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轿车驶上省城到平常的公路。太阳已经在山凹露出笑脸,黄澄澄的阳光金子一般射进车窗,暖洋洋的。我感觉裤兜有什么东西烙着了我,摸了摸,原来是何叔给我那珠宝盒子,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这时我脑袋突然灵光乍现,惊叫一声,赶紧调头重新朝省城开去。
我将轿车泊在停车场将门碰上,顾不得锁就急速地朝住院部跑去。到得住院部我朝花圃那里走去,走了不几步就见着何叔住的那间病房。病房里房门紧闭果然不见马姐,何叔躺在病床眼睛紧闭显得安详惬意。我凄厉地大叫一声赶紧朝大门跑,不一会到了医生护士值班室。我抓着一位年纪挺大的老医生气喘吁吁地说,医生……不,不好啦,我爸……他、他不行啦。老医生说你爸?你爸是谁啊?我说,就、就是老何,他要自杀——医生和护士见我这样都慌起来,随我一同到了何叔的病房。在我们身后,跟随着几个大呼小叫看热闹的人。
何叔安然地躺在病床,呼吸正常,输液瓶内水滴在缓慢地朝下滴。主治医生站到床前听了心音量了血压,小声嘀咕着很正常啊。老医生没有表情地瞥我一眼说,正常就好。就带领医生护士走出去。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何叔花白的微微颤动的头发,出了一口大气。
何叔慢慢将眼睛打开,朝我眨巴眨巴眼睛说小林,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说何叔叔,别给我装了,把你藏的东西拿出来。
他很无辜地说小林说什么呢?
我将椅子挪到他身前,将手朝他枕头下探去,摸着了一只广口玻璃瓶子。是满满一瓶冬眠灵,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下的。也许他不送我那对戒指就好了,我也不会发现他的猫腻。老人见我愤怒的神色,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小林,你坏我的大事了。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委托你照顾苗苗。说着说着他的泪水横流,洪水泛滥一般冲涮着沟沟壑壑的脸子。
你——怎么能这样,你要有好歹,苗苗可怎么办?我咬牙切齿呵斥着他;幸亏你动作慢没有酿成后果,不然——转过头我却将满脸的热泪一把抹去。他那干枯如核桃一般的脑袋真的让我想到重病中的老爸,当时,老爸是不是也这样绝望?为人父者情爱至此,为了子女的幸福真的能笑对死神?我心中最柔软的部位被剜了无数道血口,哗哗流淌着殷殷的黑血。啊,人啊人,好不容易投身人世一遭,没有享受任何乐趣却选择了自杀,这到底值还是不值?老话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况且你死了之后将置苗苗于何种地步?老叔啊老叔,你不该啊你!
他好象也知道自己错了,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望着我,沙嘎着嗓子对我说,小林……这事,你千万别给苗苗说。说着身子前倾,将我的左手捉住,轻轻地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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