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白巾系于树
李奇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凝眉道:“如果他们真被白影堂的人盯上了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要保得二公子安然出城,必要时,商队的人你可以让人将他们……”
李奇一掌斜劈:“只要能保得二公子平安,任何与他有接触的人都可以除去。”李奇眼角闪过一抹冷狠:“包括你,也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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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塔山居于主座,让下人上了香茗后挥手令其退下。
屋中坐着十余人,个个神色肃穆,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赫连塔山捧茶扫视一圈,笑道:“诸位,请茶。这可是老四我珍若性命的‘吓煞人香’,诸位品品,看看是否茶如其名。”
赫连塔山知道众人中并不是个个都跟他一条心到底的,所以自称老四来套近彼此的关系。
果然,一阵盅盖响声中,屋中略僵沉地气氛立时被“吓煞人香”地吓人茶香冲淡了许多。
沙州马军都指挥使拓跋益汲着吓人的茶香,粗着嗓子,强作斯文地笑道:“果然茶如其名,开盅不饮,人都有些醉了。”
赫连塔山开怀大笑:“东朝有句话叫作佳人如佳茗,我府中新得一东朝江南佳人,不知拓跋兄可有兴趣一品?”
拓跋益也毫不在乎赫连塔山在众人面前如此露骨一问,泛光的两眼眨了眨,喜声道:“都说东朝江南女子身心性情都如水一般的,我只听说不曾得见,不知你这江南佳人作价多少?”
白夏国的下人奴仆跟马匹一样,都可以买换。因而拓跋益听得赫连塔山有如此佳人,连忙问价几何,意欲买取。
赫连塔山连连晃手:“老四连珍若性命的‘吓煞人香’都奉与诸位品尝了,岂能以一东朝江南佳人问价于你?过后,老四遣人将其送至你府中便是,万莫跟老四提什么财货。”
拓跋益本也是做做面子罢了,见他出言相赠,嘿然一笑,道了声谢,也不再相推辞。
赫连塔山见他默然收下,不轻不重地咳了声,正色直接说道:“诸位也是知道的,李奇那东朝降将意欲乱我白夏基业,更欲将我沙州置于死地。而今城内民声沸然,”赫连塔山起身朝着夏州方向一拱手:“我等上体天意,下抚百姓,岂能容他一个叛逆贼子行如此天人共愤之事?”
赫连塔山愤然道:“两年来,他李奇打压我老四,我忍了,可他如今将诸位脸面也尽踏靴底……”赫连塔山瞥了眼众人的神情,接着说叹道:“唉,老四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故此,寻诸位前来欲向李奇讨个说法……”
拓跋益自是受了家族的意愿,故而第一个跳出来扯着嗓子道:“其他的就别说了,你就说如何行事吧。”
赫连塔山会意地朝拓跋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深夜,沙州,诸位。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你我。我欲今夜擒李奇以报国主之恩,诸位以为如何?”
说着,赫连塔山取出一张奏表:“我已草成一份奏表,若诸位愿与我老四同行此事,我便将这与诸位联名奏表上递。”
赫连塔山眼见众人仍有些犹豫,笑着将奏表搁于桌案,捧茶细饮。俄而,合盅道:“我已查出李奇心怀异心,只消入其府搜集几样证据便可将其扳倒。届时,诸位可都有破逆之功,来日必然前途大光啊。”
话刚言毕,拓跋益第一个抢上去,提笔画名表上。
赫连塔山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坐在角落里不曾言语半句的祖良,朝他点了点头。
祖良会意,步至案前画名而退,行至拓跋益身后,悄悄言语一番。拓跋益闻言立时掏出一面令符交与祖良。
赫连塔山朝着眼望自己的祖良微一点头,端茶至唇边,轻轻一吹:“我这盅茶正香,你李奇呢?今夜微凉,怕是过会儿便凉了吧?
看着祖良得令离去的身影,原本粗性的拓跋益的眼中嘴角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阴冷笑意……
回纥食店内,听着胡二将城防图细细解说一番后,方祖贤步至窗前,推开窗,抬眼望天,只见夜色中风涌云滚:“今夜怕是有雨啊。”
方祖贤得了那道人赠的两书后,一有闲暇便翻来看看,故此,倒也能现学现卖,识得些许天气。
“有雨?那岂非更是天意?”胡二搓掌喜笑不已。
“那是什么?”方祖贤指着窗外回头问向欢喜异常的胡二问道:“是不是你们的人给你的暗号?”
胡二急忙奔至窗前,只见祖良府墙侧一株显得有些枯老的树上系着条白色布条,惊声道:“不好,祖良出门了!”
随即眼一瞟方祖贤,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我们之间暗号?”
方祖贤微微一笑:这种把戏我在戏里不知见过多少,居然还以为很隐秘。
“很简单,那巾布条虽看不太真切,但瞧起来却应是新的。我在大漠里也是待过不短时日的,自然知道布匹在白夏国的紧张之势。寻常人家即便净面用的巾布一用便是数年甚至十数二十年,富贵人家也不会做的事,寻常百姓岂会将其夜系于树?”
方祖贤再一指那树枝上的布条,问向胡二:“这树枝上的布条所示之意,恐怕不仅仅是祖良外出的消息吧?”
胡二再次望了方祖贤一眼,眼中一丝忌惮之色一闪而过,指着墙边树上的布条说道:“我们的暗号便是,布条系于树干,则就表明祖良仍在府宅之内,若是外出,则白布系于树枝。”
胡二略一犹豫,接着说道:“布条所系的树枝方向便是目标去往的方向。”
胡二的犹豫方祖贤只作不见,紧问道:“那如今所指的方向是何处?”
“赫连塔山的府第。”胡二回道:“他应该去了赫连塔山那边。”
“赫连塔山的府第?”方祖贤放下胡杨木窗,两眉紧锁,拇指指甲不经意间磨动着下巴,在屋中来回踱步。
赫连虎倒是并不在意两人的心思,如今他已放下了马匪的身份,不用整天想着一帮子兄弟的生计与妹妹的安危,也懒得去动那脑筋。只想着方祖贤决定如何做法后,陪他去闯一番还他人情罢了。
胡二也蹙眉道:“是啊,夜深如此,他还去赫连塔山那边做什么?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能再消停两三个时辰,等得天亮了再去么?”
“我明白了。”方祖贤闻言两眼一亮,猛然抬首:“我明白祖良为何深夜往访赫连塔山了。”
见胡二与赫连虎四目投向自己,方祖贤微微一笑,仿佛智珠在握,说道:“他赫连塔山想翻盘子,想翻转沙州这个盘子。”
不待两人出声,方祖贤急声对胡二道:“走,带我去你密室取兵器,我们三人一齐去搅搅浑水。”
胡二心知祖良已不在府中,自是巴不得方祖贤赫连虎二人与自己同去搅搅,顺便剁下两颗人头来雪耻。而今见方祖贤急催自己去取兵器,自然是喜之不胜,忙忙欲领方祖贤两人去取兵器。
哪知赫连虎才走动几步,却突然止步道:“若我们三人去了,那我妹妹如何安置?”
胡二笑道:“当然是留在我这里了……”
“不。”方祖贤随即想起了那树枝上的白布条,沉声道:“此处怕是不大安全了,得找个妥当的处所才行。”
“我这还不够妥当么?若是冒然出去,只怕会被人碰见,看出什么门道来。”
方祖贤道:“以前或许安全,可如今怕是有些危险了。”
胡二看了方祖贤一眼,面上显得有些不快:“这话怎么讲,还怕我出卖你们不成?”
方祖贤笑问道:“你为何着人以白布系于树上以通消息而不用其他物事替置?”
“白布易系于树,且又无论白天黑夜都要显眼些,所以……”
“你觉得白布显眼,别人就不会觉得显眼,不觉得有异么?”方祖贤反问道:“难道这沙州城内真就没有一个长眼的人了么?”
胡二立时不语,方祖贤声沉如屋外的黑夜:“今夜必将出大事,事后,有心人难道觉察不出其中的异样?再且,就算城中无人着意,可城中出了大事,白夏国白影堂的人岂会坐吃干饭毫不理会?你能确定你的一切能逃得过白影堂的追查?”
听着方祖贤一连串的追问,胡二立时面色苍白:“是我大意了,我自觉方方面面都算计好了,偏偏漏算了白影堂这个最大的敌人。”
“你有没有办法能将顺儿姑娘悄无声息地安顿到别处?”
胡二看了眼面露关切焦急之色的赫连虎,说道:“有,我后院的那口窖井能通到另外一个地方。”
赫连虎急急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这户人家主人表面上与我有怨无来往,实则是我的一个族妹夫婿,这人你们大可放心,他家的生意其实就是由我族人在背后操控。”
胡二回身桌前,取纸提笔以回纥文写下几句,交与赫连虎:“你将这个给你妹妹,到了地方只需将这交给对方,他们便会好生照看你妹妹的。”
赫连虎接了过去,细细看了番,然后抬头对胡二说道:“其实,很久以前我也是回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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