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香被警戒区民警送回家后,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晨顾不上梳洗打扮,早早地到了村委会坐在门外的一块石头上,一直等到那位治保主任到来。她第一句话就问:“你为什么让警戒区的警察把我抓去?我犯了什么法?”
治保主任坐在椅子上,点着了一支烟,透过烟雾冷冷地望着她。直等到她问第二遍,才慢吞吞地回答道:“为什么?你自己清楚!”
“不对。”叶兰香接着说道,“我清楚我自己,我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请你说说,我犯了什么法?”
主任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吱声,而去同别人说话。叶兰香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又问道:“回答我的问题,我犯了什么法?”
主任冷笑一声:“哟嗬,怎么的,你还满有道理了呢。你的事还用我说吗?”
“请你告诉我,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对我那样?”
主任想往外走,叶兰香跨上一步挡在门口。这下主任有些急了,他大声喝道:“走开,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叶兰香追问道:“请你说清楚,我那块不要脸了?”
“哟嗬,”主任把嘴咧到了下巴外,说道,“全屯子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谁不知道你叶兰香,你这个小姨子不就是有姐夫半拉屁股嘛。”
“你放屁!”叶兰香伸手薅住了主任的衣服大声抗议道,“你凭什么这么埋汰我?凭什么?……”
主任室的喊叫声惊动了村委会其他的人,村长书记妇联等都过来了,他们连哄带拉最后把叶兰香送回了家。
叶兰香哭得更历害了。姐夫牛半仙也在窝着火,不得不过来劝小姨子几句,问了她去村委会的情况。末了他说道:“这事太气人,我看你先消消气,咱们准备准备材料,上分局上市局上省去告他们。”见小姨子只顾哭,便出去了。
叶兰香哭了一气,停住了。她下了地,连鞋也没穿就往外走,进了小棚子,一哈腰摸出个颜色深深的玻璃瓶,拧开了盖,一仰脖就往嘴里倒。牛半仙这时恰好出屋,就闻到一股极刺激的味道。他看见了叶兰香,忙跑过去,抢下了她手中的敌敌畏瓶子,那一瓶农药已被喝下一半。叶兰香突然身子一晃就栽倒了。
牛半仙清楚了,赶情小姨子叶兰香喝了农药!他赶紧抱起她,一面朝外跑一面喊:
“救人——啊——”
单小娇刚到警戒区,就见马长发把脑袋伸出窗外喊她:“快进来,单警官。”小娇走进警长室,马长发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是一份内传通报。马警长先扼要地叙述道:桥南村有个重点人物外号孙猴子,两放人员,曾参加过望乡会,昨晚在市区以“碰磁”方式诈骗被抓。他交待了一些违法行为,其中有涉及到本辖区的案情材料,分局向咱们电传了。
那个孙猴子是叶兰香东邻,在他眼里叶兰香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两年前乘家中只有她一人的机会,假装借东西进了她家,对她实施猥亵调戏。叶兰香一怒之下扇了他个大耳光。孙猴子从此怀恨在心,编了叶兰香很多谣言污蔑她。
“这个就是他写的,”马长发把治保主任送来的那封匿名信拿出来让小娇看。
单小娇看罢那份通报,又看了那匿名信,便觉得心上被针扎了一下,脑袋里嗡嗡直响。马长发问:“单警官,你怎么了?脸色煞白,是不是不舒服?”
小娇摇了摇头,坐下了。
警戒区的电话响了,马长发接完电话对小娇说道:“叶兰香昨天服毒自杀,被送医院抢救。咱们赶紧过去。”
经过一天的抢救,叶兰香终于逃离了鬼门关。单小娇他们来的时候,她已经能睁开眼睛,神志开始清醒。
使单小娇十分震撼的还不是叶兰香的死里逃生,而是她的丈夫,那位失踪多日的苑长生出现了。
马长发单小娇来到病房,迎着他们出来的是牛半仙。半仙说:“马警长,你看看那是谁。”说着冲走廊那排椅子一招手,“长生,你过来。”
椅子那站起一个人向这边走来。单小娇看去,只见这是一位身体羸弱又矮小的男人,一身脏了巴叽的衣服,裤腿脚开了线露出一截小腿肚子,一双鞋开了口子能看见大脚趾头。“这位就是司机?”单小娇心里划着弧儿。
司机苑长生对着众人憨憨地一笑,就算是打了个招呼。马长发说:“你等一会儿,我有话问你。先看看你媳妇吧。”
小娇跟在后面向病床走,直觉着腿不知该朝哪块迈好,见到苑长生原本忐忑的心更像被塞了一把草,堵闷着难受。
叶兰香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盖着白色的被子,脸色也跟被单一样白。眼窝深陷,眼角发青,嘴唇发干裂了条条血口子,嘴角残留着斑斑血污。
单小娇抢上一步,先站在了叶兰香的面前,用抖动的手扶住了叶兰香的肩膀,嘴唇哆嗦着说道:“叶姐姐,我对不起你。我做错了,我不配当一名警察……”
谁也没有吱声,屋里霎时安静下来。叶兰香的眼睛望着单小娇,瞳孔中闪出了缕缕亮光,大家听到了她在说话,那声音极其细微:
“你,单警官,你是好人……”
单小娇的眼泪哗地流下来。
医生悄声地对大家说,她的危险期还没结束。食道和胃体还有穿孔。马长发点点头,领着大家走出去了。
到了外面,警长马长发拉住了苑长生的胳膊,问道:“你这个小子,给我说说,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不能给家来个信儿?”
苑长生又是咧咧嘴笑了,接着一连叹了五口气,才断断续续地讲出了这些天那黑色的经历。
那天他出车,第二位乘客的目的地是距本市八十公里的煤不黑市。按他的车况是不应出这趟车,但他盯住了客人那几十元钱的车费,便冒险出发了。
一路上他修过三次车,耽误了时间,惹得乘客埋怨后悔了一道。这还是小事一桩。当把客人拉到地方再往回返时摊了事,当地交警检查时把他的车扣押了。
车是报废车,司机无证驾驶,这是严重的违章行为。车必须就地销毁,另外还需缴纳一大笔罚款。他身上没几个钱,就让他往家打电话。他谎称独身一人没有家,他给交警下跪磕头,脑瓜门都磕出血来,他管人叫爷爷,他绝食绝水……所有这些引起了当地交警的同情,三天后把他放了。
离开交警队他又犯了愁。车没了,可咋跟媳妇交待,尤其买车的钱还是姐夫牛半仙给垫付的至今没还上。想来想去觉得实在没脸儿见人,决定先挣几个钱再说吧。他去了一处建筑工地,直到昨天工程结束。他回来了,赶上媳妇喝了农药……
马长发听完苑长生的叙述,不禁也叹了口气,说:“你小子咋这么死脑瓜筋!你媳妇叶兰香就是因为你呀。今后,好好善待老婆吧。”说完同单小娇回了警戒区。
到办公室,马长发刚坐下,单小娇过来给他敬了个军礼,说道:“警长,你是不是知道苑长生会回来?”
“单警官,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他回来不回来。”
“那你为什么总是等待等待,能告诉我吗?”
马长发说:“那是因为我也没有旁的办法。我是根据经验这么办的,你说得对,我确实是经验主义。”
单小娇看着马警长,看了好一会,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尊敬的警长,你让我学到了千金难买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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