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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命比纸薄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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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方亮,我便急急起身,我还记得方贵嫔那曾经期许的眼神,她说只要一个公主就好,能有一个孩子能够消除这深宫的孤寂。

    现在这个结局对于她来说,是不是只有一死才算解脱,纵然她已经命悬一线?

    再次踏进泠蓝居,这儿已经是另一番风景,花圃里各色精致的小花争相竞妍,绕窗的渠水又是大了些。

    只是风景显得漫不经心起来。

    我推门进入殿中,迎面而来的是沉沉的死气,还有绕梁的血腥味。

    那人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再无半点生机。

    我坐在床畔,心疼地落下泪来,她虽是莫氏派别的人,可从无争斗之心,一门心思都在避让上,用书画陶冶性情,叫我如何不去欣赏她。

    方贵嫔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来,她看见我,神情颇有几分波动,好像这最后一口气不咽下就是为了等我的。

    她动了动唇,却那么无声,神情涣散开去。

    我唤她一声:“方姐姐。”

    她的眼角竟是落下泪来。

    她身上盖着一件凉被,别说侍女什么服侍不周到,只因这儿早已人去楼空。

    主子都将不在了,那些个生性自私的奴才如何能和半死不活的人呆得住的。

    “只是一时不见,这是为何?”

    将手中的绣帕轻轻地差着她的泪。

    水渍在绣帕中淡淡匀开。

    “那日百花节我与你在林子里相遇。”她的声音是那样的虚弱无力,却是生生将我带到了那个情境当中。

    那日百花节,我被莫名熟悉的琴音而引,匆匆追随到林子里,却见那儿只站了方贵嫔。

    当日我问她可曾看见抚琴之人。

    她说离得远了没看见。

    “我看到了他的背影,墨色的头发披在肩上,很是失意,因而他的琴声那样的悲哀。我上前去,可他却走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失去了一个女人。”

    我心下突然一惊,果真是莫玦,他还活着,无论是用哪种身份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他的女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可怜她的女人嫁给了别人,他的女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皇贵妃!”

    说道这里她竟是血红了眼眶:“所以她容不下我,因为我窥视到了她的秘密,所以我不能活,可她那么狠,我肚里的孩子确是什么也没看到的!”

    她能如此肯定了莫玦的存在,便是肯定了二姐的!

    我不能相信,二姐做了这一切,可是那日的琴声!

    如果她倒死也不能清楚杀死自己孩子的真凶是谁,那这个女子该有多悲哀!可是方贵嫔,恰恰聪慧如她。

    “你不用如此同情地看着我,我其实早已生无可恋,只是现在你这个亲生妹妹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她景亦雪又会如何抉择?”

    我心下叹息难道她认为我成为二姐的威胁?这是决计不可能的,就算方贵嫔现在用她一条命来换,我也绝对是对莫玦的事情守口如瓶的。

    “期萱是无辜的,你二姐不该害了两条命之后,又害了第三个无辜的人。”

    这个女子正在极力为她的最后的尊严做出挽回。

    “姐姐先好生养着,期萱那里,我会尽最大的努力。”

    虽然我根本不愿意去相信,做出这一切的是我二姐。

    景门荣辱负人命

    匆匆赶往承央宫向大姐请早安,我同其他新秀一样坐在下首。

    方贵嫔滑胎的事情早已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

    但今日却要看见这晴鸾殿里其乐融融的场景。

    大姐笑的端庄愉悦,二姐眉目生花地坐在大姐身侧。

    自打泠蓝居里走出,我就满心冷意,一直以来,二姐对我的好早已掩盖了我对她的全部认知,人人皆言她手段狠戾,但她却从来将自己在我面前掩盖的很完整。

    我一路尾随着二姐,她这去的不是姿琉宫的方向,许是要去审问期萱,如果她真的去了那么这件事将会是一个定案。

    ‘期萱是无辜的,你二姐不该害了两条命之后,又害了第三个无辜的人。’

    离得二姐进了,这句话又翻涌在我脑海里。

    一个无人的转角,侍黛带着宝凉退到一旁,像是要为我们把风。

    “你有话对我说?”

    她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似乎想在这里就将我摆脱了。

    “二姐,期萱是无辜的。”

    我望着她,心里在默默祈求她放过苏期萱。方贵嫔同她孩子的命已是于事无补那么她何必让自己背上那么多条人命。

    “她若不死,便是我死,我若一死,凭你也能担得景家荣辱?”

    她这一言,使我我喉头滚烫,我是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才能让她这样不择手段,这真是我二姐吗?

    “二姐,我求你放过苏期萱,她并不知道莫玦!”

    “方践人和你说了!”

    说起莫玦,二姐目光微微凝聚。

    我瞪着她:“就算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小时候我每天跟在你们身后,莫玦的琴音我不知听了多少遍!”

    她微微闭了眼,然后缓缓张开,我知道,这是她平静的方式:“这事情用你那脑子也给我好好想想,那是苏期萱的命,我也不曾料到第一个去方贵嫔那的会是苏期待萱,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刚受了淑妃的教训没多久又坐不住了。”

    “如果昨天去的是我?”

    “是你自是不会怎样,只不过让方贵嫔多活一日。”所有人都不能代替她的莫玦,那个可以为她舍命的男人,她爱他一时,便要爱他一世,哪怕爱到走火入魔,爱到覆水难收。

    “二姐,你不该,贵嫔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孩子是无辜的!”

    我的动静受情绪的影响可能有些大了,侍黛她们频频向这里看来。

    “呵,你若是无心穆重擎的恩宠,最好是安分些,这些事情莫要再管,若是执意,能否就她,看你本事。后宫就是这样,从不欢迎新的生命,当年的潇白是这样,你若永远是这副慈悲心肠,就等着跟大姐一样,委屈至死吧。”

    如果我能给大姐的是同情,那么二姐给大姐的就是辛辣的嘲讽,活成这样,全怪大姐个人能力不够,说简单点就是手段不够。

    为了景门荣辱,到底还要背负多少人命?从前我和顾倾源博弈,那棋盘上的棋子它们是死是活,我可以毫不在意,本就是一局棋艺的较量,可顾倾源永远对我说,要想赢他,必须把自己的棋子当成有血有肉的人,那样我才会重视每一个棋子的大小用处,利弊取舍间用最小的伤亡换取全盘的胜利。

    巧装扮夜探澄銮

    春方过,传来了泠蓝居的哭丧,方贵嫔终是没度过这个坎,油尽灯枯。

    苏期萱已经被关押了将近半月,按说她‘得的’是谋害龙子之罪,是要立刻被处死的,但她抵死就是不认罪。

    我无能见上她一面,不知从何为她开罪。

    那日我求二姐放过期萱,二姐却说能否救她看我本事。

    思来想去,能为苏期萱开脱的便只剩下毓清帝穆重擎。

    只是这穆重擎,他会听我的吗?

    犹记得那也他来找我,要我从零开始,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斟酌这句话,从一个帝王嘴里说出的,实在太难琢磨。

    当初他迎娶大姐,是因为皇权尚需我爹爹辅佐,因此我大姐一进宫便是皇后。

    至于我二姐一进宫便是皇贵妃,当是他们自小便是青梅竹马,生死之交,穆重擎念及情分才是。

    犹记得顾倾源说过,皇家人,自古疑心便重,从不轻信他人,或许穆重擎是看重了我的聪颖,他这样的皇帝不可能因为我是景家的女儿就无条件的信任我。

    思来想去,为了期萱我还是要去会会他。

    取了三锭金子,好说歹说才说通了周嬷嬷,问她托问到豫樟宫总管太监要了一份所谓的交接班的木牌。

    是夜,着一身太监服,由于我身形娇小,肤色白希,长发盘起藏在藏青色泽的太监帽内,看起来也与其他太监无异。

    周嬷嬷领着我到了内务府,又是一通打点。

    我紧随着一群将要去换班次的太监,他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

    他们知道我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急于得到皇帝‘垂青’的女人。

    我埋着头最后向总管太监呈交了木牌子。

    那人轻轻对我说上一句:“待到皇上将奏章批阅完了才可说话。”

    我轻轻点头,跟着他进了豫樟宫的寝殿澄銮殿。

    澄銮殿里烛火通亮,那人冠发高绾,侧脸清瘦,却刻着坚毅,低眸专注地看着手里的金黄纸质的奏章。

    总管太监一杨手里的拂尘,躬身道:“皇上三更天了,早些安歇了吧。”

    不待那人抬手,我将头埋的更低。

    “这时值入夏,东地大旱,百姓们又要苦不堪言了,朕能做的便是轻徭薄赋。”

    他的声音泛着忧虑,果然他的眼里装的是天下。

    “皇上万万使不得了,东地一直是入不敷出,又说太后那边如何交代。”

    我尚是能懂,总管太监的意思是东地长年大旱,毓清帝一直采取免税的方式,端嘉太后一党在东帝驻官颇多,早已经是积怨颇多。

    “朕再是多做斟酌总是有法子的。”

    听他这一句,总管太监不再多言,遣了澄銮殿的值夜太监。

    大家都轻手轻脚地走了,唯独我站在柱子旁。

    偌大的澄銮殿里,静得可怕,我清晰地听到皇帝翻动奏折的声音。

    一晃三更天过半,我依然将皮子绷得紧紧的。

    传来他微微咳嗽的声响。

    桌上未曾批阅的奏折尚堆成一座小山,他今晚是不是不歇了?

    脚上已是酸的苦不堪言,难道他这么一直坐着腰就不酸么?

    终是未能忍住,我轻唤一声:“皇上。”

    穆重擎一听是个女子的声音,不由得疑虑地抬头,却见殿前并无哪个宫妃。

    我砰一声下跪:“臣妾参见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扮成太监?倒是有新法子了,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他侧过身来看我,闻言我缓缓抬起头来。

    “如何是你?”

    “臣妾有事相求于皇上,还望皇上答应。”

    他束手起身,贵气浑然天成,龙袍在身,踱步到我身侧。

    顾倾源说过,君王相信的人只有他自己,他在他人身上看到的只有利益。

    那么穆重擎在我身上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论起我现在,还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覆雪不妨说与朕听。”

    他将我扶起,我虽任由他摆布,却是吓得再不敢抬起头来。

    “时值入夏,东地大旱,常年如此,累及国库,皇上如此考量无不忧心……”

    我真要接着说,他却突然伸手钳住我的下颚,剩余未说的话,悉数吞入腹中。

    现在的他,漆黑的眸子里只有一个我,那个我是惊慌的,以往的一切从容都在他眼里悉数耗尽。

    他嘴角微微一勾,似有轻蔑,手上的力道倒是松了松。

    “臣妾保证三日之内必定想出法子,为皇上权衡利弊。”

    “条件。”

    当他说出这个两个字,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茗威上将军之女,苏氏期萱与方贵嫔滑胎之事扯上关系,实属他人陷害,臣妾望皇上出面,放过期萱。”

    我又是跪地求他,缓缓道来。

    “你可知何人陷害。”

    他并不是问我,看来他心下对此事也有几分较量,我自是不必搪塞于他,终是坦言:“皇贵妃。”

    “既是皇贵妃出手,必有她的道理,朕如何插手坏她好事?”

    我心底大为震惊,毕竟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啊。

    “二姐做的是错事,我不能看着她为了她所谓的‘景门荣辱’害了三条性命,再者期萱所受不幸皆由景家而起。”

    至于二姐为了什么而出手,我想穆重擎心里已是一清二楚。

    “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可知朕看重你的是什么?”

    我抬眸望他道:“臣妾不知。”

    “朕要看看你是不是如朕所望。”

    他对我的期望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我变成他所期望的样子,他才会给予我期望?

    “臣妾自然会想出双全之法,还望皇上将期萱放出。”

    期萱是因为谋害皇子而入狱的,如果要救她,必须先洗清她的罪名。

    念及于此,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至于他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我不关心,我只想要期萱能早日从冷苑出来。

    他复而又坐到案桌前,埋首看折。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毓清帝虽广开先河,女子也可入朝为官。但我心里也明白英明如他穆重擎,何须要我为他出谋划策。

    或许如顾倾源所说,我这景家三女的身份可以为我带来捷径,一个可以引起君王注意的捷径。

    这个身份让君王会有所顾忌,两个不相知的人之间有的只是利益共存的关系。

    因此这次我自己提出的治旱方案,只是为了得到皇帝的中肯,我救期萱唯一的底牌便是皇帝对我还有兴趣。

    那些个秀女皆是羡慕我的身家,而我却偏偏怕我这身家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我觉得我现在真像顾倾源所猜想的那样,一步一步被这深宫的阴谋算计逼迫,我和穆重擎之间,果然是要走上这层关系了么?

    接下来穆重擎会选择什么方式实现对覆雪的承诺?

    笑面帝君穆重擎不但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且看华年覆倾,他如何将覆雪深情包围。

    顾倾源成就了覆雪的性情,智谋,胆略,因此覆雪在宫中每做一件事都会想到顾倾源说过的话。

    可是他是溅落污浊的清水源头,他的再度出场又是怎样?

    醉倚华灯起照面,

    奴本红妆似华妍,

    重门深深坠秋千。

    承君江山赋苍雪。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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