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疑
愣了半晌之后,方祖贤才回过神来,嘿声笑道:“其实,我们此次东归,就是为了寻一可靠之人投军于国,建功立业,搏取富贵。 ”又怕引起上官道另生其他心思,不由老老实实地道:“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若不能从军,便去寻个山头占下,做个逍遥人。”
方祖贤猜测得没错,在听了他前一句话后,上官道的眉头虽说丝毫未动,但心中却是微微一动,只是到了上官道他这个层级的人物,别人很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端倪来罢了。
待得再听方祖贤说投军不得便要占山为王,做个逍遥马贼时,心中的疑雾开始渐散,更是劝道:“日后若是从了军,可不能再轻言占山为王此等逆道之事,否则,到时一旦事发,连我也难以保你安然无事。”
方祖贤使劲点了点头,应声道:“多谢指点。”随即眉头微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有办法令我们入军?”
上官道指着远外正清理着战场的方祖贤一方的人马,道:“你们有人,有马,有兵有甲,只要你们愿一心为国效力,无论哪位将帅都会倾诚相纳的。而且,我大梁的马军在诸国之中乃是最为弱势的,你们有这许多战马,且人人皆善骑,若再加以操|练,将会成为我大梁的一支骁骑。”
方祖贤听了,自然能明白上官道的心思,知道他这是在拉笼自己。当下连忙问道:“如果我们尽皆从军,上头会不会将我们这些人马打散了重新编制?”
“若在平常时候,打散重编那是必然之事。”上官道笑道:“可你们全然兵甲具全,且一路而来,相互间的默契绝非朝夕所能达到的,因此,你们若真的愿为国效力,我倒可以另立一营……”
说着,上官道眯眼看向方祖贤,见方祖贤面呈喜色,接着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倒可以提令你为此营的营指挥使,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方祖贤抬头,看着上官道那微眯的双眼,心中顿时便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尤其是上官道最后问的那句“还有什么话要说”,这让方祖贤的心更加不安。
他害怕上官道看出自己与白影有过瓜葛,虽然他与白影各有各有立场,各有各的家国,但并不因此而影响他对白影的尊崇之情。然而,这却偏偏是一件不能为外人所道的事,上官道若是知晓他与白影有过往来,表面上虽然不会说些什么,但心中定会对他有所戒防。
白影是什么人,身处西北之地,常年与白夏国打着交道的上官道是最清楚不过的。一旦让上官道因此生了戒心,那么,方祖贤以后的日子只怕会很难过。
方祖贤也从上官道的话里闻出了一丝丝的别讯息,那就是上官道可能看出了自己,或者是此次白夏国青岭关军马异动的危险气息。
于是,方祖贤只能老老实实地抛出了一个让上官道震惊的消息:“其实,白夏国青岭关此次出兵潜入我大梁,是因为我们挟制了白夏国的一位大人物。”
“哦。”上官道两眼依然轻眯,面上笑容淡淡,平淡地道:“什么大人物?”
方祖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们挟制了白夏国晋王之女,白辛。”
方祖贤缓缓吐气,上官道闻言,却是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劝轻眯的双眼登时猛然圆睁:“白辛?你能确定你们所挟制的那人是白夏国晋王白德安之女?”
方祖贤点了点头。
这次,吃惊的不止是上官道,连同上官道身侧的二郞与四周环护的侍卫们,也都纷纷转头,目含惊色,齐齐看向方祖贤。
上官道低眉沉思,他身旁的二郞却是惊后而问:“你如何能确定你们所挟制的那人便是白辛?你可知道,这白辛虽是一介女流,虽是白夏国皇室贵胄,但其威名,却是天下男儿没几人能出其右的。且不论其他,单只她缰场上的武艺智谋,即便我大哥也自言不能相及。如此人物,你们又岂能擒挟得住?”
“她的坐骑可是一匹极神骏的白马?其人可是白衣银甲雪氅?”方祖贤笑而反问:“她是不是常年面缚银色面甲,从不示人以真面目?是不是还有一对雪银斧?”
上官道依然无语,对于他这种层级的人物,许多话用不着他亲自开口相问,只需冷眼静观就足够了。对于眼前的方祖贤,他心中还有很多疑点未能释去。
二郞听了,不屑地一笑:“你说的这些,我也知晓,算不得什么秘密,只要有心,随便寻个人问问也就知道了。”
方祖贤心中苦笑不已,事到如今,他只能抛出一些他目前还不想提及的人与事来:“我在沙州之时,曾听人说起过一事。”
上官道一听方祖贤去过沙州,眉头聚然一蹙:“什么事?”
“这件事里,有好几位大人物,除了白辛之外,还有沙州节度使李奇,有赫连家的赫连塔山拓跋家的拓跋益拓跋策父子,更有白影堂的白影……”
说着,拿眼瞟向沉思中的上官道。
果然,上官道一听方祖贤一连数出这些人来,两眼再次大睁,眸中精光闪闪,沉声问道:“想不到你居然还知道这些人。如此看来,我还真是有些小视了你。”
方祖贤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立刻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那诱“敌”深入的计策算是占得了一步先机。
在棋局之上,能占得先机,那么就很有可能一直引导着对方接下来的落子必须得受自己的牵引。
人也一样,其实也只不过是天地之间的一枚枚棋子而已。
上官道说着,右手下探,自腰间别着的书卷在手,书页翻转,以书撑点着眉心,左右踱了数步,猛然转身,书指方祖贤,问道:“你可见过李奇?”
方祖贤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上官道的思维跳跃得如此之快,更没料到上官道将话问得如此直白。
方祖贤闻言,心中不禁微微一动。他知道李奇的真实身份极其隐秘,除了太子宋宣与李奇及其几个心腹之外,应该没几个人会知晓,而他也只是误打瞎撞之下遇着的。他现在能肯定,如果当时不是因为他姓方,不是因为他是方如风老爷子的后人,李奇绝对不会让他知晓这个惊天秘密的。就算被他知道了,李奇也会让他带着那个秘密一同消逝在这尘世间。
只是,他虽然知道李奇的棋艺天下鲜有人能匹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奇的布局居然如此深远。
方祖贤的脑中闪过李奇曾经当着自己的面泪笑的模样,两手微微握拳,回道:“见过。如果不是有他暗中相助,我们岂能如此顺利的避过白夏国的诸多城关而安然东归至此。”
他知道有些事是瞒过不李奇的双眼的,可是,他却不能让上官道知晓自己与白影有过往来,更不能让上官道,甚至任何人知道自己曾与白影单独相处过较长的时间。这在上官道这等人物的眼里,绝对是一个大忌。
更何况,方祖贤也自知自己在白夏国的身份并不是那么清白。如果贸然提及与白影有过来往,定会徒惹上官道的猜疑。至少,目前还不是和盘尽托的时候。
上官道也仿佛看出方祖贤面色有些变幻,再次问道:“你是如何见到他的?他又跟你说过些什么?”
方祖贤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语已经让上官道的疑心更重了,心中暗叹失言失策。
此时的方祖贤这才明白,原来一个谎言的确是需要一千句解释来圆的。当时,只得继续硬着头皮说道:“我当初并不认识他,只是在沙州城中的无铁庐里才碰巧识得他的。”
“无铁庐?”上官道的眉头微微扬起:“你说的可是林无铁的无铁庐?”
方祖贤点了点头,正想着如何回答上官道将会问起的如何认识林无铁的问题,上官道却轻轻地跳了过去,再次跳回问道:“李奇可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他让我东归大梁。”方祖贤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居然很难跟得上别人的说话思维。尤其是面对上官道的时候,其说话思维跳跃得太快太快,这让方祖贤一时难以跟上,而跟不上他的说话思维,便会使得自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上官道哦了一声,以书轻轻点叩在脑门,追问道:“除了这些,他没再跟你说过些什么了?或者说,他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交付与你?”
方祖贤闻言,心中大惊,他怎么也没料到上官道居然会从自己的话里推断出这许多事情来,更没料到上官道居然还知道这许多秘事。
方祖贤眉头越蹙紧,如此看来,上官道是极有可能知晓李奇秘密的人之一了。
可是,这上官道究竟是否是太子宋宣的人呢?如果不是太子派系的人,那自己的处境岂非是相当危险了?
“东西是有,不过却不是交付给我,而是交给了我一位喝过血酒的兄弟。”方祖贤只能半虚半实地继续为自己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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