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出其不意
得到父亲的吩咐，慕景黛欢快得像匹小马，一路向着光明殿飞奔而去。
虽然父亲只是让他们回虢国去，可在她看来，那简直就是她马上要当上皇后的意思。
“承铉！”她猛地推开门，看到龙承铉正站在院子里仰首望天，她开心地扑进他怀里，激动地道，“龙傲天上当了！他带走了你的替身，父皇让我们现在就回虢国去！”
龙承铉却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般兴奋。他的手随意搭在她的肩膀上，装作抱住她的样子，垂着眼皮淡淡地问：“回虢国去？然后呢？”
“然后？”慕景黛眨巴眨巴眼，吞吞吐吐道，“然后……然后，父皇就会助你登上皇位了！”
“嗤……”龙承铉满是轻蔑地嗤笑一声，将她推开一旁，“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父皇根本没有跟你交待然后怎么做，对吗？”
“呃……”慕景黛只好把大殿之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当时她就躲在慕元成背后的屏风后面，里面发生的一切，她听得一清二楚。待她听到那名替身被龙傲天拿下后，她才从后面一路跑过来，演出了那场骂戏。
龙承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地面，双唇微微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似在喃喃自语。
慕景黛被他的反应吓到，死死拉住他的衣袖，紧张地问：“承铉，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龙承铉被她这么使劲扯了几下，总算恢复了常态。他抬起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肩，坚定地望向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景黛，我们不能回虢国去！”
“为什么？”慕景黛惊讶地张大了嘴。
“我们回去，只有死路一条！”龙承铉眼中流露着焦急与恐惧，手上的劲愈发大了。
“怎么会！”慕景黛满脸不信，“我父皇既然这样嘱咐我们，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明知是条死路，他又怎么会让我们去走？”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已是成了他的弃子了！”龙承铉眼中渗出了泪水，“实话告诉你吧，那个替身，是我对你父皇最后的期望。如果没有替身，在那种情形下，你说你父皇会不会把我交出去？”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慕景黛的心猛地一沉。
她的父亲她是了解的。在那种情形之下，他又怎么可能牺牲自己去成全他人。
见她面上有所松动，龙承铉趁热打铁道：“对你父皇来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而今西戎与瑞国同时对虢国发难，相信他同西戎已有勾结。到时候他们联手直接灭了虢国，那金矿别说是二分之一，就算他全占去了都是有可能的！你想想看，现在龙傲天为了找到我，不惜同瑞国开战，我若回到虢国，岂不是自投罗网！”
“可……可是，父皇怎么会让你去送死呢……”慕景黛始终无法相信，疼爱她的父亲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伤害她。
“哼，这还想不到吗，因为控制慕离歌比控制我要容易得多。”龙承铉眼中流露着悲哀，“如果龙傲天死了，而慕离歌又为他生了儿子，你说，到时候虢国是不是相当于拱手让给你父皇了？”
慕景黛的泪终是止不住地淌了下来。想到方才慕元成因着她对慕离歌的所作所为而大发雷霆，她对龙承铉的话已深信不疑。
“原来父皇他早有自己的打算……”她哽咽着望向他，“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龙承铉道：“你父皇既然开了口，这里我们肯定是待不了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下……”慕景黛急得直掉泪。
“我打算去西戎，找木托。”龙承铉考虑再三，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慕景黛一脸不放心，“他不过是个王子，他能收留你这个逃犯吗？就算他肯收留，可他有能力保护你吗？”
龙承铉道：“以我同他的私交，他应该会收留我……”后面的话，被他用一声叹息所代替。
他顿了顿，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管怎么样，去西戎能活下来，去虢国必死无疑。”
慕景黛流着泪走近他，依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就好像抱住了她今生唯一的依靠。
“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龙承铉来不及感动，拉住她的手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二人扮成平民，出了北城门。城门的守将早已得了慕元成的叮嘱，见到永嘉公主果然向北而去，他这才放下心来。他哪里知道，他二人一路向北行了几里路后，便已改道西去了。
驿馆里，气氛格外低迷。
秦雪峰和杨鸿志都在急切地等待着龙傲天做出最后的决定。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如果还不采取行动，说不定龙承铉已经趁机又逃了出去，那么，要想再找到他，那可真成了大海捞针。
龙承铉还在犹豫不决。他在衡量着利弊，也在揣度着龙承铉同慕元成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非常困惑，替身的出现，给了他两种截然相反的可能：一，龙承铉和慕元成已相互勾结，且盘算好了一切；二，龙承铉和慕元成已然闹翻，各自为阵。
如果是前者，那倒算在他意料之中，可万一是后者，后面的事可就不好说了。
一只鸽子不知从哪里突然窜了出来，扑楞着翅膀落在院子里的树上，左看看右瞧瞧，好像它在寻找什么人。
“是小圆！”龙傲天一眼认出那鸽子脚上的银环，不禁欣喜万分。
他小心地上前将鸽子抓住，从银环上取下一枚细细的铜管，里面倒出一个小纸卷，上面写着一行字：卓林已被收买，回康城详说。
龙傲天的心涨鼓鼓的，说不出是激动还是什么别的情愫。他立即对秦雪峰和杨鸿志道：“走，去康城。”
秦雪峰与杨鸿志对望一眼，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理解他这话的深层含义。难道说，他真的准备动手了？
秦雪峰提醒道：“陛下，那个替身怎么处理？”
杨鸿志道：“不如让微臣将他的人头连同面具送还给慕元成，看他还想如何抵赖！”
龙傲天略一沉吟，转身又进到了关押替身的那间房里。
“你想活命吗？”他直截了当地问。
那替身像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泪水哗哗直淌。
“想活命，就继续扮下去。”龙傲天声音低沉，威严中透着不可抗拒。
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脸和嘴，又指了指地上的面具，表示现在想重新扮回龙承铉的模样，已是不可能了。
“这个你放心。”龙傲天说着，转头对秦雪峰道，“待会儿出门，先暂时将他的头包上。现在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他是假龙承铉，别人并不知情。朕也不希望这件事外传。等到了康城，小圆会有办法治好他的脸，让他继续扮下去的。”
秦雪峰虽然不懂龙傲天的用意，但起码他现在有了自己的打算，这对他来说，已足够令人振奋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康城，回到了军营。
刚进营帐，小圆正在里面打扫着。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来，见到龙傲天，她的眼睛倏地红了。
“奴才参见陛下！”
龙傲天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住，温和地说：“快起来吧。这里只有你和朕，不必拘理。”
小圆抬头望向他，心潮澎湃。
好一阵子未见到他，他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那双原本清亮的双眼，看起来似乎有些浊色，不过，那份坚毅依然还在。许是赶了几天几夜的路，他已困倦到极点，却因着挂念她所说的事而不得不强打精神吧。
“陛下……”小圆吸了吸鼻子，很快将心绪调整过来，低声说道，“奴才回到京城，才知道和妃去了西关，陛下去了瑞国。奴才也听说了卓林的事，奴才放心不下，于是找到卓林的墓，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龙傲天的眉头不自觉挑了挑。
“唔！”小圆点点头，接着道，“陛下之前为了检验卓林是否仍然被人控制，便让人看了他七日，看他有无毒瘾发作，有无暗中偷食阿芙蓉。结果看起来，卓林是清白的。但奴才却对这个人心存怀疑。他的突然出现就已经很奇怪了。为了证明他给的布防图是真的，他居然以死明志。这其中太多玄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奴才突然想起曾经在哪里听过，如果将药物制成粉末包裹进羊的肠子里，缝进人的皮肤，那药粉会慢慢释放出来，缓解病情，适合长期服药之人所用。想来，阿芙蓉也可以制成药粉。因为每天渗入身体的量少，却又能保持不间断供应，所以中毒之人可以做到不必吸食阿芙蓉也不会犯毒瘾。于是奴才想到了开棺验尸。结果果然不出奴才所料！卓林那截残臂里，果然缝进去了一团阿芙蓉的粉末！”
听到这匪夷所思的事，龙傲天的眉蹙得紧紧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陛下！奴才又试着追踪了卓林出现之前的行动轨迹，证实他确与瑞国有来往！那布防图不可信！陛下可有所提防？”小圆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龙傲天略一点头，将他的怀疑与对策都告诉了她。
小圆听了，面露迟疑。
龙傲天的心跳得奇快，试探着问：“你又想到了什么？”
小圆喃喃着，眼中突然充满了惊惧：“奴才在想，奴才是不是估计错了，也许他们让卓林以死明志，就是为了让陛下认为那布防图是假的呢？虚虚实实，他们就是要扰乱陛下视听，让陛下无法判断，无法定夺！”
龙傲天安慰道：“就算它是真的，朕也不怕。朕的二十万精兵，到哪里都不会被包围。”
“但如果瑞国同西戎联手呢？”小圆反应奇快，应声而问。
龙傲天怔怔望住她，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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