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 打动人心
更让人痛心的是，面对这一切，他，束手无策。
不，不是束手无策。
龙傲天神情一凛。
相比四年前，他多的，不止是成熟的心智，更有一支忠心耿耿战无不胜的军队。
如今军权在手，这是他对付龙傲原最大的筹码。
他决不能再让沈雁容母女遭受龙傲原的欺凌。
“娘娘……”他向沈雁容深深叩拜，“娘娘所受奇耻大辱，傲天铭记于心，他日必将让他们加倍偿还！”
沈雁容急忙将他扶起。她本想再劝，却已是泣不成声。
看着他那双满是坚毅的眼，她终是点了点头。
龙傲天终于留了下来。
秦雪峰专门为他调了一座帐篷，还送来了几名亲兵，照顾他的日常。
回到军营后，按龙傲天的吩咐，秦雪峰并未将龙傲天受伤之事张扬出去，只说汉王有事，要外出一段时间。其余将官也没有怀疑。
经过十来天的调理，龙傲天的伤已近痊愈，人也渐渐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奕奕。
只是朝歌却依然如故，整天无精打采的，垂着眼睑不敢看人，也不怎么理人。除了沈雁容喊她交待事情的时候，她会“嗯”几声，除此之外，她基本不说话。
每次当龙傲天试图靠近她，安抚她时，她都会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躲。这让龙傲天非常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沈雁容安慰他，叫他不要着急，小孩子记得快忘得也快，再多给她些时日，相信她不久就会忘掉那些可怕的事了。
龙傲天不敢再靠近，只好远远观望。
朝歌每日还是照常出门去放羊，只是沈雁容再也不让她去那座山脚了。龙傲天已派出兵士在各个上山的路口把守，劝阻想进山的路人，让他们绕道而行。
大概是听说龙傲天没有死，龙承铉倒消停了一阵，山上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安宁。
正值仲春，水土肥沃，野草繁茂，朝歌不用跑太远也能让羊儿吃得饱饱的回来。她时常坐在草地上，搂着她的“阿虎”，静静望向远方，眼中藏着浓得化不开的忧郁，不知她到底都在琢磨着些什么。
河水静静流淌，水草随着河流轻轻摇曳，河岸边长着几棵垂柳，不时用枝条温柔地抚慰着她。此情此景，宛如一幅优美动人的风景画，人在画中，美不胜收。
他竟看得痴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微风吹拂在脸上，就像一张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惬意动人。
龙傲天的那匹坐骑在他身旁低头啃着草，不知什么时候，它已走到了朝歌的身旁。
大概是上次驼过她，又被她牵回草原走了那么久，它对朝歌并不感到陌生，吃着吃着，还会不时拿鼻子嗅一嗅她。
她试探地伸出手抚了抚它的脸，它便满意地打了个鼻响。
朝歌站了起来，倚在它的身旁，不停地抚着它的毛，望着缰绳怔怔出神。
“想骑马吗？”龙傲天观察了这么久，猜想她可能正有此意。
朝歌怯怯地点了点头，依然不说话。
龙傲天心生鼓舞，正要上前，可她一看到他靠近，便松开了手往后退。
他只好停住脚步，摊开双手道：“我没有恶意啊！朝歌，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天哥哥！”
朝歌垂着眼不看他。
他大声喊：“我抱你上马好吗？”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龙傲天无奈地道：“那你怎么骑呢？”
她很是失望，泪水在眼里打着转，长睫扑闪，晶莹的泪水便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淌，直哭得人心都要化了。
龙傲天突然想到了办法。他将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呼哨，那马长嘶一声，竟乖乖跪了下来。这高度，对她来说虽然还有些难度，可只要加把劲，她便可以爬上马背了。
“上去吧！”他大声提醒。
朝歌会意，奋力向上爬，终于如愿以偿。
马儿等到了龙傲天的下一个指示，才听话地站起来。
“抓住缰绳！双腿夹紧！”龙傲天大声叮嘱。
朝歌牵着缰绳，坐得笔直。那马儿只是在慢慢地溜达，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
龙傲天远远跟在一旁，满心欢喜地看着她——她的脸上不知不觉已现出笑容。
不知怎么的，阿虎突然一下子冲出来，对着马儿狂吠不止。大概是看到小主人坐在马上，它不知是想去保护还是心生嫉妒，一反常态大吵大叫。
马儿猛然受到了惊吓，撒腿狂奔，任凭龙傲天如何吹口哨，都无法让它停下来。
龙傲天大惊失色，跟着马儿一路狂奔。
小小的朝歌坐在马背上，颠得东倒西歪，随时都会从马背上跌落。
沈雁容听到动静，从帐篷里出来，见到这一幕，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龙傲天脚下生风，竟赶上了飞驰的惊马。只怕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惊人的脚力。
“朝歌别怕！天哥哥马上来救你！”他瞅准机会抓住缰绳，顺势一个翻身上了马背，一只手紧紧搂住她，一只手扯住缰绳，双腿用力夹着马肚子，好让马儿减速。
马被勒得透不过气来，终于放慢了速度，渐渐停住了脚步。
总算是有惊无险。
龙傲天将朝歌抱下马来，看到她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他不禁又惊又怕，不住地抚着她的脸，唤着她的名字：“朝歌，你怎么样？朝歌！跟天哥哥说话！”
沈雁容赶上来，一把将朝歌从他怀里夺过来，紧紧抱住，柔声安慰道：“朝歌，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听到了母亲的呼唤，朝歌终于回过神来，抱住母亲哭了起来。
沈雁容又安慰了几句，将她径自抱回了自己的帐篷，把龙傲天扔在一旁，不闻不问。
龙傲天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气。
虽说草原上的孩子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可朝歌不是。这是她第一次独自骑马。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一个孩子独自去完成。
他守在帐篷外不敢进去，又不舍离开，只好一屁股坐在门口，心中沮丧不已。
那匹马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小跑着赶过来，舔他的手，以示讨好。
龙傲天没好气地看了它一眼，嘟囔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帐帘陡然掀开，沈雁容抱着一个篮子走了出来。
“娘娘！朝歌她……”他慌忙站起身。
沈雁容叹了口气，说：“我要出去给牧民送衣服，你进去看着她，别再让她瞎逞能了。”
“哦！”龙傲天讨好地笑着，向她行了礼，急急冲了进去。
朝歌好像已经睡了。她侧卧在地毯上，闭着眼，眼角还凝着一大滴眼泪。
他急忙取了件斗篷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刚刚碰到她的身子，她就醒了。
“天哥哥……”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喃喃唤了一声。
“诶，是我。”龙傲天的眼圈登时红了。
这次她没有躲。
他等待这声“天哥哥”已经等了太久了。
见他流泪，她也哭了。
她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你看天哥哥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龙傲天柔声说着，生怕声音大一点都会惊到她。
他顺势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像母亲抱着婴儿般抱着她，眼中满满的，都是道不尽的柔情。
朝歌伸出小手在他脸上轻轻抚了抚，似乎想要感受到他的真实。
他对她粲然一笑。
“还想骑马吗？”
“想！”她答得很是肯定。
“不怕它再摔你？”他笑。
“不怕。有天哥哥在，我不会有事的，对吗。”她很认真地扳住了他的脸。
“当然！”龙傲天同她顶了顶额头，心中欣慰之极。
她突然说：“我知道那天是谁把你扛上了马。但我不能说。因为他说，如果我说出去，我和我娘都会死。”
她的泪当即涌了出来。
龙傲天细细擦去她的泪水，温和地道：“那就不必说了。我只要你和你娘平安无事，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她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如果我告诉天哥哥，我真的不会有事吗？”
龙傲天温婉而笑：“绝对不会。有天哥哥在，朝歌不会有事。你娘也不会有事。”
她的小脸红朴朴的，好像正在飞快地盘算着最后的决定。
最后，她仰起头，定然道：“他是太子府的车夫。每次太子来这里的时候，都是他赶着马车来。我认得他，是因为每次他来，都会给这里的小孩子发糖果。”
龙傲天不觉一怔。
太子府的车夫？他应该在府内随时候命，又怎么会跟随龙承铉出游打猎？
而且，如果他有心要救自己，又不想被人认出，为何不蒙面行事？为何非要把自己暴露在一个认得他的小女孩面前，一方面救了他，一方面却又威胁孩子不要说出去？
不合理啊……
见他怔怔出神，朝歌满是担心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天哥哥，你怎么了？”
龙傲天对她微微一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头，说：“我没事。”
朝歌好似松了一大口气，依进他怀里，似在寻求保护。
“那，坏人还会来烧我们的帐篷吗？”她问得很小心。
在她那幼小的心灵深处，多少次看着自己的家在熊熊烈火中毁灭，那种绝望，是她今生都难以磨灭的阴影。
龙傲天深深提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道：“还有谁敢来烧咱们的帐篷，天哥哥就烧了他！”
“不……”她摇摇头，“天哥哥赶走他们就够了。”
“为什么？”他托起了她的脑袋，要她看着自己。
她认真地说道：“朝歌不想让天哥哥也变成坏人。”
简单的一句话，却犹如千斤巨石压在心头，震撼之余，还有深深的感动。
“天哥哥知道了。天哥哥不会变成坏人。”他将她紧紧拥进怀里，不让她看到他的泪。
朝歌也抱住他。她的小脸紧贴着他的脸颊，他能感受到来自她内心深处的深深依恋。这让他从心底里涌出强烈的责任感，她就是他要倾付一生去爱护的人。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