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27 萧墙之内
宣帝元康二年正月,赦天下。
自从废黜了霍皇后,宣帝一直在思考另立皇后之事。馆陶公主的母亲华婕妤皇子刘钦的母亲张婕妤和皇子刘嚣的母亲卫婕妤都受到他的宠爱。他想立张婕妤为皇后,但迟迟不决。鉴于霍皇后企图害死太子的教训,他决定挑选后宫中没有儿子且行为谨慎的人作为皇后。二月,宣帝立王婕妤为皇后,命她作为太子的母亲,负起养育太子的责任,又封她的父亲王奉光为邛成侯。
王皇后是长陵人,父亲王奉光年轻时喜欢斗鸡,和当时在民间的宣帝相识。王皇后长到十多岁,每次准备嫁人,未来夫婿则死去,所以长时期未能婚配。宣帝即位后,她被选入宫中,逐步升为婕妤。当上皇后之后,仍然不受宠爱,很少能见到宣帝。
三月,因为凤凰和甘露出现,赏赐全天下官吏两级爵位,百姓则是一级。
五月,诏书说:“刑狱,关系着万民的生命,是用来禁止暴力和邪恶,养育众生的。只有能使生者不抱怨,死者不怀恨,才可以称得上是称职的官吏。如今却不是这样。有的官吏用诈使巧,玩弄法令,断章取义,对律文做出不同解释。判决案件轻重不公,又不如实上奏,连朕也无法了解真相。这些都是朕不明察,官吏不称职造成的,四方万民还有什么仰仗和指望呢!二干石级别官员要分别督察自己的属下,不得任用这样的人,务必公平执法。还有的官吏擅自征发徭役,装饰宾馆驿站,使过往使者和官员称心如意,超越职权,违反规定,以博取赞誉。这种情况,就如同踩在薄冰上等待太阳出来,岂不危险吗!现在,天下不少地方有疾病瘟疫流行,朕十分怜悯,凡受灾严重的各郡国,免征今年的田租赋税。”
诏书还说:“听说古代天子的名字,民间都不常用,容易避讳。现在许多百姓上书时因为触讳而获罪,朕哀怜他们,特改名为询。在此令之前触讳的人,一律赦免。”
先前,匈奴的大臣们都认为:“车师国土地肥沃,又靠近匈奴,如被汉朝得到,在那里大量垦田,积聚谷物,必为我国之害,所以不能不争。”于是多次派兵袭击在车师屯田的汉军。本年,匈奴遣左右奥鞬各率领六千骑兵,与左大将一起发动了两次进攻。郑吉曾率领在渠犁屯田的一干多名兵卒前来援救,反为匈奴大军包围。匈奴将领在城下对郑吉说:“单于必争此地,你们不可再屯田了。”几天后,包围才得以解除。郑吉派人向朝廷报告说;“车师距渠犁一千多里,中间又有大山大河阻隔,北面靠近匈奴,因此在渠犁的汉军难以前往援救,希望能增派屯田军队。”宣帝与后将军赵充国等商议,打算乘匈奴国力衰弱的机会,出兵袭击其右部地区,使它不敢再骚扰西域各国。
丞相魏相上书劝谏,首先说明有五种兵:“为人解救危乱,消灭残暴,被称为‘义兵’,可以称王于天下;如果受到敌人的侵略,不得已起兵应战,被称为‘应兵’.也可以取得胜利;为了一点细小的仇恨,忍不住愤怒而起兵,被称为‘忿兵’,往往遭遇失败;贪图别国的土地和财富而起兵,被称为‘贪兵’,将被别人击破;自恃国家强大,人口众多,企图在敌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威力,称之为‘骄兵’,将遭到毁灭。这五种情况,不仅是人事,也是上天的意志。”
魏相谈到出兵的坏处:“近来,匈奴常常表达善意,得到汉朝百姓,马上将他们奉还,又未侵扰我边境。虽与我们争着在车师屯田,但不足介意。现在听说各位将军打算兴兵攻入匈奴境内,恕臣愚昧,不知以什么名义出兵?如今边境各郡物资匮乏,百姓们父子轮流穿着御寒的皮衣,以野草野果充饥,他们对自己的生存常常感到忧心,难以征调他们去当兵打仗。‘军旅之后,必有凶年’,这是说百姓中间产生了愁苦怨恨之气,伤害了天地间的阴阳调和。所以一旦兴兵,即使取得了胜利,也会带来后患,恐怕灾变由此产生。”
魏相最后说:“如今各郡国的太守和国相多不称职,风俗尤为鄙薄,加上水旱灾害不时发生。根据今年统计,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哥哥妻子杀丈夫的共二百二十二人,臣认为这种情况绝不是小事。现在陛下左右的人不为此事担忧,却想发兵到遥远的蛮夷之地,去报复细小的怨忿,恐怕正如孔子所说‘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
宣帝听从了,派出长罗侯常惠率领张掖酒泉两郡的骑兵前往车师,把匈奴骑兵赶跑,接应郑吉率领的将士返回渠犁。
当年,车师王乌贵逃到乌孙后,被乌孙扣留,乌孙还派使者向汉朝上书,说希望留下车师王,准备将来有什么紧急情况时,乌孙可从西面进攻匈奴,汉朝同意了。汉朝现在传召在焉督的前车师太子军宿,立他为王,又全部迁徙车师的国民到渠犁,车师故地就让给了匈奴。
宣帝认为萧望之为人持重,才能堪为丞相,打算认真考察他处理政务的能力,就任命他为左冯翊。萧望之本为少府,如今再次下放到地方,以为宣帝对自已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上书称病,打算辞去官职。宣帝知道后,派侍中金安上向他说明自己的意图:“这样做都是为了考察您治理百姓的能力。您以前当平原太守的时间太短,所以再调您到三辅地区试用,并非听到什么不利于您的议论。”他于是马上起身处理政事。
现在,对宣帝有大恩的张贺已经去世,宣帝对其弟张安世说:“掖庭令生前称赞我,将军制止他是对的。”宣帝打算追封张贺为恩德侯,并设置二百户人家守墓。张贺的儿子去世很早,收张安世的小儿子张彭祖为养子,而张彭祖幼年时曾和宣帝一起读书,所以宣帝打算封他为侯,就先赐爵为关内侯。张安世对张贺封侯之事坚决辞谢,又请求减少为张贺守墓的户数,最后减少到三十户。宣帝说:“我这是为掖庭令,并不是为将军您!”张安世这才无话可说。
宣帝对废帝刘贺一直放心不下,就诏令山阳太守张敞严防盗贼,注意查看来往的人。张敞详细报告刘贺被废黜以后的起居行止,现在的刘贺“肤色青黑,眼睛很小,鼻尖塌陷,胡须眉毛稀少,身材高大,有肢体瘦弱的病,行走不便”。张敞曾经与他交谈,想乘机观察他的内心活动,便借用恶鸟引诱他说:“昌邑地区猫头鹰很多。”他回答:“是啊,以前我西至长安,看不见一只猫头鹰;回来时,东行到济阳,又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张敞观察他的衣着和言谈举止,就像一个糊涂的白痴。张敞曾经建议他释放留守哀王陵园的歌舞女子张修等人,他却说:“宫女守墓,有病的不应医治,相互打架杀伤的也不应处置,我想让她们早早死去。太守为什么要放她们走呢?”张敞于是定性说:“可见其人天性喜好走乱亡之路,始终不懂得什么叫作仁义。”
宣帝看完张敞的报告,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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