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顺儿画像 胡二雪耻
李玉却不以为然:“大哥,这个人既能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将人带离,自然深悉我们与赫连老四及祖良眼下的情况,别的倒是不惧,只怕他横出一子,乱了大哥的棋局啊。 ”
“一个真正的国手,不仅能在棋势布局上能看透对方,还必须得提防并能化解棋势之外的意外之子,毕竟,因一子而满盘皆输的,时犹可见。”
李玉立时不语,别人倒还好,可一与自家兄长论起棋道来,他只有听的份。
李奇再次手负背后,再次眼望长夜:“此子虽属意外,却也不曾出了我意料。今夜之事过后,让石头去查查这枚意外之子。”
李玉点头应是,转身步出,跨过门槛时,回头问道:“二公子也入城了,我们要不要过去见见他?”
“不!先莫妄动,眼下赫连塔山与那个人以及白影堂的人都在暗中窥视,我们动不得……”
方祖贤望了眼已然黯淡的窗纸,知道赫连虎在斜对面的祖府纵的大火已被扑灭,却不知道他自己却又点着了城中的另外两桶火药,更不知道赫连虎让自家妹子替自己画像的真正用意。
顺儿微黑的脸在油灯的映照下仍然是红通通的,连耳根子都是红通透亮的。
一会瞧了瞧明显有些不自在的方祖贤,一会儿又凑过头去看看顺儿笔墨下的线条,一会儿又用先前包头蒙面的布巾擦拭着原本光亮无汗的额门光头,赫连虎显得很是忙碌。
方祖贤暗自好笑地轻咳了一声,拿眼扫了扫赫连虎的后脑,打趣道:“赫连兄,你后脑似乎也冒汗了。”
“是么?”赫连虎手一扫后脑,凑近油灯下一看:“没有啊?”
“真没有么?”方祖贤朝赫连虎眨了眨眼,懒懒笑道:“再仔细看看。”
一愣过后,赫连这才明白过来,哈哈笑道:“还真是有汗呐,看我忙得……”
“哥,你都挡着灯光了,我看不见。”顺儿抬起头,狠狠瞪了赫连虎一眼。
赫连虎直身闪开,一拍脑门:“对不住对不住,你接着画。”又瞟了方祖贤一眼:“看来我这光头太晃眼了,啊哈哈,那什么,我去看看饭食好了没有,你们……你们继续……”
方祖贤两只白眼翻起,面上的笑容顿时冻结,心头大恨。原本想借着与赫连虎说说话以遮饰自己的不自在,哪曾想这没义气的孬货居然被顺儿瞪了一眼便捧着光头而去了。
好不容易等得顺儿画完,方祖贤正要起身步出屋外喷出几口闷浊气,那光头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又钻了出来,大大方方地拿起顺儿画的画,比对着方祖贤:“不错,简直一模一样,我家妹子的画真的是……是那什么什么……”
说着,朝方祖贤连眨数眼,希望方祖贤能给个提示什么的。
方祖贤懒洋洋地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直起身子,活泛活泛有些僵木的关节肌肉,包括面上笑容,仿若未闻。
瞥见方祖贤正上下左右活泛着的脸,直想奔过去一拳将它砸个稀巴烂,随即打了个哈哈:“那什么,我再去看看酒食妥了没有。”
方祖贤一把按住赫连虎,当仁不让地道:“你腿上有伤,还是我去吧,你可还得好好评评你妹妹的画。”
“你……”赫连委屈地坐下,侧着附耳低声说道:“你这也太没义气了吧?”
方祖贤佯作听不真切,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适才没听清楚,你大声点说。”
赫连虎张了张嘴,始终不敢骂出来,再转头看向顺儿画的那画,黯然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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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食毕,赫连虎伸出手想与顺儿一起收拾,迎面又撞上顺儿一个瞪眼,赫连虎立时两手下垂,老老实实地搁在膝上。
方祖贤与胡二只当自己一时眼黑,什么都没看见。
等得顺儿收拾起碗具出了屋,方祖贤才开口说道:“胡掌柜……”
胡二立即伸手止住方祖贤话头:“我早说过了,我排行老二,在这店中更兼小二,所以,你们唤我胡二便是了。”
“小二?”方祖贤看向胡二的双手:“跑堂的小二能有这么一双手?”
胡二长长一叹:“我这原本也有个跑堂的,可是前几日出了城就再没回来过了,我也只好……”
方祖贤似若未闻,两眼仍是盯看着他的手。
胡二扬了扬手,说道:“你说的是这指圈儿么?其实也这没什么,我素好胡琴,以此可防指肚受伤。因每日起床都得拉扯几段,时间长了,套上去也就不想再取下来了。”
方祖贤抬眼望向胡二,细细打量了番眼前这位须发皆有些曲卷的回纥汉子,笑道:“恐怕不只于此吧?”眼睛又回转胡二指上的指圈:“这样的指圈若抓拈在人的咽喉,只怕会很致命吧,你说呢?”
胡二很平淡地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说呢?”
赫连虎一见自家妹子离开,立时问道:“你说吧,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事?”
“很简单,我只想请你们帮我刺杀一个人。”胡二很认真地再次强调道:“只刺杀一个人。”
方祖贤与赫连虎四目相视,并没有觉得意外。夜入祖府前方祖贤早就想到过这件事了,只是不知道胡二要针对是什么人而已。
“这人是谁?”赫连虎显然比方祖贤更在意这件事,毕竟,这完全是因为他妹妹的事所引发出来,更何况刚才硬生生啃食了人家一条十来斤的羊腿,饮水一般的饮了人家两三斤葡萄美酒。
“这人你们刚见过,”胡二平静地脸上泛起阵阵波浪:“他就是赫连塔山。”
“赫连塔山?”方祖贤赫连虎齐齐一惊,直想把刚才吃喝下肚的酒食统统吐出来,还给胡二。
赫连塔山是什么人?方祖贤以前倒是不知道,可经过祖府一事,如今岂会不知?
“刺杀他?这是为何?”方祖贤很惊地看着胡二脸上的波浪渐渐平静。
“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属于不能与别人分享的秘密。”
方祖贤奇道:“你既然想要刺杀赫连塔山,怎么不把店开到赫连塔山左近,反而却是择在祖良附近?”
“因为祖良也必须死在我的手里。”
“赫连塔山,加上祖良,”方祖贤伸出两根手指头,仔细确认伸出的应该只有两根手指后,问道:“这应该是两个人了吧?你好像说过,只让我们刺杀一个人的,对吧?”
胡二重重地沉首:“赫连塔山是你们的,而祖良的命是要由我来收的。我住在此处,就是为了能暗中观察祖良的一举一动,伺机取他狗命。”
“那么,烦请你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千万别说什么复仇,我想我对这个理由不会太感兴趣的。”方祖贤弹了弹指甲:“我个人以为,这个跟我没多大关联,尽管你帮过我们几个,而且眼下又吃住于你。”
胡二探出两根指头:“理由有二,一是复仇,二是雪耻,两个理由相加应该足够了吧?”
“据我所知,复仇一般是为了雪耻,而要想雪耻一般得依靠复仇来了结的,至少,我眼下还没看到这两者的区别。”
胡二黯然一笑,说道:“复仇是为了我的族人,而雪耻,则是我个人之事。”
方祖贤听着胡二一番言语,显得有些好奇起来,偏头问道:“复仇我倒能理解,但对这雪耻,却不甚明白。”
“如果你的女人被人掳去,你会怎么做?我说的是最心爱的女人。”胡二眉眼微颤,搁在桌上的手也微微抖动着。
方祖贤仿佛恍然大悟:“如此说来,你心爱的女人现在已是赫连塔山的女人了?”
看着胡二双拳紧攥,方祖贤接着问道:“可这跟祖良有何关联?他是屠了你的族人,还是掳了你的女人送给赫连塔山?”
胡二两眼红光乍起:“本来我已救出了我的女人,可是半道上却被祖良截了回去,并且,他劈了我那才刚刚能上马扬鞭的儿子。如不是他,我怎会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你这岂不就是复仇?”方祖贤几乎被他绕晕了。
“不!”胡二撑桌立起,决然道:“我要当着沙州所有人的面杀死祖良,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和我的族人都是……”
方祖贤伸手止住胡二的胡言,心中暗骂了声蠢蛋,继而淡而化之地道:“糊涂。用自己及族人的性命换别人一句评赞,值得么?这哪是什么雪耻,与其如此,还不若全族自尽于城门头。至少,白夏国夏州那边若是知道了,还有可能差人前来查察一番,处置几个相关官吏以平息沙州的城门事件,你说呢?”
赫连虎见方祖贤转问自己,微微一点头,方祖贤只自说道:“我觉着这样两全其美,一来此事必将轰动天下,二来,你们也可借如此轰烈之事名扬天下。”
胡二听了,手掌击桌,怒道:“我坦诚相对,你竟如此戏弄于我,当我泥捏的不成?”
“你不是在为自己雪耻,”方祖贤一笑,眼盯胡二怒面,正色说道:“如果我所猜不错,你是在为了你曾经的女人雪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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