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我还是君子
“我之前没料到白影会将我们关押在这种地方。 ”方祖贤回身苦笑:“照现在的情形来看,除非是有人从外面策应,否则很难脱困出去。”
花道水轻轻瞟了墙孔下的方祖贤一眼,有气无力的道:“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么?”
方祖贤踱步至门口,道:“如果没有外应,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众人闻言一喜,不由都来了精神。
“我想,在赫连家还没被完全打压下去前,他们应该不会让我们活活饿死的。”
林远眉头一抬:“你是说……在他们送水食进来的时候动手?”
“正是。”方祖贤颔首,道:“可只怕不容易,他们必定会在那个时候严加戒备。”
花道水眉头皱得更深:“还有别的办法么?”
“我想,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开门进来。”方祖贤摇了摇头,他一眼就看到了一样物事,手往墙角一指:“你们看,那个东西他们都给我们准备好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那个角落里居然早就安放好了一人溺桶。
七公子花语裳一眼瞅了过去,待看到墙角的是只供众人方便的溺桶,面上顿时一红,微一掩面,继而狠狠瞪了方祖贤一眼,啐道:“下流!”
方祖贤一愣,两眉无奈地展了展:“我只是就事而说,你怎么反骂起人来了?早知如此,就不指给你看让你知道了,反正临到急时,憋晕的人不会是我……”
花语裳面上更红,怒而起身,环视屋中,见无物趁手,猛一转身竟搬起身后椅子欲朝方祖贤砸将过去。无奈那椅子太过厚重结实,且她又是以转身之势抄搬椅子,椅子才被搬离地面数尺之高,便力气使尽,手头一松,那椅子“砰”地一声掉砸在自己身旁。
椅子掉落,花语裳突的“哎呦”一声捧脚痛呼起来。
眉儿忙忙上前将花语裳扶住坐回椅上,急声问道:“怎么了?”
眉儿轻轻捏了下花语裳紧捧之处,花语裳立时痛得咧嘴咬唇,恨恨地朝方祖贤方向看了一眼,强忍着痛楚,悄声说道:“被椅子砸到脚了。”
花语裳话一说完,立时引来屋中众人一阵哈哈暴笑,便是连花道水也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其实花语裳的话音并不大,只怪眼下的这间屋舍太过封闭,又无嘈杂之声,所以,她这悄悄话才会被众人听了个真切。
花语裳听得怔了怔,立即明白是自己的话被众人听见了去,不禁恼羞地喊道:“不许笑,不许笑……”
可怜她喝止声越大,众人笑得也越是痛快放肆,仿佛忘了眼下正身处牢笼一般。
花语裳被眉儿死死按坐在椅上,手舞足踢的大呼,羞怒中手忽地腰间的荷袋,也不管手里抓的是什么物事,手一扬,狠狠地朝笑得最放肆最无耻的方祖贤砸了过去。
方祖贤瞥见空中一物砸了过来,忙伸手一把将那物抄在手里,笑道:“我以前只听闻过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却不料这次却看见了有人竟搬起椅子砸自己的脚……”
双手往前一并,冲着花语裳一抱拳,深深一躬,起而笑道:“你果然够狠的。”
方祖贤一说起花语裳搬起椅子砸自己的脚,花道水再也隐忍不住了,头往椅背一靠,两手前撑,靠在椅上哈哈大笑不已。其他人更是笑得前仰后翻。
花语裳见了更大恼怒,一把将眉儿推开,左腿着地,右腿半踮,一蹦一蹦地往方祖贤跳了过去,也不顾右脚刚被椅子砸到过,抬腿便要作踢。
方祖贤见势不妙,连忙闪身避开,身子一旋,转身于花语裳背后。
花语裳一脚踢空,见方祖贤已闪避于身后,气急转身。可身子略略一动,便被方祖贤从背后死死按住两肩,左右动弹不得。
众人见了,又是一阵暴笑。
花语裳听了,也不再挣扎,竟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方祖贤一听,心知要糟,连忙抽回双手,倒退数步。
可哪知,他的手一松回,花语裳单腿难支,身子晃晃了两下,竟要倒地。
方祖贤只得咬牙上前,一边伸手将她扶住,一边招呼眉儿过来帮忙。
眉儿接过花语裳,方祖贤这才松了一口气,提步转身正要远离,却突地被人扯了一把脚。
方祖贤不曾料到此举,不由往前一个趔趄,身子收之不住,竟生生将花语裳之前坐的椅子也撞得翻倒。
方祖贤起身,望着被眉儿扶起的花语裳:“你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花语裳此时已然止哭,面上带笑,远远一看,如雨中的艳阳一般,拍了拍手上的灰土,两目如弯月,嘻嘻笑道:“得罪了我,一般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正说着,只见门外一阵锁链碰擦声响起,众人立即挺座而起,齐齐向门口方向迈出,将花语裳和眉儿护在身后。
其实,屋中的众人都已知晓花语裳与眉儿是女扮男妆。与花道水李秋不同,方祖贤是在西行沙州途中慢慢识破花语裳的身份,并在入城后将此事详细的说与了林远与刘秦与赫连虎三人知道。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罢了。
门开了,一袭白影缓缓走了进来,两个军卒各执了两盏羊油灯跟随其后。
外面天色已暗,白影的影子被羊油灯平映在屋中的地面上,变成了黑影,拉得老长。
黑影的主人白影,依然两手负背,缓缓走到屋中最上首的椅上坐下。
两名军卒将手中的羊油灯安放好后,照白影行了一礼,悄然退下。白影两手转而环抱胸前,斜靠椅背,斜斜地扫看了屋中众人一眼,笑道:“都饿了吧?来呀,把那只烤羊给我抬上来。”
说着,两手一分,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方祖贤看着两名军卒将一只烤羊抬进屋中,转望白影,问道:“最后的晚餐?”
“最后的晚餐?”白影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饶有兴趣的道:“你这话很有意思。嗯,这晚餐是真的,但……还没到最后。”
方祖贤再次将目光转移到烤羊上,只见上面还嗞嗞地冒着油烟,显然是刚刚烤好的。
“据我所知,你应该是一个很大方很好客的人,是么?”方祖贤看向白影,笑得很灿烂:“你上次请我吃了面不说,还请我吃了羊肉,对吧?”
白影两眼轻眯,笑道:“小兄弟,那你还想吃些什么呢?”
“起码得有酒吧?”
白影抚掌大笑:“好主意。不过,你们不怕酒后失言,被我将你们的秘密窃听了去么?”
“君子两耳。”方祖贤也跟着笑道:“除非你是小人。”
“我的意思是说,我下边有人长了三四耳,窃听了你们的秘密,然后,他们将你们的秘密悄悄地告诉我。所以,我还是君子。”白影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巧的翡翠小刀来,把玩在掌:“他们本来就是小人,不是么?”
白影这话一语双关。不管那些人是不是长了三四耳,在他眼里,同样都是小人,微不足道地小人物。
方祖贤点头赞同了他的话,转而问道:“我听人说过,君子素来好成人之美,请问,你……还是君子么?”
“当然是了。”白影捏住那把三寸来长的翡翠小刀,以指轻轻试着毫无锋利可言的刀刃,道:“不过,在我成人之美之前,你们得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这次却是花道水抢过了话头,毕竟他才是众人中的大哥,老让最小的老幺跟白影对唱,他早早就感到很不痛快了。
白影看了眼花道水,又看了看方祖贤,心中立时明白了这二人之间似乎并不十分和洽。顿时,面上笑意更甚,却是对着方祖贤而笑:“你们认识那个人?”
“哪个?”方祖贤看了眼花道水,见他面上果然很不痛快,心中微微一叹,叹他这么深的城府,居然看不出白影神情中暗使的离间之计。
“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白影边说边拿眼睛扫视众人面上的神情,希望能从方祖贤等人脸上看出一些破绽来。
只是很可惜,方祖贤花道水等九人早早就料算到这必会有此一问,所以白影只能很遗憾地将目光收了回来。
方祖贤嘴角笑意微展,很认真的回答道:“我们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恰巧路过?真有这么巧?”白影两眼眯成一线:“恰巧有人给你们带路?恰巧要进那小院?恰巧每个人都带着兵器?”
方祖贤心中立时一动,心知前时那位带路的乞丐不是被白影堂控制了,就是被他们换了人。
可再细想花道水当时在客栈时的反应,看得出来那个乞丐应该和他碰过面,所以,那位带路的乞丐应该是被白影堂暗中控制了,因而很有心的将自己一干人等带入了白影设下的陷阱之中。
方祖贤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对白影说道:“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一直觉得,我比你还要君子。所以,我很认真地回答你,我是真的不认识你所说的那个人。”
他并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有见过那个人,他甚至怀疑花道水是不是也没有见过那位接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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