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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凤没有食言,几天后她打通了丁狗剩的手机,让丁狗剩带着儿子到镇上的陶乐春餐厅见面。 丁狗剩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拉着一车石头在送往水泥厂的半道上。接了这个电话他石头也不送了,马上掉头加足马力一路奔了回去。
回到家,丁狗剩顾不得收拾一下就拉上丁大狗跳上了还满装着石头的手扶拖拉机奔向镇里。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位于镇中间的陶乐春餐厅,却只看见喜凤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旁。丁狗剩一进门就粗着嗓门喊:“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喜凤打眼看了看浑身脏兮兮的丁狗剩,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个样子就来了,也不知道换身衣服,把自己收拾收拾。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满头都是灰,简直像个叫花子。”
丁狗剩是个急性子,气急败坏地说:“又不是我来相亲,我有什么好收拾的。你外甥女呢,你不会是耍我们玩的吧。”
喜凤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不快地说:“这叫什么话,我没事吃饱了撑的跟你们开这种玩笑。”
丁狗剩感觉到自己确实有点过于心急,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下,语气也温和了许多,“他喜凤姨,我跟你开玩笑哪,您可别生气啊,大狗这婚事还要您多帮忙哩。”
喜凤翻了白眼,撇撇嘴说:“人家一个姑娘家,又不是嫁不出去,总得矜持点,你自己说,有姑娘家等老爷们的吗?”
丁狗剩连忙赔笑,给了傻站在身后的丁大狗一个眼色。丁大狗赶紧掏出猴王烟给喜凤敬上,并点上火。喜凤深吸了一口,从腰间像拔出一颗手榴弹一样拔出一个手机,懒洋洋地说:“等着,我现在给我妹子打电话,让她带着闺女过来见她未来的女婿。”
文娜和她母亲乐凤进来的时候,丁大狗和他爹丁狗剩突然发觉眼前一亮,感觉整个餐厅骤然间亮堂了许多。正像喜凤说的那样,文娜确实是方圆数十里少见的漂亮姑娘,身材匀称,皮肤白里透红,眉眼十分清秀。丁大狗有点傻眼,他有点不敢相信,家乡还有这样标致的姑娘。丁狗剩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姑娘真是准备介绍给儿子的么?他心想,我在往水泥厂送了这么多年石头,怎么这女娃一次都没见过呢?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有点不知所措。
喜凤瞟了这父子俩的表情,心里得意极了。她伸出一只脚踢了丁狗剩一下子,递过去一个眼色。丁狗剩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慌忙客气地对乐凤和文娜说:“他姨,你们坐,快坐。”
母女俩矜持地笑笑,矮身坐下。丁狗剩招呼服务员点菜,十分豪气地说:“他姨,你们想吃啥尽管点啊,千万别跟我客气。”
吃饭的时候,喜凤和两家老人交换着眼色。而丁大狗和文娜表情都十分不自然,红着脸低头专心吃饭。这顿饭是丁大狗觉得有生以来吃得最别扭的一次,除了给喜凤和她妹子乐凤敬了两杯酒之外,他一直专心吃饭,可一点也不知道这顿饭到底是什么味道。
期间喜凤分别把丁狗剩和乐凤叫出去过一次,问问他们两人的想法。丁狗剩自然是一万个乐意。通过与文娜几句简单的对话,他能感觉到,这姑娘不仅长相好,说话办事也得体。而乐凤对丁大狗也比较满意,不过表示还要看看两个孩子的意见。如果都觉得还可以,先试着交往一段时间,互相了解了再谈论婚事。
在几个大人的成全下,丁大狗和文娜也单独聊了一会。丁大狗生性腼腆,他不敢与文娜的目光对视,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文娜。在这一点上,文娜显然要强于丁大狗,她表现得落落大方,正襟危坐平视着丁狗剩。两个人一问一答,简单询问了一下对方一些情况。事实上多半都是文娜问,丁大狗如实回答。最后文娜有点受不了丁大狗的过分腼腆,半开玩笑地说:“我怎么感觉我像个男子汉,你反倒像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呀。”丁大狗臊得满面通红,鼓足勇气抬起头,却猛然与文娜的目光对视。丁大狗像是被电击了一下,顿时羞红了脸,一兜手慌忙捂住了眼睛。文娜被丁大狗给逗乐了,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丁大狗觉得文娜的笑声真是好听,像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在近乎难为情的接触中,丁狗剩了解到,文娜家里是镇上的,算半个城里人;平时也没什么嗜好,就是喜欢看看书。自从见了文娜后,丁大狗原先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如今他最担心的,是怕文娜看不上自己,这事就这么无声无息黄掉了。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媒人喜凤的消息。
那几日丁大狗如坐针毡,天一亮就盼望着天黑。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他没事就一个人在村里瞎逛,从村东头逛到村西头,再从村西头逛到村东头,精神恍惚,谁问他话都好像听不见。丁狗剩看着儿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忧心忡忡地摇头叹息道:“这怂娃怕是得了神经病。”
喜凤办事的效率挺高,没几天她就给丁狗剩打来电话,说文娜觉得大狗这娃还可以,同意先交往一段时间。文家让丁大狗抽空去家里逛逛,算是认个门吧。
丁大狗如释重负,当天就换了一身新衣服,头发输得油亮油亮。收拾好自己,他去镇上买了一大堆礼物先到喜凤家,给喜凤送了一份厚礼。在喜凤的带领下,丁大狗又提着大包小包进了文娜家的大门。
丁大狗回西安的前两天,文娜又在喜凤的陪同下回访了一回丁家。文娜来了那天,村里的人纷纷涌到丁狗剩家来看丁家未来的媳妇儿。村里人看得一惊一咋的,好像看西洋景一样。看完了啧啧有声地夸赞道,美,美得很,就跟电视上的女娃一样好看。丁大狗看在眼里,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从文娜进门起,他惟一的表情就是傻笑,那张老实巴交的大脸笑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到了晚上文娜走后,丁大狗脸上的笑容依然无法抹去。这一天笑得太厉害了,脸都笑抽筋了。丁大狗用力搓着脸蛋子,可那笑容无论如何也抹不掉,像长在脸上一样,害得他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起床,两个脸蛋子生疼生疼。
三
这门亲事差不多就这么定下了,丁大狗依依不舍地回到西安上班。
在回西安上班后,丁大狗与文娜都是通过电话线维系着感情。丁大狗上的是夜班,而文娜上的是白班,惟一的时间差是文娜下班而丁大狗上班前的一个小时。每天这个时间,丁大狗的电话像闹钟一样就响了起来。两人在电话里天南海北地胡乱聊上半天,直到丁大狗快要上班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这期间,两个人靠着一根电话线,随着时间推进感情急速升温。
丁大狗受不了相思的凄苦,找了个轮休的空档偷偷回了一次镇上。那个时候正是三月春光无限好的时候,漫山遍野开满了桃花,田野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粉红。在三月明媚的春光里,丁大狗和文娜一起上了一趟临县的药王山,烧了香,拜了药王爷,还求了一只因缘签。那是一支上上签,两个人都很高兴,这说明连老天爷都在保佑他们。当天晚上,他们又赶回了镇上。文娜把丁大狗安排在一个同学家住,三个人坐在一起一直聊到半夜文娜才回去睡觉。第二天一大早,丁大狗就起床赶车回西安。他没想到,文娜已经在车站等着了。丁大狗感动极了,他摸着头嘿嘿嘿地傻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文娜看着丁大狗坐上车离去,这才骑着自行车去水泥厂上班。
后来文娜架不住丁大狗的一再邀请,趁轮休的机会去西安玩了两天。文娜回去的那一天,两人难舍难分,感觉像是到了世界末日。可自始至终丁大狗都表现得规规矩矩,连文娜的手也没拉一下。这是丁大狗第一次谈恋爱,他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在文娜的一步步引导下逐渐进入了全新的情感世界,那里新奇奥妙无穷,夹杂着甜蜜与疼痛,温柔与缱绻。像是一道险峰,无限风光要靠自己去一点点揭密。
转眼之间,麦收已经过去了,农忙一过人就闲了许多,该是商量婚事的时候了。丁狗剩找来媒人喜凤,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喜凤二话不说就给文家打电话,说了丁家的意思。乐凤没有立即表明态度,说是要和他们家掌柜的商量商量,过几天给消息。
几天后,喜凤打电话通知丁狗剩,到乐凤家商量订婚的事情。丁狗剩怕夜长梦多,当天就推出摩托车,驮着王桂花直奔文家。
乐凤笑意可盈地把丁狗剩夫妻俩让进门,手脚麻利地泡上茶,然后吩咐三丫头去把正在街上卖醪糟的文盛叫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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