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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章 薄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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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捂着脸,阳光透进窗子,照着她,可以看见她指尖之间细细碎碎的水光,她看似是整个大成最为尊贵的女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家族,至亲,至爱……她像个孤独者站在称孤道寡的帝王之后,想要汲取温暖,却发现那个人心中的温暖已经给了另外一个人。

    “若是他不记得你,我也能自欺欺人地瞒下去,做好这一世的美梦,你看,你最好的姐姐剥夺了你在他心底的位置,想一生一世陪他过下去,连上天都看不过去,要让他清醒,让他清醒地活着……”她仰起头,又喝了杯酒,她伸出手,看着自己洁白修长的指,却一眼眼看着是厌恶,“其实我这么讨厌自己,竟然会自私地想替代你站在他身边……”

    “小妹,这酒埋了这么多年在地下,如今却只能我与你阴阳相隔对饮,想想真是令人难过,当初我若是劝你留在江国,莫去成国,如今也不会这般景象。”公孙羽叶红了脸,靠着长榻的台阶子,喃喃低语,“可是我想你若留在江国,如今怕也是难过的,你虽已逝,但是不是真的很开怀,整个公孙家已经不在了,我本是前朝旧人,整个大成国其实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拔开酒,闻见便是浓郁的香气,她伸手往桌子上取了一只茶杯,想了想,又取了一只茶杯,她也不在意,直接便坐在地上,放好茶杯,倒上酒,举起面前的茶杯安安静静喝了起来,她从未饮过这么有年岁的酒,因为喝得太急,一时间呛了一脸红。

    她想了想,将凤衣整整齐齐的叠好,连每一个纹路都整理得极为仔细。然后扯出屏风后的一只落了锁紫木大箱子,开锁,开箱,里面分了两侧,一侧搁了很多名贵的首饰,若算上价格怕是能有好几十万黄金,她小心翼翼地将凤衣放了进去,取出另一侧的两坛酒,酒坛上面还有些泥土,是她前些日子回了家后挖开院子里埋了多年的女儿红。当年莺萝出生之时,父亲便在院子里埋了酒,说是女儿红,一坛是莺萝的,另一坛便是她的,连同她的嫁妆父亲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他却来不及看着他两个女儿嫁人的场面便早早被江驰赐死在前朝。

    公孙羽叶摆了摆手,令她退下,蓦地整个屋子便静了下来,她摸着有些暗淡的凤衣,面上带着苦涩的笑意,有些事不打破亦能够掩耳盗铃般自编自导下去,但是一旦戳破,不过是黄粱一梦终是空。

    婢子被公孙羽叶难得的一次生气有些惊吓到,忙跪了下来,惊慌惊恐说道:“奴婢再也不嚼舌根了,请姑娘莫……莫生气。”

    “莫再说这些话!”公孙羽叶听到这话,搁下绣件,回过神,有些严厉道,“这些话倒是别同他人讲,殿下有殿下的打算,让别人听到,你怕舌头也是保不住的!”

    “宫里送来的凤衣已经在这搁置好几日,连光泽都不如当初的亮丽,也不知道殿下的病何时能好,何时能迎娶姑娘……”

    “如今殿下自是仁厚,如此小错不必如此责罚,小心些便好。”公孙羽叶念及那被弄坏的绣件,忙走了过去,本是绣了一半的鸳鸯,却在一侧被锐利的物件划了几道,她抚了抚未绣成的鸳鸯,不知想些什么。

    “姑娘真是好心……若是在,在前朝,这般不小心的作为定是去深宫中挨上几十道板子轰出宫去。”婢子见她不在意,才颇为讨好地说道。

    公孙羽叶听着婢子颇有恳求的意思,便想起那个打扫她屋中的婆子是个聋子,未进宫前也是生活极难,在宫中已是不易,但手脚也算是利索,她自是大度,便道了句下次小心些,便没有提及责罚之意。

    伺候公孙羽叶的婢子刚伺候完公孙羽叶吃完饭,一旁稍显年轻的婢子斟酌了番,才开了口:“姑娘,今日打扫屋里的王婆子将搁在案上的您未绣好的绣件不小心弄破了,姑娘……可否宽恕于她……”

    岁月幽幽停在深秋的树上,晃晃悠悠,转侧之间轰然塌陷。

    一旁银子蹲在小板凳上,脸上满上挣扎,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小榻桌,不过是小小的东西,怎么就选择不开呢,是先吃芙蓉糕呢还是先吃桂花糕?

    “今天……天气特别好,黄历上明写,不宜破财。哈哈哈。”千晚干笑了几声,用画卷遮住脸,心底却是骂上对面人好几句。

    “姑娘,云荒的规矩,欠债还钱。虽然是只是数两银子,但在下认为姑娘也一定不会如此因为这几两银子辱没了自己的名声,清越心里懂得姑娘的坚持,今日又提起这番事,可是准备还在下那五两银子?”他的目光很诚恳,转过头很认真地瞧着窝在长乐椅子里的小姑娘,带着微微的暖意。这话一说一时间让她回不了嘴。

    千晚咬了咬唇,慎重开口:“我知道你是封清越,神通广大得很。听闻你一幅画便是值上千金的价格,你今天替陛下画上一幅画,一定日进斗升。那,我欠你那五两银子是不是可以……”

    “不知姑娘,是否有什么难处?清越若是能,必当尽力相助。”封清越一番话说得极为诚恳。

    千晚深锁眉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嗯。”

    千晚点点头,低低很是认真开口:“是殿下让你来画画的?”

    封清越觉得有道目光很是炽热,他低头,浅浅一抿,开口说道:“姑娘,是有什么正事同我讲?”

    千晚坐在椅子上,看着封清越随手用笔画了一幅画,这是一幅极美的风景画,低头想了想,才极为严肃看着封清越。

    两人依着窗子,各执一半棋子,不问窗外景,不叙伤心事,仿佛时间并未经历那么多坎坷与悲壮。

    温玉低了头,只听见他说道:“公孙姑娘下的也很好。”

    “殿下棋艺是比我好,公孙怕是要认输了。”公孙羽叶持着一枚黑子,久久无法落下,说道,“若是莺萝在,怕不会被陛下受困于此,动弹不得。”

    温玉拿起一枚白玉落在棋盘上,抬眉说道:“她倒是曾经跟我讲过。”

    “莺萝长大了倒是敛了不少性子,若是陛下见过她小时的模样便会觉得她现在是极为乖巧的。”公孙羽叶眉眼间也是淡淡的笑意,眼稍带着暖暖的温情,“莺萝自小性子调皮,可是学什么都快,就是不爱学,常常跟爹爹对着干,母亲却是极力维护莺萝,说什么莺萝花该长在田野里,用那么多条条框框拦着做甚?”

    “倒不知莺萝小的时候是这样的调皮。”温玉眉眼里皆是笑意,“不过看她在宫里那般样子倒是可以想象。”

    千晚轻声一叹,有些惋惜,转头透着窗子看着里屋说说笑笑的两个人。

    封清越抬起头,眼中仿佛揉满碎光,很是璀璨明亮,轻轻一笑道:“我在宫外倒是听过,约莫是到了年尾,陛下思念得紧,便下旨让他提早回来。”

    千晚皱着眉头,想了想,半晌才轻轻开口:“听说国君有个弟弟在洛河那边打理,如今应该快回来了吧”

    “替殿下画一幅画。”封清越依问答道,人站在一侧,修长如玉。

    千晚有些好奇开口:“你今日怎么在宫里。”

    那张脸挂了淡淡的笑意,退后了几步,温声道:“许久不见了,千晚姑娘。”

    千晚嫌弃地瞧了眼银子,夺回书,却觉得阳光暗了许多,抬起头便看见一张极为好看的脸,若是一般女子怕是会有些惊吓,只是千晚姑娘是个极为淡定的人,她挪了挪位子,将书放在光线特别充裕的地方,随后她才开口:“封清越?”

    “那……那样啊。”银子大人抿着嘴,搔了搔小脑袋瓜子,想了想终于憋出几个字,“如果让我每天可以吃桂花糕,那我可以勉强坐坐。”

    “他是个好国君,不是么?若他死了,这偌大的大成帝位难不成让你去坐?”

    “可可是……”

    千晚懒懒散散打了哈欠,悠悠开口:“我何时极为有正义感,极力维护正义?你若想要我有何动作,莫不是想让我杀了他不成,那样做了,公孙姑娘会活过来不?还有这同百姓的幸福,天下人的安危有何干系?”

    “晚晚,你平时不是极为有正义感,极力维护正义的么?为了百姓的幸福,为了天下人的安危,难道对于这件事你就不会有什么动作么,至少也要表表态啊。”银子大人有些生气,夺过她手上的书册,义愤填膺地说。

    千晚正好再看一本极好看的游记,眯着眼有些心不在焉应了声,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雨,今日又难得放了晴,太阳暖和地让人不忍躁动。

    “晚晚,我倒不觉得这个温玉是个好人,你看,那个公孙姑娘都为死了,他倒好还和她姐姐说说笑笑。”银子瞥了眼屋里相谈甚欢的两个人,有些不满说道。

    也许他心里将她放在心里,只是他心中怨恨着江国,不在意她的喜欢,倘若过了几年十几年,那份只有淡淡欢喜的感觉也许就风吹云散,想起来她来也不过是想到是个如莺萝花单纯的女子,可是她偏偏就这么死掉,那未滋长或着说未消散的情爱猛然间壮大,让他连后悔的余地都不留下来。

    他撇得下世子的地位,撇得下儿女私情,撇得下千千万万,不择手段回了成国,他不是不知道她心中对自己的情意,他荣载了十几年,自有许多女子倾慕自己,他心里也不曾将这姑娘放在心里,却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一个个关于她的事情不动声色地一点点击溃他所有的防线。

    他这一生虽然出生富贵,才华横溢,却被囚禁在江国,失了本该世子有的尊严,他那时觉得上苍是如此不公,令他拥有处世问鼎的谋略,却硬生生斩断他王位路上的契机,后来他隐忍着,只为有朝一日可以重返故里,握百万兵权,为了数年前的隐忍成就一番皇图霸业。

    望阿姐成全。

    是我连累了公孙家,今生怕是愧对了公孙家祖上。我知我命不久矣,莺萝是罪人。死后迁不得公孙家的祖坟,也不愿一身长眠荒山,若有机会,将我的骨灰一半抛在公孙祖坟前,受尽风吹雨淋,以此谢罪,一半留与温玉,但定不能让他知晓我已死之事。

    阿姐:

    信纸随着风缓缓飘起,跌落在他不远处,他却不敢再去接近,去捡起。

    而宫殿里头的那位打开藏在柜中的方方正正的木箱。一把琴,一封信,一个平安符。他的手有些不由自主地颤抖,一手握着平安符,一手慢慢揭开信,指尖摩挲着半旧的信纸,一字一字看得很慢,甚至不敢眨眼睛,然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泪流满面,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手间的平安符跌落,只听见一阵巨响,风猛地吹开窗户,吹起那深黄的平安符,很轻很轻,从平安符里漏下一些白色齑粉。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伸手去接那白色齑粉,而那白色齑粉却洋洋洒洒落了一地,他看见烈火地狱之下难以安眠的罪孽,跌落九天碧落之下,十八层黄泉之上的奈何水间生生世世得剥皮碎骨的惩戒。

    “听闻这月多是黄道吉日……”走了很远之后,千晚才转过身,此刻她已是听不见那人说的话,巍巍矗立的大成的宫殿在月光下不甚明显,却仿佛如同一只不知休怠的饕餮一点点吞并少得可怜的希望,她想,当初的公孙姑娘看着这般冷森的王宫,是不是也是一点点绝望到死去。她活着一世,不识情爱,不懂生死离别,却为了敌国世子交付了一生,甚至担了亡族女的罪名,可是如今却觉得惋惜,那个如同莺萝花的姑娘在死前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害怕。

    她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转身关上窗户,便起步离开。

    温玉垂下眼眸,双手无力垂落,很久之后才听得见他低低说道:“劳烦姑娘费心了。”

    待他缓缓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到了深夜,屋里搁着凤纹四足暖炉,千晚淡淡立在窗前,面容宁静,窗子大开,泻了一地霜白,吹来的风带着凉意,吹着他的头有些清醒。

    这高高冷冷的帝王座脚下是千万血骨成积,这身侧是明防暗防的人心叵测,这王座之上只是称孤道寡的薄幸人。

    疏影左左,风月枉然,莺萝姑娘,为了成国孤负了你,如今又为了百姓,孤将你忘却,你会不会怨我这般作为,但孤,无计可施。

    公孙羽叶听罢,磕了磕头,不再言说。

    温玉瞧着她,似明白,又似不解,终将目光投向窗外,很久之后才道一句:“听闻神医漠难在城中,请他过来,孤要令他配一副药。”

    公孙羽叶眼中已经含泪,伸手擦了擦眼泪,哑着声音说道:“当初羽叶心念他人,若能知晓今日形式,定不会令小妹待我入宫,最后魂葬长绝!”她抬起头,眼中流过很多情绪,是痴念,是悔意,亦是无奈。

    他的手顿了顿,捂嘴低咳了几声,道:“你跟公孙莺萝不同,你比她更识得大体,懂得。当初听闻应该是你入宫,为何最后是她,你应该知道,她不适合宫闱……”

    “但百姓希望君上能好好活着,他们历经了战乱,怕是受不得再次的战乱。”公孙羽叶跪拜在地,抬头,面色沉稳冷静开口,“望殿下能依百姓的愿,这……也是莺萝的愿望。”

    他闭了闭眼,沉默了许久,才道一句:“朝中很多人希望孤这一病便去了。”

    公孙羽叶搁下汤药,面色平静说道:“殿下是思念莺萝了么。”她不动声色地将凉了的汤药搁在暖炉边,她想不过数日罢了,竟然他已经是病入膏肓之势。

    “这些日子我常常梦见她,我想我是以往对她太凶了。”他面色苍白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透过她去看清另一个人。

    那日之后,温玉病了,整个不稳的朝野已经有蠢蠢欲动之势,慕王温慕从成国西部赶回来,以铁血方式镇压了朝野之上反派老顽固的力量,但因着温玉的情形,却始终作用不大,温慕想了想,便让公孙羽叶进了宫伺候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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