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非常手段
白德安这个人方祖贤自然是听说过的,这个人不仅在白夏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更是大梁以及天下其他诸国闻名胆寒的人物。
方祖贤在白夏国的八十里井的时候,就曾多次听来往的商旅们说起过,白德安纵横一生只败了一次,那一次是败在大梁军神刘卫的手里头。可数年之后,大梁与白夏国再次大战,这次白德安胜了,不仅胜了,竟还斩去了大梁军神刘卫刘大元帅的首级!
提及了白德安,自然得说到刘卫,可一说起刘卫,方祖贤忽地又想起了李奇来。他曾听李奇讲过,李奇当时只是刘卫的先锋大将。
可如今呢?如今刘卫被斩,李奇却降了白夏做了节度一方的沙州使相。
“李奇。”方祖贤再一次想起这个人来,嘴里发苦,喃喃自语道:“都说你的棋艺举世无双,今日再细细一想,你的棋艺果然神鬼莫测。想不到你同时布下了好几个棋局,而且,每局棋都布得极其精妙。”
直到现在为止,方祖贤一共才看清了李奇三局棋,至于对方到底还布置了多少棋局,哪一局棋的对奕者才是他,方祖贤却是怎么也猜测不出来。
方祖贤与林无铁在庐棚内的密室中相谈了一段时间,穹顶上投进来的光亮越来越暗,他知道,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即将来临。
他现在有些心急了,不知道花道水如今是否已经将那位所谓的七公子花语裳接入了城中。
他有些急,林无铁更是显得心急。
方祖贤很清楚林无铁之前为何并不急着让自己领着他去见见林远,他跟方祖贤一样,都在焦急中等待着黑夜的到来。
只有傍晚时分,街巷里的行人少了,林无铁才能乘机与方祖贤去见林远,这样才不会太过引起旁人的注意。
方祖贤虽没将入城的目的告诉林无铁,但以林无铁那双能遍识天下兵器的眼睛暗地旁观,他能看来出来,如果当着街市上众多的目光去寻见林远,那么,非但帮不了他,反而还会把林远给牵扯进去。
多年积累的直觉告诉他,与其如此,不如选择等待,于是,他闭上嘴静静地等待着。
方祖贤也如痴了一般,呆呆地看着穹顶的光亮越来越倾斜。
当他只能看见穹顶洞口外红通通一片的时候,出言问道:“如果二哥真是你散多年的儿子,如果二哥想要回大梁,你会离开沙州,跟我们一起回大梁去么?”
这个问题是方祖贤眼下最为关心的,若是林远真是林无铁失散多年的儿子,若是林无铁真的愿意跟着离开沙州,到时,只要再略略使些手段,让林远一直随在身旁,那么,这位被通叟谓为奇人的铸兵大师,一定不会再次看着林远与其分离。
如此一来,只要林远愿意跟随着自己,那么也等若把这位铸兵大师死死地绑定在自己战马旁,一生为自己所用。
果然,方祖贤一说完,林无铁立即反问道:“如果你父母被害,妻妾惨死,满门上下只剩得一个亲人,你会轻易离开他么?”
“不会。”方祖贤很肯定地回答,紧接着他又强调了一句:“无论是谁,谁敢阻拦,我就跟谁拼命!”
这次林无铁没有再接话,只拿眼深深地看了方祖贤一眼,半晌,立起身,徐徐说道:“跟我来吧,我先带你去看看那把刀。”
方祖贤才随着林无铁走了几步,走在前边的林无铁突然止步不前,回过头来时,只见他两眉凝蹙,道:“有人来了。”
方祖贤立即靠身贴墙,附耳墙上,只听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越行越近。
当脚步声更为清晰稍稍安静些时,外面的人似乎进入了外堂。接着便有一人高声说着话,方祖贤虽听不清楚那人说了些什么,但从他说话完毕后众人齐声应答的声音中,断定先前说话的那人是众人之中的首领。
再接着,外堂响起了一阵乒乓地翻动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方祖贤蹭了蹭身子,将耳朵往墙面贴得更紧些,想将外面的事听得更真切些。忽地,一只手轻轻拍搭在他肩上:“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跟我往这边来。
方祖贤直起身子,跟着林无铁走到屋角,抬腿攀上一条四尺来高的长形桌案立在桌案上,林无铁伸手在墙角某处一按,墙角边登时微微一动,露出两个拇指大的洞孔。
洞孔凿打得很隐密,所在位置又较高,若不特别留意此处,那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洞孔的视角也非常巧妙,除了洞孔正下方看不到外,外堂的各个角落都能从洞孔收于眼内。
方祖贤透过洞孔往外望去,只见堂上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靠着一个人,那人虽着了一件白色长袍,但方祖贤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昨夜见过的拓跋益。
拓跋益去甲换袍,靠坐在椅上,两眼通红,一脸疲倦。
拓跋益的旁边立着个白氅公子,看时,正是先前从无铁庐出去的拓跋策。
拓跋益忽地略略端直起身子,坐在椅上懒懒地伸了伸腰,问向旁侧的拓跋策:“策儿,你真的能肯定在这无铁庐里见过那个人?”
“不止见过,孩儿能肯定那人就是赫连四伯说的其中一人。”拓跋策身子微微一躬,欠身说道:“而且孩儿离开时,在无铁庐四周撒下了眼线,他们都能确定那人现在并未离开,所以,应该还在这无铁庐内。”
“哦……”拓跋益长长地哦了一声,两眼看向拓跋策,没有说话。
拓跋策身子再略略一欠,道:“那人身形不仅与赫连四伯所说的极为相似,他的气质更是给我一种特别不安的感觉。”两眉微蹙,接着说道:“我原本没在意赫连四伯之事,可前时一见到那个人,我心里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拓跋益见他言语有些犹豫,不禁问道:“什么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是,我一定要抓住他。”
拓跋益又是长长哦了一声:“为何?”
“我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一见到那人,我心里就会生起一种莫名的冲动,想要将他留下来,甚至斩杀。”拓跋策摇了摇头,手一挥,面上顿时泛起一片肃杀!
拓跋益从椅上滑下,站直身子,看向拓跋策,继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是那句话,非常时期自然得用非常手段,只要不扰乱了老祖宗和皇后娘娘的大计,你想怎么做只管放手去做。”
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她如今已经来了沙州,你得着紧备些礼物去见见她。再说了,老祖宗和皇后娘娘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吧?”
拓跋策抬起头,面上甚是犹豫:“可是……”
拓跋益伸手打断道:“我明白,这事确实让你为难了。此事关系到我整个拓跋家族,莫说是你,为了家族,即便拿我的人头去垫那些人的脚,我也绝不犹豫。”
“你是我拓跋家最聪明的人,你应该看得出来,家族及部落之势将慢慢在我白夏国消失,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非常时段做出绝对正确的选择。”拓跋益伸手拍去儿子身上的沙尘,整了整短氅,叹息道:“为了家族,你必须得去拜见于她,唯有如此,才会让国主看到我拓跋家的恭顺立场。再说了,晋王的女儿国主敕封的公主又岂是那李家的女儿所能比及的?”
拓跋策苦笑:“辛公主的平生事迹孩儿也是听说过的,别的倒还罢了,怕只怕孩儿自此之后,就成了白氏养在门前的一头护门狼犬……”
话还未说完,身子就被拓跋益一把推得趔趔趄趄,拓跋益似乎有些恼怒了:“你这竖子,怎可这么说话?身为白夏人,岂能如此心态?”他仿佛觉话说得有些重了,转而叹息柔声道:“你向来聪慧,莫非连家国之别都分不清楚?难道国之愈强家则愈盛的道理你也不懂?”
拓跋策被问得满脸愧色,双膝一屈,跪立地上:“父亲息怒,孩儿糊涂了,孩儿这就回家备上礼物,去节帅府中求见辛公主。”
拓跋益将儿子扶起,面上也犹有愧色:“我知道,在这件事上,委屈你了。可这也没办法,你是拓跋家的人,有些事,你一出生就是注定了的。”
拓跋策沉首受教,旋即问道:“那个人怎么办?我相信他仍然还在这无铁庐之中。”说着,拿眼看向拓跋益
“你想怎么做?”
“将他揪出来,然后再以他为饵,钓出其他参与昨晚夜袭赫连府的人。”
“那么,接下来呢?”拓跋益两眼微眯,看着自己的儿子,面上眼中一片欣慰。的确,有子如此,父复何憾!
“将所有的人挖出来之后,统统交给赫连四伯,由他自行处置。”
拓跋益静静听着,眼中的笑意更甚:“然后呢?”
“然后再命人散出谣言,说那些人与石头有关,而石头是李奇的人。”拓跋策的两眼也轻轻眯了起来,跟他父亲一样,面笑如花:“如此一来,李奇就不得不再与赫连四伯相互虎搏。等得两虎俱伤时,我们再抛出赫连四伯无顾国法,肆屠回纥部族掠夺其牛马财富等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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