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少年
天元366年,苍州卧龙山墨香书院
“这天元334年啊,厚善王手下邵文广将军率领一千铁骑镇守巅州,连破南蛮巫军三万,保住了这皇城,邵将军武功盖世,计谋更是无双,实乃国家之栋梁,次年四月十九,厚善王荣登皇位,更是封邵将军三军大统帅……”
阳光挤进了雕花木窗的细缝处,刺进了这小小授室中的空气,激起粉尘在光束中翩翩起舞,而后洒在一张稚嫩的脸颊上,少年举起左手,用袖子遮挡淘气的碎金箔,头颅在枕着的右手上移了移,那秀美的发鬓溜到了嘴唇旁,少年的前方是一堆略有些发霉的书籍。
那讲桌旁的白须老者突然停下了讲授,轻轻拿起讲桌上的木戒尺,缓缓移步到少年身旁,往少年头上狠狠一敲,瞪起眼睛,吹起胡子:
“叶清玄少爷,起床了,要老奴服侍你吗!”
又转身往叶清玄身旁的另一位少年,也是一击重敲:
“你也一样,两位大少爷真是辛苦了,累的都睡着了啊!”
这两人猛然站起,一脸的不知所措,不约而同的挠了挠头。
授室里传来一片笑声。
“你们两个,把学服给我脱下来,出去,从碧幽泉每人挑十桶水去思过堂,快点。“
旁边的那少年脱下青色的学服往桌上一扔,撸起袖子,露出雪白的肌肤,揉揉惺忪的睡眼,樱桃色的嘴角扬起了微笑,伸展开懒腰。
“啊!“
一声长叹。
白须老者举起戒尺往少年屁股上狠狠一拍。
“还不滚出去!”
少年跌跌撞撞推开了授室的小木门,翻滚了出去。
“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
“还有你呢,怎么了,叶少爷,不愿意做苦活啊!”
叶清玄缓慢脱下了学服,低着头默默走出了授室,顺手带上了木门。
外面的阳光刺痛了叶清玄的双眼,不由地眯起了双眼。
“哎呀呀,我们俩可真是同病相怜啊!”
不远处传来清亮的声音,叶清玄奋力睁开眼睛,前方绿色的草地上站着一个比自己个子高的少年,自己似乎只能到他的肩膀,扎着马尾,皙白的皮肤,纤细的眉毛,水灵的眼睛,玲珑的鼻子,樱桃色的嘴唇微笑着,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蓝色布衣。叶清玄愣愣看了许久。
“喂,叶清玄,我和你说话呢。”
少年双手叉在胸前,故作生气道。
“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先生打你的时候我听到了,我在假寐呢,这个臭老头讲起天元史来真是又臭又长,什么某某人盖世无双啊,那个某某人天下无敌了,只要是如今在朝位列高位的,都能被他吹上天了去,真是无聊,我这才故意装睡就想让他赶我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呢,你看这卧龙山风景秀丽,鸟语花香,多好啊。”
少年一边长篇大论,一边做着夸张的动作。
叶清玄也是噗哧一笑。
“你这个人话好多啊,东扯西扯的。”
少年突然一愣,垂下了眉毛,似乎感到了些许尴尬,故作镇静道:
“什么叫话多,我这是口才,普通人还学不来呢。”
“好好好,你真是厉害。”
叶清玄清秀的五官紧凑在了一起,捂着肚子,弯下腰,咧嘴笑着。
“还不快点过来,我们还要去碧幽泉挑水呢,待会别说午饭了,晚饭都吃不上了。”
少年眨巴着眼睛,慌忙地转移着话题。
叶清玄停止了嬉笑,小跑到少年的身旁。两人沿着山路并肩行去。
清爽的山风吹过林间的小道,吹起两位少年的鬓发与马尾,在空中飘荡,树桠上的鸟儿奏起欢歌,艳丽的花儿散发出阵阵清香,黑色的靴子踩在草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你是哪家的孩子啊,这墨香书院可不是一般人可以进的,能入这书院的一般都是达官显贵的子弟。”
少年打断了这片刻的安静。
叶清玄停下了脚步,握紧了双拳,那两道剑眉突然往额中逼近,脸上的微笑突然消散,脸颊旁的肌肉也是抽搐了一下,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少年也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望向叶清玄,脸上写满了惊讶。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我没有父母,不过我是邵将军抚养大的。”
那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咬着牙齿说的。
少年立在了原地,沉默不语。只有这时的山风突然变大,掠过山林,发出了呜呜的声音,鼓起了两位少年的衣服。
叶清玄的眼眶中泪水开始打转,鼻子发红,少年缓缓走了过去,温柔地搂住叶清玄的头颅,慢慢靠向在少年胸口。
“你几岁了?”
“七岁。“
叶清玄口中充满了不甘。
“我十二了,我在你七岁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坚强,这么成熟。小玄,我能这样叫你吗?“
“嗯。“
叶清玄哽咽着,用力吸了一下鼻涕。
“小玄,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不过,有些事是总该面对的,对不起。“
“嗯。“
“这样吧,小玄,我年纪比你大,我要照顾你,我背你去碧幽泉吧。“
少年露出了微笑,叶清玄抬头看去,眼神有点迷离,好温柔。
少年张开双臂放开了叶清玄,摸了下他的头发,又是一笑,转身俯下身子
“来吧。“
叶清玄将头扭向一边,攀上了少年的肩膀,对于七岁的他来说,十二岁的他的肩膀好宽,好厚实,好温暖。
少年偏过头,在小玄的耳畔轻语:
“小玄,你刚才的眼神好可怕,你才七岁,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我明白你那种杀戮的心情!“
少年的语调突然变高了,开始抬起脚步向前迈进
“其实我也有许多难言之隐,只不过无人倾诉。“
这一刻,少年的嘴角再次上扬,不过包含在里面,不再是温柔,阳光,而是无奈。
“我每次伤心的时候,我祖母总喜欢哼小调给我听,小玄,你要不要听。“
小玄在少年的背上轻轻点了点头。
“海边的风,轻轻吹过。
天空的云,慢慢流过。
咿呀咿呀,小舟划过海面。
咿呀咿呀,舟上装满鱼儿。
咿呀咿呀,船民喜笑颜开。
………….“
小玄打起了轻鼾。
日落西山,月上枝头。银色的月光倾泻在碧绿色的湖面上,银色的碎片在湖面舞蹈,四周的蟋蟀声也跟随着配起了音乐,小草儿上挂了些许露珠,湖畔的巨石上背靠着一位熟睡的少年,他的膝盖上,侧卧着另一位年纪偏小的少年。
幽幽的森林中走出了一位白须老者,默默地捋了捋须发。
少年似乎听到了动静,睁开了双眼,用手撑起自己,脚还是一动一动。
“先生,天凉了,可带有袍子,给小玄披下,我怕他受冻。“
“你何必关心他,同情吗?是因为和你境遇相似吗?“
四周的空气突然骤冷了下来,少年的眼中迸发出杀意。
“有些话先生可以说,有些话先生是说不得的。“
白须老者面无改色,走近少年,脱下自己的长袍,俯下身子往少年膝上盖去。
“明日起罚你们下课后去紫竹林砍竹十株,一个月。“
少年没有回话,只是低头笑着凝视着膝盖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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