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天已经亮了，而挣扎在黑暗里的人又如何得到应有的救赎？他们仿佛是一对恋人，眷恋地贪恋着这微弱的希望。
整片冰湖上的黑莲花霎时间被一阵风吹过，化作点点灰烬，带着微微的悲凉。晨曦中，他倒在地上，身下一点点蔓延开的血色，他的面容在曦光中宁静舒展，他静静捧着怀里的女子，一点点抚摸她那渐渐变淡的左脸上的莲花，他低低喃语：“我该拿你怎么办。”
两个人又相斗了数百个回合，东方也开始一点点变白，那个男人明显体力已不支，身形有些不稳。“嘶。”一鞭落下，恰好勾走他的斗篷，落在他的背上，一阵鲜血如同一朵朵血花绽开，溅在她的脸上，她扬起脸，带着惊愕和狰狞，软软跌在湖面上。那个男人眼疾手快，支着身子猛地一捞，将她护着怀里，自己跌倒在湖面上。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招一招地接着她的鞭子，而慕莲生的武功明显比以前增长不少，带着肃杀之气，鞭鞭落下狠劲，像是要杀了他。
“再不走，我早晚有一天会杀了你。”慕莲生低低喝道，举起鞭子直逼那人门面。
“滚。”其中一个人身影跌跌撞撞，挥着鞭子，暮千晚透过月色看见她褪去面纱，穿着单薄的白衣，额间那点莲花，在月色下一点点扩大，蔓延她的半张脸。背着她的是个黑衣的男人，凭着她的感觉，应该是那天那个杀劫匪和在慕府放暗器帮慕莲生的男人。
那股味道到了冰湖才渐散，她看见整个冰湖破冰而出长出一朵朵妖异的黑色莲花，莲心是血红色的，在晚上有些骇人，围着黑色莲花的中间，有两个交叠的身影，鞭声，刀声。
深夜里，她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是一种血迹风干很多年的锈气与煞气。她扭头看见银子皱着眉头咬着食指睡觉，她小心替他捏好被子，才起身，寻着那股味道走去。
那一夜她做了梦，以前她从不知道什么是梦，梦在她的意识里是一种**，一种求不可得的**。她梦见一片湖泊，梦中有少年带着个女孩，那个少年在花树下说，等他回来，回来会娶她做新娘。然后她想要看清，却只能看见一片浓浓的大雾，一阵晕眩后，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而他说，等他回来，她觉得心里热热的，那时候她想起他的面容，觉得真的很好看，璀璨地如同一夜的星光。
他说，千晚在这里等我。在那里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她们都认为她会离开，司花说她同那些人不一样，她只要度过这个劫，就能带着荣光离开那个地方。她不需要去等待，等待是那个地方存在的意义，是她们活着的意义，不知朝夕的等待，漫长而乏味。
他听后，眉眼间淡淡的笑意，在苍白的冰湖上有些空灵，伸出手，似乎拂过她肩头，展开，手里落着一片晶莹的雪花，一点点融化。“千晚，在这里等我。”
千晚点点头，说：“你可以不必管我。”
“她是个好姑娘，只是生在慕家，你留在这里，不必担心你的安危。”封清越同她出了大门之后，停下脚步，温声开口。
千晚抬头，便看见她已经在纱帷之内，身影显得落寞，她皱着眉头，没有开口。跟着封清越离开了。
慕莲生摇摇头，起身，半晌才有些不自然地温下声音开口：“你们走吧，我要练功了。”
“你脸上的东西……是可以去掉的。”千晚想了想，才开口说道。
“好。只要我活着，便护她到你回来。”
“我要去办一件事，先将她安置在你这里。”
慕莲生只是抬起头，眼里有些锐色，露出额间的黑色烙印，不轻不重说：“你想说什么？”
千晚淡淡一笑，似乎不介意她的如此直白，放下茶杯，说道：“你小时候倒是可爱些。如今你同那个过去一直跟在你身后的小鬼一样。”
“这么久没见，你倒是一点都没有改变。”慕莲生冷声开口。
“这么久没见，你倒是变了很多。”封清越淡淡喝了茶，眯着眼淡笑开口。
她指了指两把椅子，又反手将腰间的鞭子挂在墙上，顺手泡了几杯茶，递给他们。
整个屋子如同她这个人一般简单，没有任何属于女子的饰品玩物，只有一方垂地的黑色的纱帷，空荡的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把椅子，挂在墙上数把鞭子。
慕莲生大概是一夜未睡，脸色有些疲倦，见两个人来了，淡淡扬起丝笑，却不觉得在笑，她扶了扶额边的碎发，开口：“外面风大，两位随我来。”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
“湖面有些滑，小心些。”封清越低声开口，便先她踏上冰湖。
第二天，天放了晴，地上昨天积了好几尺深大雪都被清理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整个苏府，是如今的慕府，都显得有些荒凉，下人都有些少了。封清越带着暮千晚，两个人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到了一处，那里有一方数百米宽的湖，如今结了冰，依着湖旁，有一处住处，有个黑色颀长的身影站在湖边。
千晚翻身将他扔进床榻内，自己和衣躺在床边，转头看着他说：“银子，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银子眼泪旺旺地看着她，眉头深锁着，不久才闭上眼，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觉。
银子吞了吞唾沫，眼泪哗啦啦地开流，说着：“晚晚，好晚晚。我们走好不好，这里的味道不好闻。”
千晚伸手抵住他的额头，嫌弃地瞧了眼他未穿袜子的脚：“我很嫌弃你，离我远些。”
“千晚，我有点怕怕。”银子嘟嚷着嘴巴，抱着一床被子屁颠屁颠地往她怀里钻。
那日，三人便入住了这慕府，慕莲生刚夺了慕府，便派人去招待那三人，然后又派人清了留在慕家的苏氏人，这一夜，却是难得平静。千晚却觉得晚风中多带了点淡淡的血腥味。
“原来是你，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她转过身，似乎有些震惊，但很快平静下来，正眼看着封清越。
“无亲无故。无欢无喜。无悲无恋。百年之后，尸骨无存。”她说地很轻，风忽然猛烈了起来，肆意吹着她的长长的流苏，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那是盛开在死潭水之上黑莲花。
“被天下唾弃，又如何。”慕莲生似笑非笑收起鞭子，张扬而低调，将鞭子勾在马身上。
只是一鞭，便是将他心脏击碎，落得他难以闭眼的惊恐。
然后，便看见一道冷光伴着浓浓的血腥味。再看，苏闻已经躺在地上，被鞭子激起的落在地上的白色齑粉扬起，又纷纷落在他留下的鲜血上。
“莲儿，杀了我，你就会被天下人唾弃！你这是弑父！弑父！”他极力嘶哑地叫着。
慕莲生淡淡低眉，模样有些冷清，遮住上脸的黑色面纱似乎被鲜血染红，一滴滴落下鲜血，滴落在黑色的长衣上。
“慕……莲儿，放过爹爹……莲儿，你已经失去母亲，你不舍得失去爹爹的对不对？”苏闻看见手下皆已毙命，有些心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莲儿，莲儿……看爹爹抚养你二十多年，你不忍心对吧。”
不多时，那数十个深衣男人已经躺在地上，半数悉已毙命，那条朱色的鞭子浸满鲜血，不停滴血。
那只镖还未接近她身，便看见一道极快的蓝色极光将那只飞镖碎成灰烬，千晚抬起头，便看见不远处一闪而过一道黑影。
其中一个深衣男人不敌那个女人，被她一鞭挂彩后，猛推了数步，从怀里掏出一只飞镖，直打她的后心，极快极猛，连千晚都来不及开口。
千晚不担心银子，看着打成一团的人，那个黑衣女人武功真是极高，她虽然看不懂那个女人的武功，但是那个女人鞭鞭带着狠劲，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同那些学武防身的人，倒是像学了野狠残暴的杀人手段，如同是个一招毙命的杀手，狠劲非常。
封清越护着千晚退到了安全的地带，顺手又接了一击飞镖，这时，那个黑衣女子便同那数个深衣男人打成一团。倒是银子，没封清越护着，又站得极近，时不时被暗器打到，被强劲的刀锋震到，滚来滚去如同一个蒸好的包子，颇为搞笑。
“上。”男人擦了擦脸上的白色齑粉，想起那齑粉是何物，又有些厌恶地挥了挥袖子。
“苏闻，今日便让你同母亲一同下葬，如何？”不等回话，挥鞭迎面而上。
“呵。你以为我同你一样下作卑鄙。”慕莲生淡淡一笑，“慕家的规矩，家母既然去了，留你这夫在人间怕也享不了福，倒不如继续陪那女人。”
“妖女。你竟敢下毒？”
慕莲生从怀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向上一抛，长鞭一甩，那木盒瞬间碎成碎末，连同盒中的白色齑粉，恰逢一阵大风刮过，那粉末直逼那人的门面，洋洋洒洒落满整个大门内外。
“孽畜，我怎么会有你这不孝的女儿！这是苏家的府邸，便是连你也是姓苏！”男人冷声开口，“你早就净身出户，苏家如今便与你无关！”
慕莲生似笑非笑，冷冷一记飞鞭，打在匾上，瞬间将那块牌匾打落，碎在那个那人面前：“你倒是胆大，敢将这慕家的府邸改做是你苏家的名。”
“妖女。你竟然还敢回来！”很快，大门打开，便看见数名深色长衣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其中以中间那名深褐色的男人为主，那男人大致三十岁，有些厌恶看着她。
“小心些。”千晚听见一侧的封清越拦住她说的话，然后不动声色将她放在身后。
本来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小贩，如今都躲在数丈开外，不敢接近又有些兴奋望着那个黑衣女人。
“看来慕家又要发生大事了。”
“慕莲生果然回来了。”
是她？千晚一愣，看见的正是三日前看见那个黑衣女人，不过她落在斗篷外的青丝中已然有了几缕白发。
千晚抬起头，看见一个骑在黑白相间马上的女子，她一跃身，一手仍然握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条朱红色的鞭子，黑色的面纱在风中飞扬，很是凄艳的美。
门开了条缝，然后听见门里慌乱的脚步声。
“啪。”带着一记冷冷的鞭声，打在朱红的正门上。
封清越拢了拢她未曾拉好的紫色披风，温声开口：“在车上坐了数日，怕是累了，今天便宿在这里。”
千晚下了马车，抬首便看见面前是一处府邸，连着这府邸的墙连绵了数里，看起来极为华丽，正门却是关着，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勾勒了几个烫金的字，苏府，极尽低调奢华。千晚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小心些。”封清越低声开口，立在马车边，扶着下马车的暮千晚和银子。
过了茫茫的雪山，不多不少正好用了三日的光景，抵达了大秦国的齐州，齐州虽然位处大秦的边境，但是因为却也是极为繁华。封清越带着千晚驾着马车直奔齐州最繁华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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