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长老将凶兽团团围住,掩在斗笠下的眼睛猛然闪现一道金光,他们的指尖按住自己太阳穴的方位,做了极为古老的咒法仪式,顺着他们的脚底下,对位连起了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将凶兽困在中间,他们的嘴动得很快,从他们嘴边显了一个个咒符,印满了凶兽的全身,令它身上的黑烟有些软下去的趋势。千晚听见那些高深的咒文,心里像是被反复翻涌,脑子也有些疼,阮清明极为及时拉住千晚,将她拉到一旁。
十方凶杀阵已经结成,这个被当做阮家视一个极其复杂的咒阵竟然会在今日演化而成,阮清明的面色说不上是何感受,只是望着那个阵法,十方长老顺着一个方向,猛然旋转,令人看不见每个人,只能看见许多个身影从眼前晃动,凶兽大概受不了这样视觉跟听觉的折磨,猛地吐出一个火焰,用爪子用力抓住其中一个影子,而那个影子在它的前方竟然渐渐变大,幻化成以及巨大的黑帽的长老模样。
“汝等祸害一方,还不速速离去。”那声音,一字一句很重,像是顶了千斤的重量,那人左手在空中结成一团金色的火焰,将那团火推向凶兽,那动作很慢,凶兽却仿佛没有躲开,生生被烧了外皮,而接着是一个巨大的咒符从那人嘴边吐出,打向凶兽的头颅。
凶兽被那道光亮得有些疼,更甚被那咒符压得喘不上气,它朝着天穹猛地一叫,便听见不远处的人声此起彼伏的痛苦叫喊,凶兽呼出一口火焰,双眼闪出极为狠戾的光,而不远处的城镇已经没有人声,只有一团团漂浮的散碎的魂灵,被它一口吞进嘴里,冲破了那道符咒!
巨大的长老被这符咒的力量反噬之后,猛地吐出鲜血,身体被金光一块块隔离,散在四处,跌在地上的不过过是几乎修为折损所有的十个长老。
千晚看到此景,趁着凶兽还在疼痛中,猛地绕到凶兽的后侧,十指叠在胸前,幻化了千种姿态,指尖带着淡淡的金光。
“蒹葭!这个咒法会伤及你根本!”还没成完仪式便被阮清明拉住,他的面色很不好,将她仍在一边,十指结心处,极快地重复了刚刚她的术法,手中的光比她的更大更亮,结出一个巨大的金莲花的模样。
“九耀结咒!”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的指尖显了一条金色的线,掌中的莲花顺着他的指尖旋转,然后向凶兽飞去,那金莲一点点在空中变大,莲心朝下,将凶兽整个包在莲心中,阮清明的脸色因为这个莲花而骤然惨白,看见莲心抱着的凶兽不再动弹,正准备缓口气,被听见“嘭”地一声,莲瓣猛地炸开,周围一圈金光向四处蔓延,阮清明被凶兽的狠戾之气反噬,吐了口乌血。
千晚被他丢在他身后,没有被那气息反噬,她咬了咬下唇,抿到苦涩的腥味,右手将青霜冷月剑举起,左手握住剑身,一路往下到剑尾,在剑身身上留下淡金色的血,越过阮清明,直奔它的门面,双脚踩着它的獠牙,将剑刺进它的嘴里,那金色的血顺着它的嘴,似乎令它极为疼痛地翻滚。
凶兽忍不住将爪子抓住一团火往千晚身上打,千晚看见那团火迎面而来带着极为炽热的光,有些难受,也来不及做反应,只是猛地将剑刺得更深。
而那团火没有打在千晚身上,打在的是阮清明的胸口,留下一个足以致命的伤口,千晚睁大了眼,看见是胸口烧成黑炭的阮清明,那双一直以冷静锐利的眼有些难以的情绪。
阮清明看着千晚,忽然便想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个坐在家主之位上最为荣耀的女人,其实已经去世了这么多年,她所带来的荣誉令他身为她的弟弟也是很自豪的,但是她却亲手将这个美好的自己给玷污,最后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么多年,他想了很多,怨过那个女人,恨过那个女人,她的不自爱,她的随性,但是最后不过是因为她的死而是惋惜,他屋里替她立的灵位不是为了记恨她带来的耻辱,而是难以追及的肆意……他被阮家的荣耀压了太久,被阮家的沉寂冷了太多年的心才在这一刻想起来,他曾经最想成为的天涯浪子,行走万水千山,而不是阮家最有尊严的活死人……
他抬起没有直觉的手隔着空摸着她的容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只是思想的放空,他很轻很轻地笑了。
“阿姐……”我想知道会不会下一遭轮回,会被现在的自己轻松得多,那声音很轻很轻,想断了线的风筝,落地便是死亡,他盛满太多情绪的眼终于闭上,松开的手成为这个夜里看不见的枯叶……
千晚闭上眼,将眼里中泪收回眼眶,脖子上有些粘稠的血提醒她这一切还没有完,她右手握着青霜冷月剑,左手在空中结出一个咒法,类似于六星般的咒法,她伸手咬开自己的大拇指,顺着六星的纹路重复了一遍,那六星光芒阵像是被注入一道很强的力量,散发着难以描写的光。
她拔出青霜冷月剑,剑上的金血已经暗淡了许多,她用手将血涂满剑身,面色像夜的冷。
“活了这么久的妖怪,你也差不多该去陪上古的消失而去了!”她用剑刺进六星光芒阵中,剑身很快得刺进凶兽的眼睛了……
它的躯体从内至外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裂开,喷出浓厚的黑烟,交织细细碎碎的金色粉末。而它的躯体渐渐变小,令她猛然跌倒在地上,手中的青霜冷月剑忽而变得暗淡,她的虎口仍旧发疼得难受,仰起头,倒在有些松软的枯叶上,看这上方的残魂的影子渐渐消散在空中。她望着被大火烧尽大半的丛林,看着很多死去的阮家长老,跟很远城镇里骤然消声的人们,空中浮现的是洋洋洒洒的魂灵残片,无声寂静地飘在空中。那种活在绝地之后的感觉,格外沉重,她晃了晃有些发麻的脖子,闻见的只是冰凉很久的血腥味……
她用剑支撑起身子,默默然觉得即便自己多么厌倦自己的身份,但这天下的百姓,死去的亡灵不应该被漠视,她的爱太小,装得下那一个人,却也不可能放任这天下苍生的祸事。
她咬开指尖,划过苍穹,将无辜枉死的生灵引入该有的彼岸,最后,她也只能做这些小事罢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小了些。
似强弩之末,做尽最后一点术法,她便有些瘫痪下来,空气中依旧是那股腥臭味,和连绵不绝的烟味,她觉得很累,连眼皮阖上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天空飘下一些细碎的灰尘,她缓缓睁开眼,却在看见那东西之后,瞳孔猛地放大。
“封清越!”她一句一字喊得痛彻心扉,整个林子只留着她的回音,是染了风霜的叶,萎去,是失了茎的花,破碎……
沾满血的食指与拇指紧紧扣着风中飘下的黄色的烧掉一半的符咒,惊恐中夹杂着难以置信,她的眼瞪得极大,似乎不想眼前的场景,不相信这一切仅仅只是他的一场谋划,一场令她离开扶歌城的计谋。
整个央巫湖的动静着实大了些,整个湖面一点点以看得见的速度干涸,湖边站着紫衣女人,她仍旧撑着伞,而一旁捆绑的是阮卜跟阮正天,阮正天听见动静,出了屋子看见阮卜被抓了,少不了动手,自然被司花照旧捆了起来。而阮未明却站着她身边,他自然知道她不会做些过分的事情,但他的父亲过于迂腐,捆起来也是好的,阮清霜也不动,她年纪偏小,知晓父亲没什么大碍,而这个女人又有可能救出她自责很多时日的人,自然是想看本领了。
湖水减少,露出来的场景令阮卜的面色逐渐有些灰了,那是一个被锁在湖底的玉像,如同暮晚那日看见的一样,被诸多铁锁困住的一个玉像,只是他的面前多了一个人,她看起来昏昏沉沉躺在那个人身侧,像是千晚的身段。
“是封大哥!”“媳妇……媳妇,你快过来。”阮未明跟阮清霜明显是看见了,想爬下去,却仿佛周围有禁制,令他们不能靠近。
司花怀中掉下一颗珠子,幻化成人的模样,他的身体有些虚浮,攀着禁制的界面看了很多眼,才转头瞧着她说道:“老妖怪,我要去。”
“啧啧啧,就你这小身板,去就是送死,还没修养好便想着救人,你想让她看到你哭死过去吗?”
那团银子的虚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她不会知道的,送我过去,你应该知道他们撑不下去了。”
司花想了想,有些嗤笑地瞧着他,别过脸,唤了个术法,将那团虚影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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