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主任老婆抢着说:“还是范主任想得周到,我本来也要去买的,可惜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
范梅婷说:“你们村里小店卖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次品,不合适给陈主任用的。”
又说:“这些东西是马乡长亲自开车带我到城区采购来的。”
马原说:“大晚上的,我怕小范一个人不安全。”
婉凌心里就有些捉摸不透的,不知道马原的此次下乡,是为了来看看她这个市妇联的干部,还是为了借机跟自己的女部下接近接近。
左右无事,范梅婷提议打麻将。婉凌不会,自然又是一番推让。马原二话不说,自顾地在抽屉里捞出麻将盒子,“哗啦”一声掀开来,散得满桌子都是。婉凌还想说什么,马原把她按在位子上说:“你只管摸牌,我来教你打。输了算我的,赢了一人一半。不过今天我们是肯定要赢的,都说新手带财。”
开头两把牌陈婉凌像傀儡一样任由马原摆布。打到第三把时,略略看出些名堂来,有了些自己的主张。接下去就越打越顺了,马原也不作声了,放手随她出牌。
打了四圈,陈婉凌果然赢了不少钱,数出一半抖了抖,说:“马乡长,这是你的。”身后空荡荡的没人应答,她回身一看,马原早不在这里了。婉凌嚷嚷着:“好险好险,幸好一直没回头,如果回头看见师傅不在,早就吓得不会出牌了,就像学骑车的人,有人在后面跟着,骑得比谁都稳,回头一看后面没人,骑得好好的也要翻车。”
马原闻声从楼上探出头来,说:“我在这里,在偷你的书看。”
婉凌想起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跳起来就往楼上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他肯定早就看见了。
为了掩饰刚刚的慌乱,婉凌假装兴奋地扬起手里的钱说:“马乡长,这是你的。”
马原含笑看着她,一步步跨下楼梯,每跨出一步,眼里的笑意就增添一分。走到婉凌跟前,他意味深长地说:“陈主任,你可真是心灵手巧。”
婉凌背对着众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却打着哈哈说:“打麻将赢钱也能用心灵手巧来形容吗?”
马原和范梅婷走了。陈婉凌烦躁地把《乱世佳人》摔在床上,书本摊开,正好翻到扉页,上面原本写着一长串的数字,这会儿又在数字下面加了一行文字,就是刚刚马原对陈婉凌说过的那句话:你可真是心灵手巧。
原来陈婉凌先把这张书页撕掉了,后来觉得破坏了书本的整体性,又用透明胶仔仔细细地粘了上去,粘得极其整齐,看上去不像一张被撕破过的纸,反而有些艺术性的美感。
陈婉凌一夜没睡好,脑袋里翻来覆去尽是马原的样子。一会儿看见他满脸讥笑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一会儿又听见他温柔地劝她少喝些酒;一会儿是情深款款的痴情汉,一会儿又是放荡不羁的浪荡子……陈婉凌恨自己恨得要命,还没摸清对方的底细呢,就先被人窥破了心事。一招失算,全盘皆输,要扳回这一局是很难了。
梅主席一行第二天下午才到,完全不过问婉凌头天的情况,连句客气话都没有,直接架上桌子就开始玩牌。婉凌心里有点不舒服,怎么说她也比她们多做了一夜的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她们完全漠视这种劳动上的差异性,甚至完全漠视她的存在,她心里就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
正自愤愤,手机哔地进来一条短信:斯佳丽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她都是一往无前的。
婉凌一看就知道信息是马原发来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谁知道她昨日睡前正读《乱世佳人》?此人昨夜未经允许就擅自闯入她的房间,分明有窥私的嫌疑,婉凌心头火气未消,不怎么愿意理他。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哔地一响,婉凌料想马原没有收到回复,又发信息来催她,有意地不做理会,继续看众人打牌。看了一会儿,总惦记着口袋里还装着一条未读的信息,心里痒痒地安静不下来,忍不住翻出手机来看了,却并不是马原发过来的,只是一条广告信息而已。
如此过了四、五天,村干部头两天都对她们亲热得不得了,没事就过来看望看望,攀谈攀谈,到了第三天第四天,情况就直转直下了,大概是总没见她们有所表示,就有些催着要钱的意思。梅主席捂着口袋支撑了一两天,到第五天,实在捂不住了,就拿了五千块钱作为困难户的补助。书记、主任拿到钱之后未置一词,只是从此言语之间的温度下降了好几摄氏度。
婉凌白天看牌,晚上看书,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疑心再这样下去要变白痴。第六天,马原到隔壁村委处理什么事情,顺便拐过来看望她们。几天没见,他越发的神清气爽、意气风发了,婉凌看着他,有点小小的亲切感,但见他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范梅婷,这点有限的亲切感很快就被“轻视感”所取代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任凭什么样的男人,总是见不得漂亮姑娘的。下乡处理工作,有必要把个妇联主任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吗?
范梅婷见了谁都像见了娘家人似的满面荡漾着热乎乎的笑容,左手捞一个,右手捧一个,缠着梅主席等人一径说着恭维话。她们三五个女人紧紧围了一圈,马原不好硬挤进去,就朝梅主席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转身走到陈婉凌身边。
陈婉凌在某些方面的思想是很古板的,比方说男女之间的交往,她就觉得一定要男人主动,如果女人主动了,就是打倒贴,是很丢脸的事情。前些天马原看到了她粘好的书页,心里难保不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那天发的短信就有些试探的意思,好在她没搭理他,暂时地挽回了一些面子,现在面对面站着,就越发要端庄矜持了。
陈婉凌满面严肃,马原也不好把话题拉得太近,只浅浅地说一些浮在表面的话,问她什么时候进的妇联,这次下乡有什么感想。由于他问得浅,她也不好答得太深,应付着说些场面话,说完了,又总觉得意犹未尽似的,满肚子的想法倒不出来,闷得难受。
临走的时候,马原一一跟刘主任和徐主席握了手,还跟梅主席浅浅地拥抱了一下,对陈婉凌却只是客气地招了招手说再见,不知道是有意冷落她,还是被她的矜持给传染了。
一直到她们回城,马原没有再出现过。回城的那天,她们照例先到水溪乡政府去打了个招呼,吃了顿便饭。陈婉凌以为又要跟马原同桌喝酒,紧张了好一阵子,结果却并没有见到他。范梅婷说她们马乡长出去招商引资去了。又指着一条街道说:“这条街以前又脏又乱,都是马乡长来了之后整顿出来的。”刘主任说:“马乡长是很不错的。”又转过头来看着婉凌问:“小陈,你说是不是?”婉凌只能点点头说:“是不错的。”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