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绍季不肯跟他走,说自己的病死不了,即使死了也不想花他爸爸的钱。我不知道你们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但绍季从来没跟你们一起生活过不是么?也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
但我再傻也看得出来绍季的病是大病,有一次,我正在喂他喝药,突然他一把把我推到了门外,砰的一声把门锁上了。之后房里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吓坏了,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后来想起来房门钥匙在客厅,赶紧打开门冲了进去。进去我就哭了,我在7岁之后就没哭过,冬天我被罚跪在鹅卵石路上我没哭,被人骂是小偷的时候也没掉过半滴眼泪。
绍季他疼的几乎晕了过去,却依然咬着枕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的指甲深深的插进了掌心,鲜血淋漓,枕头早被咬破了,里面的棉花混着他的血与汗,散了一床一地。
他在我的哭声中醒过来,摸着我的头发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放心吧,我们不会分开,都会过去的。”
你爸爸又来找我,告诉我绍季的妈妈也是得这个病去世的,虽然医学上说这个病是不遗传的,但我真的害怕了。你爸爸让我劝绍季跟他回去治疗,现在积极治疗还是有希望的。我说我劝过了,但绍季不同意。你爸爸想了一会跟我说,他想单独见绍季一面,但在成功把绍季劝去治疗前,让我答应不要再见绍季。我想了想就答应了。我能看出你爸爸是真的担心绍季,为了他好,这点事情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你爸爸到底跟绍季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去见绍季那天我一直都在院子里看着。两人说着说着绍季突然情绪很激动,说要见我,后来你爸又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向温和的绍季居然把桌上的杯子拎起来就砸。后面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我没有办法听清,只知道最后,绍季同意跟你爸爸回去c市。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绍季,直到几个月后你打电话跟我说他死了。
我往后靠进了沙发里。重提这段往事,比我想像中的容易,虽然每当说到绍季二字心中都会隐隐作痛。
“费耘奕,这个版本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不无嘲讽的朝他看了看,“虽然当年我不知道你爸爸是说了什么才把绍季劝回去,但至少现在我能猜个大概。基本上,我因该是个两面不讨好的角色。”
他不理我的讽刺,问道:“那你为什么说我哥不愿见你?如果你真的不是我爸所说的那样的话。”
“你不会了解。。。。。”我看着茶杯里碧绿的茶水,不知道是在对他解释还是自言自语,“我一直不知道把他送走这个决定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如果当年我争取一下,兴许就能陪着他回去治疗,那么,即使改变不了结局,至少在最后的时间里他会快乐一些。如果我不那么自私,在那个时候还想着自己要高考的事情。。。。。”
多年来,这个心结一直纠缠于我,当年送走绍季,我心里也暗藏了一些私心——不想因此而耽误了高考。长年的自卑感造就了我过于敏感的自尊心,我需要优秀的高考成绩来扬眉吐气,我说服自己,绍季在他父亲的照顾下会好起来,相信他父亲的信誓旦旦,自私的忽视上海医院的诊断报告,那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晚期,是无望的。
我痛苦的将脸埋进了双手。多少年过去,当年我真正的想法已经被时间模糊了。我分辨不出当初是因为真的希望绍季能得到更好的治疗康复起来,还是推卸责任而将他从身边推离,每当回想起我站在院子里看见他狂乱的脸庞,探索我身影的眼神,我就几欲崩溃。
一双手抚上了我的肩头,温柔的安抚我。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柔和的:“田心,我想我已经拿到我想要的答案。”他扶起我的脸,为我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我误会了你,你却不该误会你自己。今年忌辰,一起去吧。”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