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原早就认出了她。他一直在装蒜!还看她醉酒!她真是丢尽了脸啊!陈婉凌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顿饭直吃到下午三点,饭后又玩了一会儿牌,到五点多的时候,上面打电话说晚上要督察,所有单位都必须到挂点的村委去住。这可把妇联的干部们为难坏了,除了陈婉凌之外,其他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早上出来得匆忙,家里的事情还没安顿好。比如说梅主席的丈夫不会做饭,她如果要出差,一般得提前为他准备好几天的伙食,放在冰箱里让他慢慢吃;刘主任有个五岁的女儿,晚上睡觉看不到妈妈会哭闹不止的,必须提前把奶奶接过来帮忙照顾;徐主席倒没什么缺了她不行的事,可最先提出向皮书记请假的就是她,这会儿一个电话打破了她的计划,心里自然老大不高兴的。说来说去,只有陈婉凌是无所谓的,最后就把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众人把婉凌送到黄泥塘就急速撤退,好像生怕她会反悔,或者是生怕她非要留个人做伴。
“睡觉前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报个平安。”梅主席慈爱地叮嘱她。
“我明天一早就赶过来陪你。”刘主任说。
徐主席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地点了点头。
婉凌送走她们,略在田间小道上走了走,路遇村委主任的老婆从地里摘菜回来,隔着老远就喜气洋洋地叫她。
“陈主任,散步啊?”
又说:“城里什么东西都比乡下好,只有这新鲜空气,是乡下的比城里好。”
婉凌想不到一个乡下妇女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因而玩笑说:“乡下还有一样东西比城里的好。”
主任老婆好奇地问是什么。
婉凌说:“老婆。乡下的老婆比城里的勤劳能干。”
主任老婆被逗得哈哈大笑,心里觉得确实如此,嘴上却推让着说:“不是的不是的,城里女人都长得漂亮,又会挣钱,如果我是男人也愿意娶城里老婆的。”
两人随意地说些话,婉凌觉得偶尔到乡下来走走,跟乡里的婆娘扯些闲话,也不愧为一种放松的方式,比天天闷在办公室为人际关系烦心强得多了,心里就庆幸自己留了下来,于不经意间收获了一个轻松的夜晚。
这个念头刚刚闪了一闪,还没站稳脚跟,就被主任老婆的一番话给打得落荒而逃了。
主任老婆说:“陈主任,你们这次过来,准备给我们村赞助多少钱?”
婉凌没想到好好地聊着天,她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作答。
主任老婆仍是乐呵呵的,表情自然得很,丝毫不觉得自己碰触到了什么敏感话题,继续大大方方地说:“前两年是一个什么书记在我们这儿挂点,每次下来至少一万,多的时候也拿过三、四万,不过,跟早些年的刘市长相比,那就相差太大了。”
婉凌心知她所说的刘市长就是初到黄泥塘那天听小孩子们在树下跳皮筋时念的“好市长”,也就是刘主任所说的“一个个老婆抱上床的市长”。
头脑简单有头脑简单的好处,主任老婆丝毫没有感觉到陈婉凌的情绪变化,一个劲儿催问她:“你们这次准备拿多少钱?”
婉凌只得推说:“我不知道,这个事情要问我们领导。”
主任老婆听她说不知道,觉得跟她聊天打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就有些懒懒地不愿多做交谈。这时候婉凌又觉得她头脑一点都不简单,乡里人有乡里人的一套,她在村里肯定是个厉害角色。
刚刚培植起来的一点好心情又被打破了,婉凌觉得无聊,就早早上床躺着看书。看了十几二十页,村委主任的老婆上楼叫她,她以为她又要来打听什么机密消息,戒备地等着她的下文,结果她完全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只简单地说范主任和马乡长来了。
婉凌正自郁闷,有人来看她,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因为是马原和范梅婷一起来的,她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婉凌拢了拢头发,仔细地对着镜子补了一点口红,刚补上去,又掏出纸巾来擦了,这才披上大衣下去。
马原和范姆婷正背身站在门口跟村委主任聊天,主任先看见了她,指着说:“陈主任下来了。”
范梅婷跑上来拉了她的手说:“陈主任,好个睡美人,天还没黑透呢,你倒就开始做梦了。”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婉凌听着,却觉得这最后一句似有所指。
马原走上来打了招呼,说:“我们范主任可关心你了,惦记着你没带什么东西下来,特地跑到超市买了些日用品。”
范梅婷递上一个大塑料袋。婉凌略瞄了一眼,里面塞满了纸巾、洗发水、沐浴露之类,且都是颇为讲究的牌子,心想,这范梅婷果然伶俐。
婉凌向两位道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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