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笑泯恩仇
马明丰张了张嘴,拓拔兴又道:“若是对方有三千人马,我军的哨骑岂会探不出三千人马的动静?”
的确,白夏大军离景泰城只不过数十里,快的话,朝发而夕可至。如果大梁方面真有三千人马过景泰而往救朱冬所部,即便隐迹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瞒得过白夏大军哨探的耳目。毕竟,数千人马前往驰援的声势动静不可能不大。
拓拔兴一说完,下首的赫连兰山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说不得,对方是分作数拨人马悄然而进,这才一时瞒过了哨探们的耳目。”
经赫连兰山这么一岔,帅帐内的气氛登紧张了起来。谁都知道白夏国的两个顶尖家族开始角力了。
拓拔兴静静听赫连兰山说完,面上怒色却随之渐渐变缓,最后竟而面上挂笑,轻轻“哦”了一声后,回头反问道:“不知赫连副帅又是如何知晓东朝军马是分拨而进的?”
他反问之时,很是意味深长地将赫连副帅的副字咬得较重。
赫连兰山是何等的人物,哪会听不出拓拔兴这是在提醒自己注意眼下身份的主次尊卑?当即抚着半白的须髯,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是老夫以三十余年的沙场经验估测出来的,拓拔元帅且勿见怪。”
侍立在拓拔兴身侧的拓拔策一听,心中暗暗叹服,叹服赫连兰山不愧是知天命的老谋人物。赫连兰山这话不估解答了拓拔兴所问,也针对拓拔兴话里咬得较重的“副”字予以了回击。
赫连兰山左一句老夫,右一句三十余年的沙场经验,话里头的意思显然是在告诉帅帐内的每一个人:拓拔兴虽然现今高坐为主帅之位,但在他赫连兰山的眼里,却还只是个嫩毛子!
见军中的两位至高人物代表着各自的家族又互斗了起来,帅帐内诸将的神情也渐渐发生了变化,或怒而别头,或玩味静观,或抬头上观,或低眉望地……
拓拔兴身侧的拓拔策冷眼将帅帐内诸将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内,头微沉,用极低的声音唤了句:“大帅。”
听得身侧的拓拔策出言提醒,拓拔兴立时回醒过来,扫了帅由内诸将一眼,轻咳一声,跳过话题,转而问向马明丰两人道:“你两人果真能确定东朝隐驻于那林子里的援军有三千人马?”
马明丰再次磕头,起而回道:“回元帅,罪将虽不能肯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但从与罪将交战的人马来看,人马之数绝不少于一千五百。再有,罪将入林后,他们立即分兵围住林子,而林子中亦有两三百步军驻守。”
“竟还有步军?”拓拔兴一听,眉头微蹙,道:“不应该啊。如果这支人马是从河东而来,步军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的。难不成是景泰城内分出来的守军?”
“这应该更不可能。”赫连兰山接口说道:“据报,景泰城内只有三千左右的守军,而且半为步军半为马军。如今,我大军压境,他自守都还嫌兵力不足,又岂会再调出一部分用以守城的步军?”
赫连兰山虽与拓拔兴因为各自家族的种种原因,彼此之间常常相互攻诘,但一到关乎国事,倒也能放下彼此间的成见,合心合力,一致对外。
拓拔兴点了点头,道:“守城战者必为步军,攻野战者定然马军!赫连元帅所言极是。”说着,与赫连兰山相视一笑。这一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继而,又朝膝于主案下的马明丰道:“你接着说。”
“罪将逃出……”马明丰意识到在帅帐内是万万不能言及“逃”字的,立即改口道:“罪将入林后,还曾听见对方似乎还有人马中人马吹角往援,听声音,应有两三支马军闻声相援。罪将也曾回头观望过,看其声势应有数百人马。”
见端坐主案上的拓拔兴没有开口细问的意思,马明丰舔了舔被风雪吹裂发白的双唇,继续说道:“罪将趁东朝军马在林中扎营休息后,才敢现身。出林之后,在林外四五里内接连遇着了六七队巡哨的人马,估摸着应有三四百人马……所以,拢算起来,藏身于那树林内的东朝军马即便没有三千,也应在两千之上……”
“竟是这样。”拓拔兴以手撑头于案,眉间皱纹更深,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东朝西北帅司的人马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赫连兰山也随言说道:“却也怪哉。按说,东朝西北帅司即便在我军强攻东朝长城防线当日接到军报,至少得用两三天的时间来准备军资调度军马,加上大军过河驰援,再快也需三天左右。这前前后后非得五六天不能过河,可是,其何以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驰援至此眉眼之下!”
“还有一事。”拓拔兴抬头补充道:“若非对方有两千以上人马,岂敢孤军驻于林中,冷眼窥伺于我军主力旁侧!”
“元帅所言极是。”赫连兰山沉首道:“看来,马明丰所说的应是无误了。”
“两位元帅,诸位将军。”侍立主帅案侧的拓拔策转身于主帅案下,突然开口说道:“正如两位元帅所言,东朝军马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河来驰援的。既是如此,会否是对方在虚张声势,以令我军分心应对?”
拓拔兴与赫连兰山再次相视,然后同时看向马明丰,见其衣甲破烂染血,仿佛看到了出营追击东朝溃兵的两百精骑被围而尽歼的情景,齐齐摇头说道:“应无可能!”
言毕,拓拔兴挥手令侄儿退下,撑案起身,抽掣一支令箭在手。
众人知是主帅欲要发令,也尽齐齐起身列于主帅案下两侧,拱手听令。
拓拔兴执令在手,飞快书令道:“令,赫连副帅即引三千精骑两千步军往击藏身于林的东朝援军!”
赫连兰山接令后,拓拔兴令道:“令,大军整兵以战,明日辰时出兵疾攻景泰!攻下景泰城后,以此城为据点,阵兵河西,拒东朝西北帅司大军于河东……只要王帅能在东朝军马过河之前攻取震武,这河西之地将尽属我白上大夏国之国土,而诸位亦将因此一战而封侯加爵,名垂青史!……”
拓拔兴一一令下后,众人轰声应命。
见帅帐内诸将无不兴奋得磨拳擦掌跃跃然急欲一战,转头朝着身旁案侧的侄儿拓拔策微微一笑。继而回头目视案下诸位,掣下腰间明晃晃的佩刀在手,道:“此刀乃是国主在本帅出征前亲手所赐,今,本帅执此宝刀即欲引诸位为我白上大夏国杀敌拓土。”
拓拔兴将刀左右翻转,赞叹着观看了一番,笑朝众将说道:“本帅试问诸位,东朝梁国,尚有人能与本帅争锋否?”
赫连兰山率马军三千步军两千,共计八千人马在马明丰的指引下,直取方取所在的树林。
雪越下越紧,仅才一天一夜的时间,便将林子外头厮杀过的痕迹遮掩于下。
方祖贤立马于林子边缘,抬眼望着漫天的雪花,开口问道:“前往景泰与固原的信使可曾回来了?”
花道水抖了抖缰绳上的积雪,引马上前,略后于方祖贤半步,回道:“去往景泰那边的信使倒是回来了,但固原那边……一去一回慢说也得等到明日才能带回帅司那边的消息。”
“希望能他们能在明日天亮前赶回。”方祖贤转过头来,问道:“景泰那边怎么说?”
“毕将军说,如果白夏大军全力抢攻景泰城,他最多只能顶上两天。”花道水从怀中取出信札,递与方祖贤,说道:“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拖住白夏三五千人马,他或许能固守城池三天,若是能拖住万军,他绝对能在帅司大军援前守住城池……”
“万军?”方祖贤没有往接花道水递过来的信札,正目望向前方的雪茫深处,苦笑道:“若是白夏那边分出万军先取我们,以我们现在的人马,或许能拖上半天。可我们一旦全军尽覆,对方一定会再次调头,直取景泰。到时,白夏马军两相合击,景泰城只怕也只有两三天的命……”
花道水默然无语。
方祖贤又问道:“吴晋吴唐兄弟现在何处了?可曾过河?”
身后的李秋立即回道:“他们已经到了河东岸畔,准备入夜之后便一举过河,应该能在明日午前与我军会合。”
方祖贤出援景泰后,李秋一直任负哨探接应事宜,故而他早就遣人联系上了吴晋吴唐兄弟。
“只可惜他们兄弟两个手底下的人马太少了,十之**又是步卒,不然……”方祖贤轻轻一叹,跳过吴晋吴唐兄弟两人,忽地再问:“可有李顺的消息?”
李秋嘿嘿一笑,道:“刚接到探报,李顺已然过河,正引着四五百顺义军朝我军方向会合而来。”
“当真?”方祖贤一听,甚感意外的道:“我之前许他那许多粮食他却死活不肯出动一兵一马,现在为何分毫不取反倒自行而至?”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