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几度,沧桑无时,今朝牡丹明日黄花。三江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买乐场——死去活来歌舞厅摘了牌子,停业整顿。一时间竟是门庭冷落车马稀。整顿不知何时完结,老板正在为东山再起而四处奔走,工作人员忽而莺飞燕散,歌手舞伎纷纷另觅高枝。那位名贯遐迩的当红名星一撮没毛小姐是歌舞厅的台柱子,被老板当作重点人物挽留了下来。这天中午,没毛小姐刚起床,洗漱打扮完毕,正要准备出去喂喂肚子,就见一个人从大厅向她的卧房走来。
“让我好找啊!”来者是个年轻姑娘,生得瘦小玲珑,蜂腰细腿。脚步敏捷轻盈地上了楼梯,抓住了一撮没毛小姐的手。
“幸会啊,蜜巴巴小妞。”没毛小姐对来人说道。
“你好啊,秃撸毛小姐。”来人嘻嘻哈哈地笑着说。
“还好呢,好什么好?快去要饭了。进来吧。”没毛把来人拉进房间,关上了门。被叫做蜜巴巴的这位就是小蜜蜂。当年二人同是四蝎子的情人,如今一见难免心照不宣。
“没毛姐,”小蜜蜂坐在床沿上,摇动着对方的手说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巢空了,豆子光了,今日来向你老人家借点银子花……”
“哎哟哟,蜜巴巴,你是来寒碜我呢。谁不知道你这位鬼影三只手,用得着来我这小门小户借米吗?”没毛苦笑着说道,挨着小蜜蜂坐下来。对比床上这两位年轻姑娘,没毛小姐的身材可算是极致地丰满,那是一副在舞台上万人瞩目的魔鬼身材。这副身材曾为她挣来无尚的荣誉与丰厚的报酬,如今被束之高阁了。小蜜蜂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脸盘不太靓丽,苍白中泛出黄晕,笼罩着不甚明显的心力憔悴的阴影。然而一种不易被察觉的机警正显示在眼神中,举手投足总是出奇地快捷灵巧。听出没毛那封门的语气,小蜜蜂说话了。
“毛姐啊,怎么说呢,玩手段,本姑娘也不用现学。请上眼看看这个……”小蜜蜂的手里已拿着条金光四射的项链,链下坠着一颗红莹莹的菱形人造宝石。项链被举到没毛的眼前,“摸摸脖子吧。”
没毛还在疑惑,小蜜蜂手中的链子怎么和自己随身佩戴的那条一模一样?听对方一说,便举手摸了一下脖颈:“小死丫头,你啥时候把我的东西给顺去了?”
小蜜蜂哈哈大笑,把项链给没毛戴好,说道:“毛姐,说心里话,我不想再招惹是非了,正准备金盆洗手呢。咱说好了,到你这来,我是借。来日一定加倍偿还。道上哪个不知我小蜜蜂说话一言九鼎啊?”
“说吧,需要多少?”没毛问道。
“两三槽子吧,我有急用,磨盘压住手了。一方子更好。”
“我没那么多。”没毛叹了口气,“你看这场子都黄了,我有两三个月没出台了。说我们这宣传低俗文化,涉黄涉毒涉黑,文化监察给封了。你说我能有钱了吗?一家不知一家,小妹你就饶了我吧。”
“毛姐,我该理解你目前的处境。那就两千吧,这没问题吧?”小蜜蜂伸手揽住了没毛的胳膊。没毛推了她一下,把胳膊抽回来,说:“求你别再碰我,刚才顺了我的链子,我怕一会儿把我的魂也给顺了去。你干嘛用那么多钱,能跟姐说说吗?”
“好吧,当真人不说假话,让毛姐你听听吧。我遇到危险了,要说是多大的危险,那就是随时这条小命就没了。”
“掉脚了?”一撮没毛问道。小蜜蜂告诉她,要是掉脚进笼子那还好了,起码保命没问题。可现在遇到的是生命危险。看到对方仍在疑惑,于是讲出了她最近的一段经历。
七月流火,江畔公园林荫下,游人如织,一篷篷遮阳伞下的冰果摊火了起来。防洪塔右边靠江堤护栏的一张桌面旁坐着三个衣冠楚楚的人,二男一女。那是一位年轻姑娘或年轻少妇,头上扣了一顶米黄色的巴拿马草帽,一张嫩白嫩白的苹果脸,淡黛色的眼影罩住一双顾盼有神的大眼睛。她同那两个男人一边从容地向口中送着冰点一边小声交谈着。小蜜蜂在江堤边闲庭散步,已经盯那三位有一段时间了。听得出他们有时用流利的中国话而的是用她不懂的外国鸟语在对话。话语并引不起她的兴致,那位珠光宝气的女人是她心中的目标。“他们是外国种”,既然是外国种,就一定有外国货。小蜜蜂在寻找下手的机会。
一群大大小小的学生从江堤下面爬上来,一路喊着吃冰淇淋从那三个人身边经过。在这群孩子的身影里,小蜜蜂的手指灵巧地打开了那女人压在大腿上的女式手包,手指随即探进包口,然而她的手被抓住了。
“我正等着你。”女人用别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两个男人站起将小蜜蜂按在女人身旁的一把椅子上。
“你是职业型的,技巧很够道。”女人说,随即拿起一副墨蓝色的太阳镜戴上,“你听说过撒下香饵钓金鳌这句话吧,你可比金鳌还难钓。你给我听好了,小贼皮,从现在起你得乖乖地听话。我想公安局你是不想去吧,还有,如果你不想听我们的话,”女人盯住小蜜蜂,手里举着一只打火机,咔嚓打着了火,在小蜜蜂眼前晃了晃。
身旁树丛中有了响动,不知是谁家的一只雪白的小京巴出现在灌木丛下,翘起一条后腿在排泄。那女人的打火机向那只小狗伸过去,闪出了一条亮光线,听得咔地一声响,再看那条小狗,卧倒在树根处。女人站了起来,用鞋尖踢了踢,那小东西一动不动了。
“看到了吧,”女人回头对小蜜蜂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走!”
小蜜蜂几乎是被人押着进了那幢宾馆大楼。电梯在第十层停驻了,几个人进了房间。在那房间里还有两个男人,四个男人装束不同,相貌不一,肤色比较一致。深棕色的皮肤,像常年工作在砖窑中的搬运工。四个男人脸色一样地阴沉。那女人对他们挥了一下手,他们出去了。听得过道对面的房门响了一声。
“坐下吧,小鬼头。”女人的中国话地地道道,她肯定是中国种,可他们是哪个道上的人呢?小蜜蜂谨遵指示坐在她的下首沙发上。
“剩咱姐俩了,私聊吧。”女人的语气和缓了。她取出一支烟,小蜜蜂认得那是盒美国摩尔,手中的打火机又咔嚓了一声。小蜜蜂想起了那只被她杀死的那条小狗,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懊恼与恐惧。十几年的窃贼生涯没掉过脚,今日车辙沟子里翻了船,栽到这么个奇怪的女人手上。她明白了,这不是一伙平凡之辈,这女人一定是那个吃人杀人的白骨精转世。
“别怪我看上了你,要怪就怪自己是个绝顶精明的小贼皮。我的目的是要利用你给我们,不,是帮我们干一件大事情。请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半根毫毛,但你必须听话。事成之后你的佣金是六位数的人民币,到那时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你点点头,咱们成交吧。”她用眼睛盯着小蜜蜂,口中不停地向外吐出漂亮的烟圈儿。
小蜜蜂略一思索说道:“我可以点头,但不知要我干什么活儿,那活我是不是能干得了。”
对方女人说,对你来说那绝对是小菜一碟。小蜜蜂听了点点头。
“爽快!小贼妹妹,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既然成交,咱们就是朋友了。我理解你们,贼有贼道,你们无非是为了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搬运进自己的口袋。你除了看上我那装钱的包包,是否还看上了这个?”女人张开双手,小蜜蜂看到她的左右手的中指无名指俱戴着漂亮的钻戒。这是个已婚女人,那么她的丈夫是什么人物呢?只见她取下左手中指的那只钻戒,问道:“用你们职业的眼光,请判断一下它能值多少钱。”
鉴定金银珠宝是每个职业窃贼的必修课,小蜜蜂比起她那些师兄弟师姐妹来鉴别能力更胜一筹。她一眼就看出了那只高精铂金戒指上的那颗钻石非同一般的价值。那是颗蔚蓝色的宝贝,在这没开灯的房间里,仍然散射出了强烈的光芒,那每一个刻面的荧光均匀完美而无二致,在撩人眼目,使人着迷。那重量应在十二至十三克拉之间,是一颗珍稀的蓝宝石。小蜜蜂警觉地把目光移开,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其实你是知道的。”那女人说,“它值多少钱呢?恐怕你一辈子也偷不来。好了,不跟你磨牙了,把它送给你了。来,拿着。”钻石戒指给小蜜蜂戴上了。
“这个屋,就是咱俩的房间,从现在起,没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半步。”女人下达了如上的指令……
“你是被他们控制了?他们究竟要你干什么?”
“毛姐,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小蜜蜂说那几个人,她总觉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厉鬼,根本看不出属于哪个路子上的。前些天允许她自由活动了,她想乘机逃脱,然而奇怪的是,无论她躲藏到哪里总会被他们找到。她才忽然想到了一个荒唐而又可怕的传说,她遇到的那几个人,是鬼。她恐怖了,想到远走高飞,苦于手中没多少钱,就找一撮没毛来了。
没毛说:“我也没几个子儿啦。这有三百,你拿去买火车票吧。”说着打开钱夹,抽出几张票子。
“姐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小蜜蜂着急得流出了眼泪,“你怕我不还是吧?这三张都不够喝杯咖啡。那,这样吧,我把个东西押你这,你给我拿一千。行吧?”小蜜蜂从裙子口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金属盒,盒子口设置一把微型密码锁。“这是我的唯一的宝贝了,押你这。你千万不要打开它。等我有钱还你时再把它给我。”
没毛小姐接过小盒掂了掂,放在耳边摇了摇,塞进自己的包里。笑着说:“小蜜巴巴,姐哪能不相信你呢。好,咱到银行取那七百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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