食吃,挖了坑将李树种好,挑了水浇上,然后将扁担在石墩子上一横坐下来,装上一袋烟锅,眼望着李树,吧嗒吧嗒美美的抽起来。
朦胧中仿佛听见“喔!喔!喔!……”雄鸡的高叫。李树竟开出了繁花,雪白的李花可真漂亮啊!花谢了,长出了累累的果子。是谁用小手在摘果子呀?当然是他的儿子——李家根了。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还双眼皮呢,象他妈,高高的鼻梁象他,长得可真是没得挑呀!
李有福望着儿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当!”他的头好痛啊,原来小家伙竟爬上了树,摘了李子向他砸来。李有福摸摸发疼的额头却不以为逆:“这小子,靶子还挺准的麻。”
蓦地,他吓得魂飞魄散,家根竟坐在树权上摇树枝当马骑!谁知一个重心不稳,竟从树上摔了下来!
李有福赶紧飞身扑过去,虽然屁股疼得要命,但总算正好接住了儿子。他松口气,但仍不放心的问道:“乖儿子,你怎么样?摔着哪儿没有?”
一个清脆的童音:“爸爸,我没事。咱再玩一次好吗?”
李有福一下子清醒过来,那李树还是刚才栽时的模样,什么开花?什么结果呀?全都没有。
“家根呢?我儿子呢?”李有福四顾茫然。
“爸爸,你说什么?谁是家根啊?我是你女儿望男。”
李有福低头一看,可不是麻,自己坐在地上,坐他怀里的哪有什么家根,哪有儿子啊?是他的二女儿望男呢,手里拿着他的烟杆玩。
李有福不由火冒三丈:“你这个死丫头!啥子不好玩?做啥玩我的烟袋?弄坏了老子打死你!”
一把推开望男,夺过烟袋,顺手在望男的手背上狠狠敲了一下:“老子叫你乱拿别个东西!”
望男一下子哭了起来:“我……我看见你的烟烧着你的头发了,我……我才把你的烟袋子拿开的麻。啷个晓得你就愣么摔下来。我……我去拉你,你……你却把我抱倒了。爸爸,我……我真的没有乱拿你的东西麻!你要不信的话就摸摸你的头发?都烧焦了的。”
李有福一摸额角的头发,可不是吗,都卷了,是自己错怪望男了。心里内疚,但脸上却仍是凶巴巴的样子:“哭!哭!一点点事情就哭!别哭了!爸爸肚子饿了,去看看你妈,饭做好了没有?”
父女俩回到屋里,李有福见龚燕呆坐在床头,手里拿着那块红布包发呆,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理直气壮:“行了,你那耳环是我拿了,咱农民一个,上地干活,挑东西喂猪什么的,戴那玩意儿岂不笑道人家大牙?”
“你!这……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一点纪念了,你……你把它做什么了?是……是不是给了那该死的算命鬼了?”
龚燕双手捂着脸,小声哭泣道:“娘啊!女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见龚燕真和很伤心,李有福也有些傻了眼了,他手忙脚乱的慌忙抱住了龚燕道:“好了燕子,快些别哭了,我知道,那耳环是你妈给留下的,所以我并没有卖了它,我……我们说好了的,等我有了钱,就把它给拿回来。”
“真的?”
“是真的。我向**发誓!”
李有福掀起衣角替龚燕抹去脸上的泪痕。小声道:“燕子,别闹了,小心让孩子听见了不好。孩子们都饿了,快做饭去吧。”
提到做饭,龚燕的气又上来了:“哼!你还晓得要弄饭啊?你去看看家里,盐干米尽油撒角,啷个弄啊?还有,有福,我不是才给了你十块钱让你去买米买油?现在你东西没买回来,钱呢?钱到哪儿去啦?”
“钱?钱给陈八字了。”李有福自觉理亏,说话也显得中气不足起来。
“你?你不是说他来是白看,不要钱的麻,那你啷个还给他钱呢?”
“他?是说好不要钱的麻,不过,耽搁人家半天,总要给点子损失费噻。”
“那我的耳环又是咋回事?”
“陈八字说我家应当栽李子树,但一时又找不到,他说他家有,所以就买了来栽起。作价100块,但是你晓得的,我们家哪有钱,所以……所以才拿了你那耳环来抵。你放心,一有了钱,我就把它拿回来。”
“李树?啥李树?”
“就是……就是陈八字家里的那棵李树呀,人家年年都挂果的,因为要帮我才让我挖的。”李有福往窗外一指:“你看,就是那株。”
龚燕看了看跺脚道:“你这个背时的!上当了还不晓得?他这是一株青李,果子长得不受看还不要紧,味道还不好。去年陈八字的老婆在街上卖李子,她说别的李子要七八角一斤,她看在熟人面下,只卖我两角。我贪它便易,想买点给孩子们吃吧?就要了两斤。结果孩子们一点也不喜欢,你还说是哪个的鬼李子?只有砍了做柴烧!你就忘了嗦?”
“这?”李有福知道自己买错了树,但他仍犟道:“可能是他想早点上市,还没熟就摘了的缘故罢?我们以后等它熟透了再摘就是。”
夫妻俩正说着话,望男哭着抱着一只鸡进来:“呜呜……妈妈,我们的芦花鸡是不是病了?我叫它它也不理我了,还……还变小了,毛也不对……”
龚燕一瞧奇怪道:“有福,这鸡是怎么回事?谁家的公鸡呀?咱们家的芦花鸡呢?”
“你不要大惊小怪的,陈八字说我们家阴气太浓了,所以我跟他换了公鸡来冲一冲麻。”
龚燕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你!有福,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世界上怎么有你这样的傻子啊?我们家的鸡可是正在下蛋的鸡啊!你给换只这么小的公鸡来干啥?孩子们长身休的时候正缺营养呢,你……把咱的鸡换走了,你给拿钱买鸡蛋是不是?你还说他陈瞎子是白看不要钱,依我看,这……这不要的比要要的还要要得多!
“好了,我……我这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家麻!人家陈八字说了,咱肯定能生个儿子呢!”
“瞧你,一说起儿子就啥子都不管了!啥子都信他!肯定?上次他不是也肯定的吗?结果呢?”
“他说了,是因为我们家建厨房的时候不该砍那棵树。所以我才买了李树来栽麻。你放心,这次一定是十拿九稳。”
“稳?稳你个大鬼头!我看你今天中午就稳不起了!家里啥都莫得,我看你就喝西北风去算了。”
李有福去到屋角看看米缸,只有缸底那一点了,怕只得三四两米,也不由叹口气:“将就这点米,多加几个红苕做红苕稀饭吃吧。”
龚燕插嘴道:“将就?你就知道将就!你瞧孩子们都瘦成啥样子啊?再说,将就了今天那明天呢?又啷个个将就法啊?”
李有福语塞道:“明天?到明天再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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