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变更,寒暑交替,由邝星辰而起的江湖风波过后已将近一年时间了,此时又是一个落叶的季节。自从泰来院接受朝廷封赏御武院后于江湖的行事也低调了许多,而江湖也相对平静了不少。
泰来院这一年来变了很多,楚流云心灰意冷,虽身为掌院却也已极少管事,天心院中大部分事宜都由秦双代为打理。事关整个泰来的大事则全数由陆鹰定夺,陆鹰如愿得势,洪武院不仅忙于为朝廷培养人才,慕名前来的弟子也不在少数,现在的洪武院威名实则早以超越曾经的天心院了。公输云海至从林忆鸿随灵羽客离开后行踪更是神秘,只偶尔会独醉于慕如风墓前。莲花峰此时只剩紫嫣一人,她医术已可独当一面,而且她还慢慢开始接触师傅所留下的医武之道,在唐月的指导下也渐窥门径。象鼻锋神武院由陈志远接替了其父之职。观阳院中因有陆鹰的支持,且慕朝凤早对安南有感情,两人顺理成章的订下婚约,安南也顺利成为观阳院掌院。华千颜久久未归,楚流云也清楚他已无法再归了,沉渊对是否接受封赏投出了关键一票,自然而然的成为明风院掌院,而其他弟子非但没有异议还十分推崇他。至于江玉郎,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无人知其下落。
不过比起江玉郎众人更想知道行踪的则是邝星辰,江湖有传他已经回了中原,但却没人见过。一些咽不下仇恨的门派也曾偷偷派人往南疆查探,不过此时南疆双教同气连枝,一连几次都是察无所获,渐渐的也便放弃了。
在这秋高气爽,风光正好的时节,江南风景秀丽的扬州城中总是会聚集许多文人雅士**浪子,扬州在他们的眼中便是一个惹人怜爱的美人儿,总让人流连忘返。
穿城而过的宽阔运河上浮着一条条装饰华艳的花船,船上一个个打扮美艳穿着华丽的风尘女子在起舞弄乐,吸引着路过的游客为之驻足。
在一条刚刚离岸的大型花船上,依旧一席红衣的梅胜雪些靠窗旁眼神迷离的望着岸边风景,手上抱着红色火狐轻轻抚摸。
“哎…追你四季却连影都望不到,越是望不到就越是忘不掉…呵,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嘻嘻,不知到底是谁人将我家姑奶奶的心都给勾走了啊?”一个气质温雅的绿衣女子轻轻掀帘而入,笑盈盈地说道。
“哎,玉娘你就别来挖苦我了,我现在正愁着呢。”
玉娘缓缓坐到梅胜雪身旁说道:“你啊你,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一年,回来了却又这般愁眉不展,姐姐我看着都心痛呢。来,给姐姐说说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男子?”
梅胜雪若有所思,回道:“他啊…嗯…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特别。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但自从被他在泰山甩开后我无时无刻不想找到他,可找了这许久却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那他长什么样你总知道吧,我们这人脉广,你且告诉姐姐,让姐妹们四处帮你问问。”
梅胜雪正思考着该如何描述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不一会一个华贵公子哥就直接冲到了这里,粗鲁的掀开珠帘,满是醉意道:“哈哈哈,我道是玉娘哪里去了,原来躲这呢。”
那贵公子摇摇晃晃的就扑到玉娘身旁,后面赶来的两个女子被贵公子的两个随从拦在了门口。玉娘面不改色的给门口两女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随后笑盈盈地向贵公子道:“哎呀,原来是杨公子大驾,玉娘有失远迎了。”
“什么远迎近迎的本公子不在乎,倒是你这落花瑶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也知道本公子我便是向着巧蝶而来,你们倒好,说什么她回乡去了,就这么随便找了两个庸脂俗粉来敷衍本公子,闹得本公子现在是满腹不爽!”这杨公子说话间还一直动手动脚,梅胜雪看后摇头不再理会。
玉娘陪笑道:“哎哟,杨公子息怒,巧蝶她不过回乡一段时日,这样吧,公子要看上我们这里哪个姑娘便与奴家说,奴家直接给公子安排。”
“呵呵呵,好啊!那不如就由玉娘你来陪我好了!”杨公子死皮赖脸的将玉娘揽住。
玉娘嬉笑推却道:“公子就别开奴家玩笑啦,这要是给知府大人知道了奴家这落花瑶可就不复存在了。”
杨公子虽是醉了,但一听知府大人后立马就收敛了许多,这时他眼睛瞟到了一旁静坐的梅胜雪,打量片刻道:“哈,原来船上还有此等国色天香,玉娘你太不厚道了啊!”
说罢他绕开玉娘又贴近梅胜雪:“美人儿叫什么啊?是新来的吗?让本公子陪你快活一番如何?”
梅胜雪眼神透杀,冷眼一瞟让那杨公子不禁周身一寒。玉娘见状急忙迎上来道:“杨公子啊,这位姑娘可是我家花主,她可不陪客的!”
“花主?”杨公子略有不快,怒道:“什么狗屁花主,老子今天便要定她了!”
“这…”玉娘起身望了望窗外,转笑道:“好好好,今日我等都是公子的。”
“哈哈哈!这才像个样,来吧美人儿…”杨公子得意的笑着,却不知自己已是踏入了鬼门关了。他脑中正幻想着之后的快活事情时喉间传来的一阵冰凉感觉让他瞬间清醒。
只见玉娘二指轻捻玉簪缓缓插回发髻,脸上笑靥依然,但在杨公子这最后一眼看来却是那么的冰冷恐怖。
杨公子连吭都没能吭一声就丧生在这花丛之中,同时守候在外的两个随从也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身旁艳丽女子抹了脖子。两个女子进入房间熟练的将三具尸体扔入船体密道之中,这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梅胜雪摇头轻叹:“哎,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衣冠**。”
玉娘整理好头发道:“身在这风尘之中终归就是学会如何面对这些人,好在我们这里不同,因为胜雪你曾教会了我们女子该会的生存之道。不说这些,继续说说你的那个他吧!”
梅胜雪又思考片刻,道:“他年纪不大却是一脸忧郁,还有那满头白发,身材有些显瘦…”
她大致的描述完后玉娘出去了一会带着一个神情羞涩的年轻姑娘进入,向梅胜雪道:“她叫爱莲,是你离开这段时日里我在难民群中带回来的,她善于作画,胜雪你再描述一遍让爱莲画来看看。”
半个时辰后爱莲照着梅胜雪的描述将人画出,梅胜雪看后瞬间呆住了,因为画得与她心间存在的完全一模一样,惊叹道:“哇,画得可真像,爱莲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我曾经在家乡时有一位先生经常在我家附近作画,我喜欢看,所以他便教了我一些…”
玉娘拿过画左看右看道:“看上去虽然长得还不差,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啊,而且听你描述好像还是个不解风情的苦瓜脸…”
梅胜雪又陷入沉思,口中喃喃道:“对啊,不过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看来那件事将他伤得很深呢…”
看梅胜雪又独自发呆,玉娘摇了摇头,示意爱莲离开。花船在河面上行驶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停靠回码头,**过后的客人们离去后船又再次启动往城外驶去,没过多久大船暂泊于城外一道河弯。
船上梅胜雪告别众人:“诸位姐妹保重,有何需要便上枫晴小筑找我吧。”
玉娘笑道:“好啦好啦,胜雪你可还要寻你那意中人呢,我们就不劳你挂心了,这边若有消息我会让人留信于你的。”
梅胜雪欢快一笑,轻身跃下花船,如一片随风的红叶飘至对岸。上岸后沿着蜿蜒小路进入林中,再走没多久便见一栋木制小楼立于一片红枫林中。如火枫叶艳而不妖,隐秘小楼凡而不俗,这里虽然寂静,但却有一份属于大自然的热情,让人不会感到寂寞。
梅胜雪将火狐从挂着的袋子中抱出放到地上,小火狐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梅胜雪独自来到小楼前轻轻推开院门,开门瞬间眉头却是微皱,快步走到屋前推开屋门。
“嗯?有人来过,难道是三娘她们?”梅胜雪疑惑进屋,里面却是空无一人,桌上留有一张字条,上面压着一个小铃铛,梅胜雪急忙拿起观看。
字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雪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们,有人要杀害娘亲。风铃。
“不好!”梅胜雪夺门而出,于林间唤回火狐急忙飞身离开了红枫林。
“与三娘有深仇的想来也就许无忧,若是他那三娘她们应是往北方逃…先往北方打听!”想到此便一路往北而去。
亡命的奔逃已不记得逃了多久跑了多远,狼狈的母子三人此时只知道只要稍微停留便会有逼命之险。
“娘,我…我好饿啊…”显得有些虚弱的童声颤抖着说道。
“小玄!”另一个女童厉声制止他再说下去。
风三娘微微放慢速度道:“小玄你再忍忍,到了镇子里我们就能吃个饱了。”
两个孩子都不再说话,却在这时风的流向忽生变化,卷起沙尘迎面袭击向母子三人,风三娘慌张止步警惕着即将来临的灾难。
“要想吃饱其实也不必非要到达镇子里哦!”只见刀七杀出现在三人之前,扬手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扔在母子三人面前。
风三娘急催身法转身欲逃,却是被横空一道剑气又再逼退:“至此已是终点,不必再逃了。”剑破军从远处缓缓走来。
风三娘怒吼道:“我与二位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为钱!”简单的回答却能免去不少口舌。
风三娘突然跪地,凄惨的笑着:“呵,呵…原来是**,我无话可说,只求放过孩子。”
刀七杀上前道:“哼,杀他们又没钱,浪费力气之事老子从来不干!”
见敌人逼近两个孩童愤然而起将娘亲护住,姐姐风铃恶狠狠道:“有本事就来杀啊,我们死都不会让你们伤娘亲一分一毫!”
刀七杀没有说话,只是手中刀已缓缓抽出,两个孩子虽然挺身相护,但感觉死亡将至时仍然免不了有些胆怯。
“滚!”风三娘突然的两掌拍在两个孩子后背,怒骂道:“都给我滚,你们两个小野种不配死在我身旁!”
两个孩子嘴角溢血,决堤的泪水掩不住那莫名的眼神,却还是双双跪下用力磕头道:“娘…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错了错了,错在何处?也许谁都不知道是哪里错了。刀七杀看着这场面眉头紧锁,剑破军则似乎不为所动,一直都只微闭着双眼。
风三娘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对!错了,我错了,你们错了,整个天下都错了…记住你们的仇人许无忧,不杀了他你们就不准死,听到了没有!”
“动手!”剑破军冷声开口。
“哎…”一声叹息听不出是何意,只见寒光一闪而过,刀七杀披风一扬过后便只有那无头的尸体沉重倒下,鲜血染红了土地,也染红了双胞姐弟二人的眼和心。
声嘶力竭的痛哭,双膝沉重的摩擦着地面爬往血淋淋的尸体,无助的摇晃却已再也无法唤醒娘亲。
剑破军转身,长剑带鞘飞点两下,孩子们便昏睡了过去:“带上尸体,走吧!”
刀七杀先是愣了一下想上去看看两个孩子,确闻破军冷声道:“过多的慈悲只会害人害己。”刀七杀听后摇头夹起无头尸体飞身跟随剑贪狼而去。风铃风玄两个不过十岁的孩童倒在风中,风正吹过沙尘努力掩盖两人眼前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似是上天的怜悯。但这又有何用?小小年纪该当如何在这世间存活?风三娘在他们心间散下的仇恨种子又是否真能让他们更加坚强的活下去?仅用可怜似乎已难以用来形容姐弟二人之命途了。
被大明朝所所遗弃的西北方向荒芜大地大漠的边缘,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凉。虽说荒凉但在这里来往的人却不少,这里不仅有来自大明朝的商人,还有吐蕃以及突厥的族民,偶尔还能见到从遥远西方而来的西域波斯远行商人。
略显简陋却是人流拥挤的街道上一只猴子飞快的从人群中蹿过,吸引了不少人道注意,猴子最后跳到一个披着一块破旧麻布斗篷的人肩头。那人将脸深深隐藏在兜帽之中,静默着穿过拥挤人潮走入一家颇有中原风格的客馆内。
客官内也是异常拥挤,跑堂的小二哥擦着汗跑过来上下打量一番道:“客官您是从中原来的吧?快里面请!”
“哦?你如何知道我来自中原?”那人说着抬手掀开兜帽,露出那张让中原武林各大门派深恶痛绝的脸,这若是在关内说不定要惊起多大动静呢,不过在这关外人眼中他邝星辰便只是一个纯粹的路人罢了。
店小二一边引着星辰往空位走去一边道:“嘿嘿,我们这敦煌边城啊来往客人多,哪里的人都有,接触得多了光是闻闻身上的味道便能知道是何方人士了。”
店小二将星辰带至略微靠里的一个空位,拍打干净灰尘后恭敬的请星辰入座:“客官请坐,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星辰坐定后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问道:“我问你,此地到大漠需要多久?”
店小二听后一脸干笑道:“啊…客官啊,这里便就已是大漠了,您沿着路再往西行数十里可就是那要命的沙海了,话说客官你不会是想去那里吧!”
星辰微微摇头道:“那先给我随便上些吃的,再拿一坛烈酒来。”
“好嘞,客官稍等,小的这就让厨房做几个拿手的中原菜。”说罢快步走开。
星辰这才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的客人多是成群结队的各地商客,在酒楼最里面的地方搭着一个小木台,不过此时那里空空如也。
正自打量时店小二已抱着一坛酒往这边小跑而来,谁知因为酒坛实在有些份量而且店内人又多,店小二一个不小心被绊倒,酒坛飞出,他则失去平衡撞到一个身型略有些肥胖的人身上。
星辰不动声色的随手一招,半空酒坛飞旋着准确落到他身前桌面,不过这时没有人注意他,店小二撞到那人后急忙退后两步猛然跪下不停磕头:“小的无眼,小的无眼,恶少息怒…”求饶间浑身抖如筛糠。
星辰本不欲多理,揭开酒封大口的喝起酒来,但听那店小二满是恐惧的讨饶声实在反常,忍不住还是往那边望去。
店小二哭声求饶,而那被撞之人却声都没吭,周围人也都连细语都没有。又过了好一会才见那人突然起身,一副笑脸的扶起店小二道:“不打紧不打紧,这不怪你,都怪你这双脚,待本少帮你教训教训它!”语调突转,笑脸却是不改,抬脚往后勾住凳子腿猛的一甩,厚实的木凳“啪”的一声硬生生在店小二腿上撞得粉碎。
“啊!…谢谢恶少,谢谢恶少…”剧烈的疼痛让他凄惨喊叫,却还不忘连连道谢。
“哈哈,不客气,不客气,你很痛吗?需要帮忙吗?”
店小二急忙强忍痛楚摇头:“多谢…多谢恶少关心,小人不痛…”
那人起身摇头:“哎…扫兴!”说罢拍拍衣袖背手往外走去,楼内之人纷纷挤出一条宽阔的通道让他过去。
肥胖客人刚走出两步发尾就如被风轻吹过一般微微一扬,他突然止步缓缓扭头左右看了看后皱眉转身来到星辰桌旁就直接坐到对面直勾勾地盯着星辰。星辰如同不见,自顾喝酒。
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坐着,周围人群生怕惹上麻烦都是匆匆离开,店家都早吓得没影了,偌大酒楼此时便只剩下对坐着的两人与双脚受伤无人敢管的店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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