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初恋青丝 操戈相对
林无铁略略犹豫了一番,问道:“你为何这么肯定白影堂现在不会对他们下手?”
李奇微笑不语,李玉此时却站了起来,道:“很简单,因为白影堂的人想用他们几个来对付我大哥。 只要赫连家族在沙州被成功打压下去,那么,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大哥了。”
林无铁正要反问几句,李玉却已然反问于他:“如果赫连家被打压下去了,他们会让我大哥完全坐实于沙州节度使这个位置么?”
见林无铁一时无言,自问自答道:“绝对不会的。你想想看,夏州那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将沙瓜二州完全掌控在手中,因而,他们岂会在事成之后反让一个降将坐拥了去?”
“再者,白氏对四大家族之首的赫连家下死手,若没有一个很好的交待,他将如何面对白夏国众多部落家族?他又将如何使得其他部落家族安心?既然如此,那么唯一的交待,就是把我大哥交待出去。”
“你说的我明白了,不过,你真的能肯定他们几个不会出事?”林无铁面露急色,再次问道:“我是说白影堂的人真的不会对他们提前下手?”
“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李奇突然开口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突然对一件事情感到非常奇怪”李奇将头略略前倾:“你今夜为何前来?”
“我……”林无铁一愣,不由支支吾吾起来。
“你见过方祖贤,对吧?”李奇笑道:“看起来你跟他的关系还不错,居然为了他特来我这请救兵。”
林无铁似乎也看出了李奇笑容深处的意思,也笑着说道:“不瞒你说,如果只是方祖贤被白影堂围捕了去,我至多只是在我那无铁庐内替他叹息一声。”
“那你这又是为何?”
林无铁看向李奇,面上的笑容渐渐敛起:“为了我那失散多年的儿子。”
“什么?”李奇闻言惊起,犹自不信地看向林无铁:“你那儿子他还活着?”
林无铁一说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尚还活着,不止李奇惊座而起,即便是相对而坐的李玉与曲思,也都闻言惊起。三人之间相互一视,瞬时之间,眉间也都同时刻上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见过你儿子?”李玉瞥了自家大哥一眼,往前踏出两步,眉间川字略略缓平了,两眼凝视林无铁:“你确定他还活着?”
“我也不清楚,但方祖贤说过他二哥也叫林远。”林无铁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感情用事了。
“听方祖贤说的?”低头沉吟的李奇突然抬头:“你这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林无铁头一昂,神情忽地显得很是激动:“不管如何,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我都不会放过。我林家到现只剩了我一人,如今有了我儿子的消息,我岂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林家就此绝后?”
曲思也往前走出两步,与李玉并立林无铁对面,说道:“此事依我看来只是巧合。当年你在蜀川时被赵则臣遣死士追杀,个中的原因,我们都很清楚。你逃入白夏国后,赵则臣也未放弃追杀,可后来刘元帅查探到一个消息,似乎跟你儿子有关。”
“什么消息?”林无铁一听,立时上前一把抓住曲思两手:“你快说。”
“当时,刘元帅曾说,赵则臣的死士返回时,带了一个人回去,听说那人的年纪与你儿子相仿。”
“什么?”林无铁猛一扯曲思衣襟,旋即缓缓松开:“不可能,这不可能。方祖贤曾说过,他那二哥,不仅唤作林远,而且年岁也有二十八,更关键的是,他那二哥竟然也是立秋生辰,你倒说说看,世上当真有如此奇巧之事?”
李奇三人立时沉吟不语,良久,李奇才徐徐说道:“如果方祖贤他那位二哥真是贤侄,那么,赵则臣麾下死士所掳那人又是什么人?而且,据元帅说,那个人似乎身受重伤。”
“那个被赵则臣死士所掳的人是谁,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那方祖贤的二哥十之**是我那失散多年的儿子,你们打算怎么做。好吧,我应该这么相问,你们到底要怎样帮我将他解救出来。”
林无铁直言相问,李玉与曲思立时将目光投向李奇,李奇低眉沉思,手指轻叩桌案。
良久,李奇缓缓抬头,轻轻抚着左手手指上的戒指。五根手指上只有食指上的一个玉戒和拇指上的一个玉扳指,其他三根手指上也都有着一个隐浅的戒痕,谓然叹道:“当年的五个戒指到现在只剩两个了……”
说着,取下食指上的一个玉戒,轻轻细细地抚摩着,仿佛是在轻抚初恋的柔长青丝一般。
“大哥……”李玉上前轻轻说道。
李奇摆了摆手,打断道:“把这个交给石头,让他出去一趟,如果可行的话,最好能把人解出来。至于我么,留着这个玉扳指保命就是了。”
李玉听了,摇头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林无铁道:“要不,我随石头一起去?”
“不必,你不能去。”李奇交玉戒交与李玉,背靠椅上,显得很是疲惫:“如果你一去,他们就会觉察出你跟我之间的关系,到时,我们将尽陷于沙州这潭泥沼里,而且陷将会陷得更深。”
说着,李奇掠了掠鬓边乱发,朝林无铁道:“赫连家一被击破,你就立即出城去,赶紧带着那个村落里的人离开,往东边走,那是我们最大的本钱,不能被白影堂的人发觉了。”
见林无铁似要说话,又接着说道:“一旦赫连家被破,我若没被白影堂的人抓住把柄治罪,那么,国主与晋王他们会安排我到东边的战场上去的,去和大梁那些曾经的同袍们……操戈相对……”
林无铁瞅着李奇头上束得一丝不苟的微苍的发鬓,心头也不由一叹,叹屋子里的这几个人,都背负得太多太重了……
方祖贤迎上赫连虎,目光瞥见白影没有任何动作,伸手搀住赫连虎一臂,问道:“腿上的伤应该没有开裂吧?”
赫连虎晃了晃光头,低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方祖贤看了看身后执刀谨防变故的几名军卒,也小声说道:“你跟他们走,保住性命再说,到时我们再想办法。”
林远跟在旁侧,头微低,道:“只怕到了他们的地盘,我们就没什么机会了。”
“现在也没机会,只要我们稍有异动,肯定难逃一死。”方祖贤连走边说:“如果现在能保住性命,以后会有机会的,至少还有一次机会。”
林远与赫连虎听了,便不再相问,因为白影就在十步之处负手而立。
方祖贤看了一眼刘秦,从始至终,刘秦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且一直神情自若,仿佛根本不将眼前之事看在眼里一般。
方祖贤带着很古怪的面情朝刘秦笑了笑,刘秦却是很平淡地回了一笑,这让方祖贤更是摸不着头脑。
方祖贤自问与他相交年余,刘秦是什么样的性子,早就熟知。可自打来到这沙州城后,他发现刘秦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神秘孤郁,面上毫无往日的灿烂笑容,也未再听到他那爽朗的笑声。
在众多军卒的执锐相拥下,方祖贤与花道水等一行九人被禁于西城的一个高墙大院内,独设于院墙边的一间泥草混合夯打而成的屋舍也就成了他们的住处。
方祖贤进入这间屋舍时,他目测了下屋墙的厚度后,立即打消了暗中凿墙而逃的念头。
墙厚二尺,且屋舍四墙外边又以胡杨之木相裹嵌,即便能凿穿土墙,外边厚实的胡杨木板也不是那么容易凿透的。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兵器全都被收缴了过去,凿墙都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这些都还在其次,方祖贤在进入这个被封闭的如同小堡子一般的屋舍中时,他还听到了外边军卒们那甲裙铿铿锵锵地踢摆声。很明显,白影一定还在屋舍四周布置了不少军卒来看守自己这些不太安份的人。
方祖贤一行九人相继进入屋舍后,大门缓缓关上,继而响起了阵阵清脆的铁链声,显然是白影堂的人还在门上加了铁锁以防万一。
大门一关,屋中立即暗了下来。好在墙的四面都凿了一排孔洞,孔洞里透进来火把的光亮,加上屋里的一盏油灯,倒也足够众人看清屋中的情形与其他人的形貌。
方祖贤独步墙边,比了比墙上凿出来的一排洞孔,墙孔凿得能塞出一只拳头,但委实太高,完全看不到外边的情况。
这完全出乎了方祖贤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白影会将自己一众人等关押在这种屋舍里:“看来,如果想从里面脱困出去,怕是很难的了。”
屋中有十余椅案,花道水等人都坐在椅上拧眉苦思。听到方祖贤这么一说,赫连虎也不由问道:“之前听你话里头的意思,似乎你有办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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