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回去吧,夜风是会把身子吹坏。”青衣侍女执灯弱语。
“小雅,提灯回房吧,不要照亮这柳府的夜,黑夜会给人期许,永远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有着怎样的世界。我能感觉到他们和我们一样,用迷惘的眼神看着我们,不解光芒笼罩下的人们。”
女子不再言语,她对这样的吩咐只说一遍,毕竟多事之秋,老爷忙于公事无暇顾及其他,多年来都是她一直陪在公子身边,对公子来说,小雅是他的知音,而对这个深宅大院中的贴身侍婢来说,这个男子是她的全部,她不会忘记火光照亮家乡的夜里哭号的妹妹,燃烧废墟中母亲,也不会忘记被奔马踏死的父亲。她只不过是无数纷乱杀戮的一个普通的陪葬,麻木而安详,看着眼前的黑影都是那么的模糊,不过无所谓,任谁都会失了痛觉,她知道一会自己就要被丢到一个温暖的大坑中,这是攻入城中军队的通常做法,父亲曾经对母亲讲过。他没有骗过母亲,但她和妹妹是偷听来的。
寒风吹过,虚光或明或暗的闪烁,冥冥之中她对着黑暗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和那一夜一样,她静静的站着,看着眼前男子的背影,她知道那一剑他本不应该出的。可能是不忍,也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好奇,她没问过,他也从未再提起。她只知道她曾经很想安静的死去,于是她第一个自若地走进乱军挖好的坑中,迎着周围血光冲入眼中执意杀戮的目光,她从不留恋这样的世界,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想记住她所见过的色彩,想到另一个世界构筑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仙境,用她记忆中的色彩,想到这里她笑了,殷红的衣襟下她的身子终于开始随着冷风飘荡,她明白自己将要去何方,一切的美好即将要实现,直到那一道白光。
“公子,终究你还是要去么?”小雅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她不该问的话。
黑衣男子终于怔了一下,转过身来,月夜下俊秀的面容宛如耀眼的星辰般璀璨,两道直眉玄入鬓,白肤如翼弹可破,言语间透出的隐隐戾气使人不敢直视,凌人的澈目三步远不由得仍使人后退。
“你都知道了?”
“值夜时路过老爷那里不小心听见的,请公子莫怪。”
黑衣男子轻叹了一句,很快目光又聚向夜空。
小雅很少看见眼前人有过这样的无奈,想必是件左右为难的事吧。她提着许久微亮的残灯,近了公子一步,轻声道:“无论公子作何打算,小雅都愿随公子左右,侍奉公子。”
星空似银海,笼罩万物于无尽的深邃,月照林间,透过枝桠的点滴,如粼粼的波光,浮动于静谧,夜空下不眠精灵跳越出水中,尽情地沐浴着月之光华,在彼此的倒影中依偎。
终是男子先开口:“是的,去西南滕府。”
女子面虽不改但眉目间露出隐隐不安。
“那公子此行,目的何在?”
“自是救人,滕家危在旦夕,怎能坐视不管。”
“。。。小雅怕是公子要失望了。身为下人,小雅本不该多嘴,只是小雅诚实不愿见公子前去送死。”
“此话怎讲?”
“今夜来者何人?公子可知道?”
“舍生求援者必是滕府义士。”
“非也,此人乃滕府三子,滕松亭。明合初年,我曾侍奉老爷到滕府议事,出府远迎老爷的便是此人,所报名号,小雅心中记下,言行怕失了礼数。议事间小雅观瞧此人容貌清秀,桀骜不训,善谋说,言语犀利而又不失风度,老爷对此赞赏有加,称其文武全才。可滕府老爷却一本正经地说三子最是不中用,武学最是肤浅,空有一副巧舌,兵荒马乱如何自保。说着长叹一声,颇有些美中不足的惆怅。如果滕家老爷此言非虚,公子不觉古怪么?如今到这天辕城中来求援,竟不是长子次子,而是这不谙武学的三子,这是为何?此行必是凶险隐秘,行间难免遭遇堵截追杀,这滕府怎会遣其三子来执行这样的任务呢?事关重大,难道不怕生了变数,卷轴给仇家截了去,误了事。”
“你是说。。。”
“滕家三公子自身难保,怎堪如此大任。滕府此时恐怕以遭血洗,而为保滕家一脉,滕家不得已令三子假借求援之名,趁夜出走,以免灭族啊,而滕府上下恐怕皆已战死,与其同亡,不如存一脉而避祸,留此一脉他日东山再起。我猜其此行必有高人随行,而到天辕者唯滕松亭一人,其侍众随性者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滕家的长子和次子杀出重围的几率不是更大?可为何。。。”
“不是决断之前已遭不测,就是其中必有隐情。”
“这—还—没—完”一个身影从后面的阴影中缓步踱出。“小雅,你说的对,但不全对。”
柳荀的突然出现令小雅一下子慌了神。她这才明白自己的话多了。
“小雅一时犯了糊涂,不该偷听老爷和长老们议事,请老爷责罚。”
“呵呵,小雅,你从进府就在侍奉少爷,我一直不知道你还是个如此心思缜密的丫头,也罢,年纪轻轻,为少爷能有这样忠心,可胜过在府里的那些老仆喽,我死后也不愁我这不肖子没个商量的伴儿了。”
“奴婢怎敢有次非分之想,小雅的命是少爷从活埋中救下的,今生只愿随少爷左右,鞍前马后侍奉少爷。”
“别再说这个了,小雅,”黑衣男子蓦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道:“父亲,深夜未睡,可还是在生孩儿的气么?”
柳荀这才收起了温和的面容,长叹一声,眼前的这个老人一手撑起这样一片家业不知不觉中已有近三十个年头,久谙世事的眸子下你很少能看出哪怕是最细微的变化,柳府上下除了大管家柳子尧外很少有人能读懂老爷的心思,这一份谨慎哪怕是深夜面对他唯一的儿子。
“少卿,你可知道为父为何不让你去滕府么?”
“父亲担心孩儿安危,此行凶险,今日一别,恐难相见。”柳少卿冷冷道。
“如是这样,为何为父要让你子尧大伯去呢,难道为父就不担心他的安危吗?”
“这。。。孩儿不知。”心里道父亲薄情弃义,不肯出手相救。
“卿儿,来,”柳荀说着从袖中拿出那个卷轴,道“这卷轴不单单是求援,如那丫头所说,这是一封委托,委托的是这滕家唯一的血脉,只是这滕家三子此时还不清楚,他若要知道岂不悲痛欲绝,以他的性格为父只恐他报仇心切,即便无法再回滕府,也怕难苟活于世了。所以此时必是要隐瞒这样的真相,毕竟来日方长。这是为什么为父答应他出兵救滕府之围的原因,当即派你子尧大伯集柳府之众赶去。可这卷轴还有第二个委托。”
“委托?”柳少卿不解的看着父亲。
“对,这便是其滕家的传承神器玄卜玉玲珑,你以为沙家突袭滕家是为了什么,不是什么珍玩珠玑,也不会是什么武学要义。就是索取此神器,这玄天界起源的故事,为父也知之甚少,尽人皆知的是上古元神玄天铸造十种神器,皆为万化奥妙之物,各有玄机,借此十大神物,上古玄天界神明之一的御天,降服魔首元邪,并铸炼镇魔石封元邪于故都近畿,御天后将这些神物赐予追随其讨伐魔道的人间界侍者,也就是人间界上古时的初代君主——梵相。梵相又将此十大神器授予战争中有功之凡人,许其世代传承。这奉关州滕家便是这神器的持有者之一呀,相传这玄卜玉玲珑能知晓因果,逆天转运,盛世未卜先知,邀功封爵,乱世助纣为虐,颠倒黑白,皆此物也。今日滕家此劫便是由此物起,乱世涂炭妖魔横行,觊觎垂涎者甚众啊。”
“难道。。。父亲的意思是滕家将此物委托给我们了?”柳少卿望向父亲:“这不是会招来祸患?沙家来者不善,我们如何取得此物?这沙家不是盯上此物才血洗滕家么”
“你见过玄卜玉玲珑?”柳旬眼中透出一种隐隐的寒气。
“孩儿不曾见过。”柳少卿此时眼中不觉在打量着面前的父亲,疑问留给年少的柳府公子如此的紧张,柳少卿静静地等待着父亲,仿佛下一句便是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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