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灵朽阁乃仙界真品交易之地,位置随风而动,浮游于九天之上行踪飘忽不定,因此除非有阁主的召唤令才能找到其所在,若无则需派仙人寻遍天涯海角,废上几年的功夫摸索其行踪的规律,飞上九天以试运气。
“可是,九天灵朽阁行踪飘忽不定,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寻到踪迹。”法空叹了一口气道。
“话虽如此,我定当飞天遁地也要把她找出来问个清楚,一年两年五年,也一定要给剑辰枉死的姐妹们一个交代。”星魂恨恨道,解梦向他投来深邃的一瞥,心想有此掌门人,以后空桑的强盛指日可待。
“掌门说得对,稍后我便派弟子前往各界游离巡查。只是这次游离对弟子的资质要求甚高,既要武艺高强,又要能灵活应变与各派派往灵朽阁的弟子周旋,恐怕非易事。”解梦沉思片刻,心中尚无合适的人选,“掌门人是我们当中修为最高的,但派中不可一日无掌门;同样,刺陵梅冷师姐也不行。”
“此事事关重大,不知有无把时空缩小的心法,能很快定位灵朽阁的所在?”星魂半沉思半反问道,直觉告诉他找到灵朽阁事小,而从幻玉沁身上打探出消息事大,试问空桑上下有谁愿意交出自己的灵魂从灵朽阁换一个秘密呢?就算有,这个人也无法把秘密带回家,因为幻玉沁一定会杀了他。
“心之宇宙图可以!”星魂头脑一阵灵光,数月前落月真人曾告诉过他望舒蛊毒的秘密,心之宇乃是上古神巫曼陀罗所研制的最高心法,只有成为一个领域里修为最高的人,便有机会突破通往心之宇的魔障——除了六界之外的另一个时空:灵魂之界,进入心之宇。进入自己的心之宇并不难,但进入他人的心之宇并融会贯通,乃是难上加难。除非能与之做到神交,即心领神会心照不宣的知己,才能进入对方的心之宇。
“天底下真的有心之宇宙图这种虚幻的东西?”法空大惊,“怎么从未听师尊提起过?”
“我也是在一本古书上所见。心之宇乃是六界之外的第七界,即魂之界,即使是贵派的法老魔晶老人也极难到达。”星魂有所保留道,他还深深记得落月真人说过,这是掌门与掌派之间世代相传的秘密。
“原来如此,修炼不可一蹴而就,要练成灵魂上层的法术须得时日,短则20年,长则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星魂悠悠道,重华真人便是最好的例子,影响修炼的原因实在太多了。
“如此说来,要派弟子前去寻找灵朽阁,恐怕不能了。”解梦叹息道。
“让我去吧。”不知何时房中飘来一阵曼珠沙华微苦的馨香,解语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她的绝情煞已炼至出神入化的境界,行走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不过她还是记得重华真人定下的规矩,“空桑山十里之内不得飞行,不得御剑。”
她又换回了原来的打扮,白底青玉长纱裙,梳着随云髻,发髻上别的几朵若有若无的满天星,一瀑长发垂直腰间,腰间别一柄朴素的银白剑鞘断水剑,除此之外再无旁的饰物,竟是一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纯美之态。
星魂脑中还弥留着她一身妖娆红装面若桃花的影子,那般霸道冶艳不容亲近,快忘了二人初见时的云淡风轻。今日乍然一见,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语儿……”星魂心中一痛,上前握住了她纤细的玉指,她的手冰凉如玉,指节格外突出,竟大异从前,星魂心中的痛楚更深了,昔日解语为自己奔波劳走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你瘦了。”
只是那双小手轻轻一颤,迅速抽离了他的掌心,正如她无喜无悲平静如一潭死水的眸子,望向自己的时刻竟是那么空洞疏离,瞳孔无法聚焦,疑惑她的眼中根本就容不下他。
“解语参加掌门人。”与他平视的双眸忽然从身上移开,她盈盈跪倒只留给星魂一个空洞的轮廓,星魂毫无受人跪拜的优越感,反而心海泛起阵阵苦涩,二人的关系竟疏离生分了许多,仿佛从未有过曾经的生死相伴。
“终究是我负了你。”星魂低声轻叹,牵起解语,她瘦弱的小脸白皙如蜡,毫无血色,令人忍不住想去疼惜她。
解语的双眸如潭水般微微荡漾,旋即平静如水,道:“掌门人谬解了,你我不曾相爱,怎会存在相负?”
星魂震惊,她真的已经放下了吗?若真能放下,对她而言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再受绝情煞的折磨了,“语儿……你真的……真的想通了吗?”
星魂分明在她装作不在乎的眼眸里看到了苦涩,只是她如画般的红唇微微钩起一丝浅笑,道:“掌门人,我可以四海游历,追索灵朽阁的踪迹。”见众人大惊,又补充道,“试问整个空桑,除了掌门,还有谁能比得上我?我已获得了绝情神力,只是无意于掌门之位,由我去接这项任务再好不过了。”
“师姐,你真的要离开空桑游历四海吗?”解梦眼泛泪花,哽咽道,“师尊走了,大师兄走了,如今你也要走吗?”
解语握住师妹的手,双眸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光,望着解梦一双澄澈如水的大眼睛,抚了抚师妹鬓边的长发,道:“师妹,我以前对你太严厉了,都不曾好好看过你。你长高了,长大了,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我真该好好疼你的。”
解梦本就心软,怎敌得过一向刚毅果决师姐的一番肺腑之言,如扇子般微翘的睫毛中裹着两团银泪,如微风吹过清荷上的露珠,哗然而落,哽咽不能言,道:“师姐,你身体没事了,我就放心了。掌门人把你救回来的时候,我还怕……”
“我没事,哭什么,傻丫头。”解语微微苦笑,想哭却哭不出来,极力抑制心内的苦涩,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血气方刚,无论遇到怎样悲伤的事都能压抑个一时半刻,在她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艳阳花开,有的只是漫天飘舞的黄叶,随风散随风聚,半点不由人。
如果说,解梦的人生已经到了如日中天的时光,那她的日子便早已进入了艾艾迟暮。她的心从未如此刻般荒凉。因此,她决定离开。
解语走到法空的床边,法空见状忙起身相迎,只是骨痛欲裂,不能动弹。解语忙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沉沉道:“生病的人需要休息。法空师弟,不论法辰曾经如何刁难我们,只要你尽心尽力为空桑派,掌门人不会为难你的。”
法空与这位前任掌门接触不多,但早已听过她与星魂的故事,由衷敬佩她为感情牺牲自我的勇气与义无反顾,今日一见她果然出落得比以往更出尘无暇,就像九天的仙子一样不染纤尘。“师姐,我知道。”
解语轻轻坐在床边,在他耳畔轻语了数句,谁也没听到在讲什么,只见法空震颤的眸子微微略过解梦,又重重地点头应允。
星魂与解梦都很好奇二人究竟耳语了什么。
“这是灵犀环,我可以用它传音给你,通知你灵朽阁的踪迹。”解语轻轻摊开右手,只见一道落霞之光缥缈而起,霞光散后一个镶嵌着白玉宝石的金色吊环出现在掌心。解语从鬓边扯下一根长发,系在吊环上做成了一个吊坠。
“让我为你戴上,可以吗?”解语满含期待地望着他,温情款款。
星魂微笑道:“可以。”他比解语高一个头,低下头让她轻轻把发丝悬挂在他脖颈上,吊环冰凉如白玉,系在颈部几乎不可见。
解语做完一切,嘴角勾起一丝大功告成的浅笑,道:“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游历山河了。”其实解梦知道,她的心愿并非独自去流浪,而是带上星魂浪迹天涯海角,有爱的地方就有家。
解语轻轻走出门去,脚下生云飞上了长空。
星魂望着她远离的方向,心中有些微的苦涩与释然,看到解语能放下心中爱恨游历江湖,对她而言都是好事,只是心里不免空落落的,从始至终解语为了他所付出的是青春与生命,而自己除了还她一个安然无恙的空桑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然而感情之事又不可勉强,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任何人,对解语而言最难的事是放下,而对他而言最难的事则是拿起,长久地背负一段感情。
入夜时分,星魂腰间挂着一个酒壶,独自漫步在翠竹林外的那片草地,昔日重华真人便是在此教授他们心法,解语带队而自己总是不听话,爱到处捉弄师弟们,尤其爱捉弄一本正经的解语师姐。
行走到食水河畔,走解语走过的小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踩着水皮如蜻蜓般把自己从藤蔓上救上岸,依偎在她玲珑剔透的身旁,望着那张清雅圣洁稚嫩坚毅的青涩小脸,星魂几乎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而如今只剩下清水潺潺,芳草萋萋,河面上平铺着一瀑金黄色的夕阳,壮丽而凄艳,河畔的芦苇花又白了,绒绒地飘散在微微河风中,如弥散而忧伤的思绪。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坐在大青石上,放下斩龙剑,星魂拔开酒塞,一阵馨香扑鼻而来,闻着反而有些绵密的愁怨,他只在流浪悦水镇时和李二狗喝过酒,但他从不曾喝醉过,本不贪念杯中之物,今日莫名的冲动让他想拿起放弃多年的女儿红,一醉方休。
当沁人心脾的酒香浸染他的舌头,如刀子般刺下他的喉咙,星魂痛苦地闭上了眼,发出压抑而隐痛的呢喃,“语儿,你走了,你是故意躲着我吗?”
“是你逼走了她。”青石后传来一个同样沉痛的声音,沉稳利索的脚步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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