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误入圈套
容妃当然听得出他话中深意。 她欣然点了点头，说：“那就最好了。你快去吧。陛下病体沉痾，本宫就在这里侍候着。有事，直接来这里找本宫就是。”
崔太医很快送来了一些药材及香料，屋子里顿时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将所有的罪恶全部掩盖。
“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像崔太医这样医术高超的名医，本宫自是敬重有加的。而今陛下病体沉痾，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将来三皇子登基，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容妃对崔太医的表现很满意，夸奖了他几句，又点了他几句，希望他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这一边。
崔太医深感无助。他知道，他同他的家人已是命悬一线。容妃之所以还留着他的性命，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虽然他猜不到容妃的下一步打算，但结果他很清楚，等容妃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她的儿子景辉成为下一任国君，到时候，他将是新君即位前第一个要铲除的“祸患”。
他想把这件事告诉茹妃，可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
而今容妃以侍候国君为由霸占了慕元成的寝宫，就算是茹妃也无权赶容妃走。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慕离歌。之前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他并没有因为她不受宠而轻慢于她，因此慕离歌对他十分敬重。想来这次生死攸关，公主不会见死不救。何况她已今非昔比，她是虢国皇妃，自有能力保护他和他的家人。
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崔永正亲自到虢国给慕离歌送信。他则留在宫里，继续与容妃周旋。
龙傲天同慕离歌快马加鞭，一路向南，刚到康城，瑞国的邀请函就到了。
与其说这是封邀请函，倒不如说是一封求和书，里面的内容写得很是卑躬屈膝。
慕元成表示，之前以替身蒙混过关，完全是龙承铉的主意，永嘉公主在他手上，他担心女儿的安危，不得以才冒险为之。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但为了永嘉公主，他只能背负“欺诈”的恶名。希望龙傲天能予以理解和宽容。现在他也不知道龙承铉去了什么地方。如有需要，他愿鼎力相助，只要龙傲天到时候能对永嘉公主网开一面，什么都好说。具体事宜，还请他到京城来当面详说。
“当面详说？”慕离歌重重将邀请函扔在地上，愤然道，“他还不死心，还想再摆一场鸿门宴吗！”
信纸无力地飘落在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后落到了龙傲天的脚边。
龙傲天将它拾起，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看了看前来送信的使节。
那使节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龙傲天微微一笑：“贵国国君的诚意，连永宁公主都不信，你叫朕如何相信？”
使节伏地叩头道：“陛下却有难言之隐，还望国君体谅，公主殿下体谅。”
这是个微妙的关卡，处理不好，便可能招至不可预计的后果。
龙傲天的确信不过慕元成。但对方已道歉并提出和议，他若还要执意动武，岂不失了人心。
正犹豫着，慕离歌在一旁没好气地道：“议和可以接受。既然国君诚心道歉，那就该表现出诚意来。你回去告诉国君，我们陛下哪儿也不去，他要详说，就让他到康城来详说。”
龙傲天心中暗自好笑。不过，这看似孩子赌气般的抱怨，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
那使节眼巴巴望向龙傲天，希望他能有不一样的主张。
龙傲天却说：“就按永宁公主的意思办吧。”
那使节急忙叩头道：“国君有所不知！我们陛下多年来忧国忧民，早已积郁成疾，最近更是一病不起！陛下原本是打算来康城相见的，但身体条件实在不允许！陛下还说，请永宁公主这次也一道去。陛下已几年未见到公主殿下了，若此次错过，恐怕今生都难以再见了！还望公主殿下看在父女情份上，前去见上一面吧！”
慕离歌的心登时就乱了。
“父皇他怎么了？”
使节低着头，已然带了泪声：“具体微臣也不大清楚！据容妃娘娘说，陛下是突然发病的。所以陛下只好修改了国书，唯有请国君再辛苦一趟了！”
龙傲天飞快地看了慕离歌一眼。
她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眼中似乎带着渴望回到故土的光，可嘴却紧紧抿着，嘴角撇出一道满是疑惑的弧。
龙傲天说：“这样吧，容朕同永宁公主商量后再作答复吧。”
那使节无法，只得行礼退出。
“离歌！”龙傲天抱住了慕离歌的肩，关切地道，“你怎么了？”
慕离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黯然道：“陛下……臣妾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宫里可能出事了。父皇的起居一向由茹妃照顾，什么时候轮到容妃发布父皇病重的消息了？如果这是父皇引陛下进入圈套的手段，那这手段也未免太拙劣了些。可这些是是非非，虚虚实实，实在让人无法把握，无法判断……”
龙傲天长长舒了口气，低声道：“不要再纠结了。我同慕元成之间，终须做个了结。我们不如走一趟。”
“那要是他还想杀你怎么办？！”慕离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臣妾绝不能让陛下再冒一次险！”
龙傲天自信满满地道：“上次朕都没怕过，这次还会怕吗？”
“那怎么一样！”她急急地道，“上次他轻看了陛下，才未能得逞，而今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
“他不敢。”龙傲天看上去已是成竹在胸，“上次他轻看我，是因为有西戎支持。现在西戎已经退兵，我们二十万大军在康城驻扎着，攻进京城不过五日时间，他在这五日内哪里来得及调兵遣将！”
她怔怔望向他，对他的理由表现出了少有的担忧。
他不给她时间多想，紧接着又道：“你不是说不想再打仗了吗。这次正好亦是平息战火的好机会。慕元成既抛出了橄榄枝，我唯有接起。不然，你认为，那些将士若是听说瑞国已提出和议，而我未允，他们又会如何看我呢？”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龙傲天轻轻按住了她的嘴，对她温柔地笑了笑，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显王者风范。我从来都不怕阴谋诡计，因为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只要我们做好充分准备，还怕什么鸿门宴绿门宴。”
慕离歌想笑，泪水却抢先夺眶而出。
她娇嗔着在他胸前轻轻打了一下，随即扑进他的怀里，将泪水擦在了他的胸前。
她知道，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因为他不想她为难。他一定早已看出她回家心切，所以才会用这样的借口来安慰她。
龙傲天轻抚着她的背，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做出这个决定，亦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但现在，无论是对他也好，对慕离歌也罢，这个决定都是最合适的。
不管怎么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是不会退缩的。
七月是瑞国最为炎热的一个月。在这酷热笼罩的日子里，土地被好像都被烤裂了，空气在灼人的阳光下蒸腾着，颤抖着，远远看到的行人都变了形。
可踏进慕元成寝宫的那一刻，慕离歌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这里冷的简直像个冰窖。衣衫单薄的她当时就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看了看龙傲天，龙傲天也正低头望向她。
两人心照不宣，悄悄握紧了对方的手。
为了安全起见，她极力劝说龙傲天，由她先进宫打探清情况，再定两国国君商议的日子。想来慕元成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要加害于她。
龙傲天自是不答应的。万一她被扣在宫中做为人质，结果岂不是更糟。
慕离歌无法，只得同他一道进了宫。
容妃一直都没有露面，接待他们的，是大内总管高天赐。
慕离歌一路向他询问慕元成的病情，高天赐却支支吾吾，只说病得很重，希望她能有心理准备。
现在，这宫里寒气迫人，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看着空空如也的殿堂，慕离歌已心生怀疑：“父皇既病得如此之重，为何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高天赐对答如流：“只因国君和殿下要来，陛下便将宫人们都遣了出来。想是军国大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慕离歌虽心存疑虑，却不好再问什么，只得跟着他一路向前走。
推开慕元成的寝室大门，高天赐道：“国君，殿下，请进。陛下在里面等候着呢。”
慕离歌略一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寝室里依然空无一人。
慕离歌很是诧异，突然看到床边的帐帷是放下来的，她禁不住唤了声：“父皇！”向着龙榻走了过去。
撩开帐帷的那一瞬间，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慕元成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发青，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面目都是触目惊心的腥红。
龙傲天反应奇快，拉住她的手转身就要往外撤：“快走！”
却为时已晚。
容妃正领着一众宫人走了进来，见到他们神色慌张，她故作镇定地道：“原来是国君和永宁公主到了。本宫有失远迎，还望国君见谅。”
慕离歌恍然大悟，指着容妃的鼻子，颤声道：“你……你杀了我父皇……”
容妃大惊失色：“离歌！你说什么呢？你父皇天天都在盼着你回来，你怎么一回来就出口伤人哪！”
她慌忙赶进去，装模作样对着龙榻道：“陛下！永宁公主回来看陛下了！陛下见是不见？陛下？陛下？”
她喊了几声，帐内自是无人回应。于是她上前掀开帐帷，不禁失声尖叫：“啊！”
“慕离歌！”她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犀利，直指慕离歌，咬牙切齿道，“你……你居然杀了你的父皇！”
慕离歌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这明摆着就是他们设好的局。
而对面这样的指责，她却是有口难辨。
此时此刻，她已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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