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方家之谜
“这趟浑水我们搅得太浑了,如果不去见见他,只怕他面子下不来,到时他可能拿我们下刀,以平息今夜的沙州之乱。”方祖贤转头问向胡二:“你们去不去?”
胡二呆呆地望着手中剑上的血痕:“功亏一篑啊,这剑才沾了赫连老四的这么一丝血。”
方祖贤冷眼看着胡二,知道他也如花道水一般,对自己隐瞒了许多秘密。当然,他并不想知道得太多。
知道别人太多的秘密,对自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这个道理他很明白,所以,他没有深问,只故作平淡地说道:“赫连塔山已然与李奇撕破了脸,你们与李奇的目标是同一个人,你若去见见他,或许他会保你。诚然,想成就任何事都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我想,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从此以后成为他的棋子。”
“听人说,他的棋艺无双,我想看看,我会是他的哪一种棋子。”胡二朝一众黑衣蒙面人一挥手:“走吧,为了我们的族人,我们总得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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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祖贤到得李奇府中时,这边的厮杀已然结束,甲衣染血的曲思正领着人在府内外打扫清洗。
火光中,清水洗涮过的青石缝间仍泛着暗红色的血光,分外诡艳,鞋靴踏踩在湿湿地青石块铺的路面上,也总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粘粘感觉。
石头领着方祖贤等人进入前堂时,李奇仍在下棋。
旁边的李玉起身轻咳了一声,李奇才将一枚白子落定:“所有的棋都走完了,只是没想到赫连塔山还藏了一步好棋。”
“赫连家的老头子是不是也来了沙州?”李奇的眼情依然没离开棋局。
“是。”石头的回答很简单很精确:“他放我们走的。”
李奇提起一枚黑子,轻轻落下:“这步棋我始终没算到啊,想不到他真的会来沙州,看来,传闻中的那样东西真的是在他们赫连家了。”
李奇起身,却看见方祖贤正扶着赫连虎坐于堂中椅上,不由一笑:“你们两个应该就是商队中的人吧?”
方祖贤虽然早就料到李奇已然知晓了商队已经入城,却没料到李奇一眼便看出自已的来历。
李奇见方祖贤默不作声,走近几步,细细端详了方祖贤一番,笑道:“看你的手,你应该是用刀的吧?”
方祖贤心中一震,他的刀在入城时便被人收了去,想不到李奇只从他的手便看出他用的兵器是刀。
“你叫什么?”李奇的脸上仿佛总是带着笑。
方祖贤感觉到他的笑意中带有一种很自信的很霸道的气息,双手一拱,回道:“方祖贤。”
李奇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方祖贤?你是大梁方家的人?”
方祖贤似乎也被问住了:“什么方家?
李奇眉头一拧,反问道:“你不知道?那么,方如风是你什么人?”
方祖贤两眼豁然一亮:“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祖父的名讳?”
“果然,果然,想不到你是方如风方老爷子的后人。”李奇闻言爽笑连连。
方祖贤正欲再问,李奇手一摆,止住道:“你的事待会再谈。”转头望了眼胡二等人:“赫连塔山可是朝廷重臣白夏贵族,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应该知道夜袭赫连府之事后果何等严重。”
他只说方祖贤胡二等人夜袭赫连府之事,仿若忘了石头在赫连府的所为。
李奇踱步至胡二身前,缓缓说道:“这沙州以前是你们回纥人的地盘,如今虽说换了主子,但你们应该清楚国主对你们的禁制。我想,此事一旦传入国主耳中,怕是又会下一场血雨了。然而,你们却偏偏如此行事,而且针对的是赫连家。依我想来,传闻中你们回纥的那样东西怕是真有其事,而且已落入赫连家了,对吧?”
李奇的话语越说越轻柔,但胡二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方祖贤听见李奇再次说起的那样东西,不由侧耳倾听。他很好奇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转念一想,心头一震:不会是那麻衣使斧汉子死前所说的那什么鼎吧?
方祖贤越想越像,只听李奇接着说道:“其实,那样的东西不如早些献上去,说不定还能给你的族人换个水草丰美之所。
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也是知道的,如今这般下场,何苦来哉?”
胡二惨然一笑:“卖祖求荣之事,换作是你,你会做么?”
李奇闻言豁然变色,拂袖转过身去。
方祖贤知道李奇被胡二一言点中了死穴,李奇是大梁叛将,他叛国投于白夏的同时也卖了祖宗。
不过,方祖贤看着李奇转身,那一刹那,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李奇叛国投敌之事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换而言之,李奇叛国投敌可能有更深的用意。
“明日城门一开你们便速速离去吧。”李奇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倦:“不管你们何时出行,后日天一亮,我就会发兵追截,能不能逃得性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奇此言一出,屋中众中皆是一怔,李玉更是上前说道:“大哥,这……恐怕不妥吧?赫连老四那边不说,三和客栈天字甲号房的那位定然也在暗中看着……”
“是有些不妥。这样,你一会给他们加印一份出城文书,我想,有我的大印料他们也不会为难。”
李玉以为大哥会错了意,再要劝说,李奇手一摆:“我自有打算,让他们下去吧,我还有事。”
李玉很不痛快地应声领着胡二等人出去,胡二跨过门槛,转身向李奇深深一礼,然后又朝方祖贤说道:“对不住了,我也没曾想事情竟会闹到这步田地,如今我自身都难保,看来,我是不能将你们平安送出城去了。”
方祖贤本想与胡二等人一起离开,李奇却拦住道:“你且留下,我还有事要问你。”又朝李玉说道:“老二,你先请这位小兄弟下去辽伤休息。”再回头向方祖贤两人道:“放心,我能让他们出城,自然也能让你们平安离开。”
方祖贤看了看屋外按刀并立的甲士,只得收回步子,朝胡二拱拱手:“有缘再会。”
胡二细细品了几句有缘再会,再一拱手,便领着那些黑衣蒙面汉子同着赫连虎一起随李玉离去。
李奇步至门前,朝门外喝声道:“除了老二和曲思,谁都别放进来。”
门外齐声应是。
李奇合上门,手撑于门楞,沉吟良久,才缓缓问道:“你……可识得刘秦?”
方祖贤正想着李奇如何知道祖父名讳,听他这么一问,不由点头道:“血酒兄弟,自然识得。”
李奇两眼深望方祖贤,长长地哦了一声,问道:“那么,以你看来,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方祖贤立时明白李奇这句是想确定自己与刘秦的关系,当下舔唇一笑:“他应该是秦四通的表弟……”
李奇闻言瞬间化石。
刘秦与秦四通的关系可说天下没几人知道,若不是刘秦万不得已将秦四通搬来救命,方祖贤也不可能知道秦四通竟是刘秦表哥。
李奇缓缓转身,行至案前坐定,指敲桌案,闭目沉思许久,方才睁眼,开口说道:“你若有什么疑或,可以问我了。”
看着李奇双目投了过来,方祖贤忍不住问道:“你认识先祖父?”
“先祖父?”李奇指敲于桌案的手猛然一颤,身子猛地往前一倾:“你是说……你祖父……”
一直以来,方祖贤觉着这世上最亲近人便是祖父了,尽管与他相处只有短短三年的时光,但每每想起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祖父,便直觉心头刺痛。这些年来,他总是觉得祖父之死很是蹊跷。
“家祖父鹤游了。”方祖贤黯然道。
由于大梁当朝皇帝泰安帝信奉道教,故而世人皆争相而随,很多平民百姓甚王侯世家也都追奉道教,因而时人多称人之死为鹤游或是仙驾。
李奇闻言也是长长一叹:“世事无常啊,回想二十多年前,我还在他老人家帐前听过命……不对,他老人家的身骨我很清楚,几年前我家老二见过他老人家,身子比我还壮实,怎会如一至如此?”
李奇眉头紧蹙,方祖贤心中也不由一动:莫非事情真的并非二伯所言的那般?祖父仙逝的当日可是还指点过我刀法的,怎么会入夜之后便突然病倒,继而半夜撒手而去?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方祖贤一时不禁心烦意燥。
“实不相瞒,对于先祖父之死我也很是怀疑,只可惜找不到丝毫有力证据。”方祖贤说罢,暗自奇怪自己怎么对李奇生不起半点戒防之心。
李奇垂头沉思良久,才冷冷地笑道:“他老人家怕是被人逼死的吧。”
“被人逼死?是谁?祖父虽已致仕,但以祖父的地位相信天底下没人能逼之至死吧?”方祖贤的祖父曾是大梁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世所罕见的四朝元老,以七十之龄致仕后又加太子少保。如此身份地位之人,世人有谁能逼其致死?
“莫非你忘了赵则臣赵宁父子素与你祖父有仇怨?”李奇淡淡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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