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封清越乖乖地去驾车，马车在雪地里又开始前行，千晚坐在马车里，看着一睡不起的银子，又摸了摸还在酸疼的臀部。
千晚露齿一笑，故作惊讶说道：“你收了这披风，我以为你是答应了。”
“唔……千晚倒是极为不客气。”
千晚极为诚恳说道：“倒是我误解了你。那清越公子，你去驾车吧。”
封清越一顿，抿唇似笑：“所以这算是千晚惩罚我？可是我只说了在下不善武功，这些倒是看得略懂皮毛。”
“不是。”千晚说道，“我自认为不是心地善良之人，不过，我倒记得你说过你可不会武功，那人走得极快，若没武功，那你怎么看出那人遁走的方向？”
“多谢。倒是看不出千晚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连对这些亡命之徒也心存怜悯。”
千晚放下书卷，从一侧取出一件新的披风递过去：“嗯？”
“挖了数十个坑，也是埋好了。”封清越喝了口茶，说道。
千晚见他回来了，看了一眼又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卷。
大约又过了几个时辰，才看见封清越穿着单薄的白衣进了车里，将染血的斗篷顺手扔出车外。
“笑够了的话，去将那些尸体搬了埋了，碍着我们的前行。”千晚不甚在意，推了推他，又指了指挡在前面的尸体。
封清越听罢，愣了愣，继而低低笑着：“千晚，我看不懂你了，或许我不能以世俗的目光看你。”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流淌的乐曲，令人难以忘怀。
“嗯？我为何要怕？”千晚皱着眉头看着他，颇为奇怪地看着他，“我们又未开口向他求救，他的死活与我们何干？我只是觉得那个女的真的好美，黑衣烈马，舔血天涯，就跟话折子里的侠女一样。”
“千晚，是怕那个女人杀了那个救我们的人？”
“那女人身上带着杀意，像是自小杀人历练来的。”千晚想了想，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目光微微有些亮。
黑衣女人瞧了几眼那个方向，回答道：“多谢。”说罢，一声马鸣声，惊起一阵阵雪团飞溅。
封清越饶是镇静，扶了扶千晚脑袋上有些歪掉的斗篷，指了指右方的道路，轻笑道：“那位侠士去了那边。”
她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才转头极快扫了他们两个人，眼睛瞧着不远处的路极为不耐地开口说：“刚才杀他们的那个人去哪了？”声音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那女人生的极为普通，但有三分戾气压在眉间，冉冉而动，穿着单薄的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长衣，墨色长发被黑色的斗篷收敛住，只余下黑色的面纱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肤色偏白，眼眸却是很亮，加上额间黑色的莲花烙印，让那个女人如同开在雪地里的黑莲花，又烈又艳。
“星陨，停下。”那女人冷声开口，然后便看见那匹烈马暴躁地停下了，马蹄踏在雪地上，甩出朵朵雪团。
“唔，不错。”千晚皱了皱眉，抬头望着雪山处，响起响亮的马蹄声，然后不多久便看见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骑着一匹黑白相间的烈马停在他们马车前。
“武功倒是不俗。”封清越瞧了眼地上趴着的尸体道。
再回首，却不见雪山雪地里任何的黑色身影。
还未听见后来的话，便看见一道极快的黑影一掠而过，刺眼的砍刀反衬着雪色，极烈极狠，然后便看见数十个匪盗一一倒地，脖子处绽出艳丽的血色，撒在雪地上。
“的确不错……啊……”
“大哥，这姑娘不错，正好给大哥当二媳妇。”
千晚顺手拉开车帘，哆嗦地打了个冷颤，正好封清越贴心地给她披上件披风。
“快点，打劫打劫，劫色也劫钱财。”
“大哥，这咋还没好？”
两个人毫无压力地聊着天，饶是让外面等着打劫的数十个劫匪等得不耐烦。
“就是古人啊。”
“不知千晚此话是哪位古人说的。”
千晚皱了皱眉头，低低自语：“果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地很。古人诚不欺吾。”
“唔……越恰好不善武功，负了千晚的期望。”
“那清越为何还不去……英雄救美，仗义执行？”
封清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书卷，此书恰好是这段时间极为流行的江湖恩怨类型的游记，又收回目光。
千晚极为淡定地抚平手里的书卷，说道：“看了这么多游记，终于还是碰上了书上的半道劫匪。”
厚厚斗篷微微松动，似乎呼了口气，听见他淡淡的笑意开口：“今日倒是好运气，遇上了匪徒。”
千晚淡淡皱了皱眉，仍然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臀部，面不改色地开口：“尚好。”心底确实将他骂上了千百遍。“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出了些事。千晚，你可摔疼了？”车帘被撩起，探进厚厚的斗篷。
大雪下了好几天，待到雪小了点，他们才不紧不慢地上了车，继续往西走。马车走了一个时辰，便听见马忽然惊了一声，千晚抱着手中的书卷，侧身有些翻倒便下意识抱住一侧的扶手，饶是如此仍然撞得头昏眼花，臀部疼不可言。待到眼前清晰后，发现一旁睡死过去的银子还是睡着，只是把身子压在她的身上，
千晚淡淡垂下眸子，瞧着被银子捏坏的书籍，颇为惋惜叹道：“孤本。”
银子一听，脸色一变，直奔院子口，开始狂吐。
“刚刚去帮洗碗。”千晚幽幽开口，“没洗手。”
“啊？”
封清越摸着被蹂躏坏的封面，抬头淡淡一笑：“千晚刚刚去了厨房。”
银子砸吧砸吧嘴，开口说：“晚晚真好，就知道我堆雪人饿了，给我糕点吃。是不是啊，清越哥哥……”最后带着踉跄的高音。
千晚受不了银子的变态行径，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糕点塞进他嘴里，然后扬长而去，有时候对付变态的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不见变态，变态谁都无所谓。
封清越充耳不闻，夺回他手里被蹂躏的书。
银子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故作扭捏态开口：“人家很尊重你的，是不是啊清越哥哥。”
千晚对比了一样自己与银子的身高，又看了看院子里怵目惊心的两尊雪人，开口：“麻烦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想法，谢谢。”
银子颇为严肃看着她，自己站好，顺手摸了一旁书册，摆在眼前，另一只手，放在背后，动作似乎像是那个雪人，摇摇晃晃走了几步，才回眸一笑，八颗牙，最后一颗牙粘着刚刚饭桌上粘的糕点的沫沫，然后款款仰头望着千晚，很是柔情似水地说道：“不觉得与我有几分神韵？”
千晚皱了皱眉头，实在不能理解，为嘛啥东西他都能扯到桂花糕，指着另一个比较正常的雪人说道：“那他是谁，是封清越？”
“晚晚，你看那像不像你。”后门突然大开，带着微微的凉意，带了一阵风雪，银子跑进屋子里，脸儿通红指着院子里颇像桂花糕的一尊雪人，和一边大了一号十分英俊的雪人。
封清越不语。
“那你呢，准备去哪里。”
千晚抬头，冲着他浅浅一笑，满眼落满柔光，说道：“我一定能找到他。”
封清越的眸子略微沉了些，只是轻轻一笑，说道：“姑娘定能完成夙愿。”
千晚听到此言，有些落了心神，垂下眸子，不大开心说道：“我是为了找一个人。我……修行当中有所困惑，夜夜生梦魇，我不记得很多，只是司花告诉我一直往西走就会遇上。”
“姑娘这次想要去西方，是所谓何事？”
有些事情只有经历够多方能明白，他人多说也是无用。
封清越对上她的眼，似乎沉落在一片星空下，很宁静很璀璨，不带着世间任何的气息，他心中微微一叹，拢了拢心神，不语。
“死了便什么都没有。”千晚歪过头，看着他，“是不是我错了。”
“我总觉得只有活着在一起才是最好的结果。”
封清越说道：“姑娘，是你执念了。世上一切皆有它们的轨迹，你不能否认这个结局是好是坏，在他们三个人看来这也许上最好的结果。”
千晚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活着痛苦，抑或是死去更痛苦，我只是觉得如果当初温玉不遇上公孙莺萝，会不会更幸福些，至少公孙莺萝不会死，公孙羽叶也不会死。”
“有时候。”封清越放下手中的书，起身与她比肩而立，目光投放在不远处的山色里，“死去比活着更为幸福。”他说的话很淡，加着今夜惨淡无光的夜色，有着不可捉摸的寂寥。
千晚手抖了抖，勉强笑了笑，“公子倒是十分顺口。”
“千晚很是豪爽。”封清越接得十分顺畅，开口说道。
“还有，我叫千晚，你叫姑娘我不习惯。”
千晚顿了顿，透着窗户看着在院子里堆雪人玩的银子，说道：“我的本意是好的，不想却连累了两个人死掉。”
封清越想着刚进门时趁着她没在，给了那管家人足足一锭的银子，倘若连这点也未做好，倒是十分对不起那一锭银子，又不想打破千晚心里民风淳朴的想法，于是便想了想才开口说：“姑娘这几天看起来心不在焉。”
“外面的人真热情，不同宫里的人，仿佛谁与谁都没联系一样。”千晚想了想，轻声开口，“连银子爱吃的糕点都弄了起来。”
封清越瞧了瞧她满手的泡沫，也没有说什么了。
千晚摆摆手，颇认真地说：“不用，我擦过嘴了。”
封清越挑了挑眉，没说话，他似乎听见十几个响声，不过他极为给面子地没有发问，只是从一侧取了一只手帕。
千晚明白地走了过来，哈哈尴尬地笑了笑：“手滑，就打碎了几个盘子。”
还未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又听见响声封清越翻页的手微微一顿，便觉得光线有些暗了，抬头便看见小姑娘手无所措地出来了，满脸的无辜，双手上还粘着小小的泡沫，封清越招了招手。
突然听见这阵哗哗的响声，封清越笑了笑，从袖里掏出一本诗书，靠在对着窗户的摇椅上看书，窗外雪积三层，窗内炉火浓浓。
终于在这对夫妇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的祷告中，那三人组终于结束了晚饭，妇人就极为热情地找了两个屋子给他们住，还特地找出来柜子里放了很久的新被褥招待他们，千晚是个感恩的好孩子，趁着那个妇人这么热情地对待他们，就主动地跟着妇人进了厨房，想帮她洗洗碗筷。
所以晚上开饭的场景就特别的怪异，至少在那对夫妇眼里，一个不顾形象只吃糕点，一个行为优雅礼仪克制，还有一个，嗯，是最正常的一个，虽然吃着吃着总是把饭菜里的鸡蛋挑出来，连鸡蛋番茄汤里面碎成沫沫的鸡蛋都能准确挑出来。
雪色茫茫铺就这整个苍郁山林，农家里的只有一对中年夫妇住着，素来都不太见到那些外来的人，今夜的晚饭便显得格外的隆重，桌上放着三盘荤菜，连带着弄了几个像模像样的糕点，虽然不是十分精致，仍然博得银子几口啃完的行动嘉奖。与此相比，封清越的饮食行径倒是特别有素养，连同吃起鸡翅膀都格外地显得优雅，仿佛眼前是上等的佳肴，连吃完每只鸡翅膀都用手帕一一擦拭过。
大雪下了好几天，直到了华国跟成国的地界之间，雪才停了，封清越一路似乎极为熟悉这里的环境，刚下完雪，便找到了一户农家，一行人便决定今夜在这户农家里过夜，毕竟奔波了一路也是有些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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